五、舅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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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想到了一个人,王小槐的舅舅。

他心中暗暗自责,虽从未经过这等事,却也不该忘了此人。王小槐正月来京时,已和这舅舅密谋好:那夜从李斋郎宅里偷溜出来,用一只病猴替换自己,放到那轿子中,引那些人来谋害。王小槐只是个顽劣之童,这些人事,自然全得靠那舅舅安排。

陆青记得那晚王小槐和舅舅来访时,那舅舅自报姓薛。香料薛家曾名满京城,这香染街又是香料商铺聚集之地,应不难找。陆青离开李宅后,便拐到香染街,一路打问过去。

问过几人后,果然问着了一个老经纪:“你问老薛那败家儿薛仝?他哪里还有家,十年前便已败尽了。这一向,他不知又从哪里拐骗了些钱,换了身新绸鲜缎,裹住那臭囊胞,四处招摇耍嘴。整夜歇在第二甜水巷的春棠院,迷上了那院里的一个妓女,叫什么吴虫虫——”

陆青谢过老者,缓步进城,来到第二甜水巷,寻见了春棠院。院门虚掩着,他叩了半晌,才有人出来应门。是个十二三岁女孩儿,藕色衫裙,眼珠黑亮,望着陆青先上下扫了两三道,小嘴一撇,露出些不屑:“你寻哪个?是来卖曲词的?虫虫姐姐才求来萧逸水一首新词,还没记熟呢,你过两天再来吧。”

“薛仝可在你院中?”

“那薛大蹄髈?他正和虫虫姐姐歇着呢,日头不到顶上不起来。你寻他做什么?”

“能否请你唤他出来,我有一些要事相问。”

“瞧在你模样倒俊气,和那萧逸水有几分像,我便去替你唤一声。过两年我便梳头了,那时你若肯来,我饶你些钱——”

小女孩儿眨了眨眼,砰地关上了门。陆青愣在那里,回想那神情语态,不由得想起馔奴。吴盐儿当年恐怕便是这般乖觉灵透,早早认清自家处境难改,却不肯认命,一心寻路寻机,拼力求安求好。

他等了半晌,门才又打开,一个中年微胖男子走了出来,薛仝。

上回陆青并未太留意此人,这时细细打量,见薛仝果然戴了顶新纱幞头,穿了件青绿银线云纹锦衫,白底碎叶纹蓝绸裤,脚上一双淡青缎面新鞋。略偏着头、眯起眼,望向陆青。那神态之间,乍富之骄,混着重拾旧荣之傲。

一眼认出陆青,他立时有些不自在。回头见那小女孩儿扒着门扇,露了小半张脸,转着黑眼珠一直在瞅,忙露出些笑:“陆先生,咱们去巷口那茶肆坐着说话。”

陆青点点头,随着他向巷口走去,见他身形步姿略有些发硬,隐透出一丝慌怯。仔细审视,这慌怯并非惧怕,只是羞愧,又含了几分理所当然自辩之意。他感到陆青目光,转头笑了笑。见陆青望着他的锦衫,越发不自在,忙望向旁边树枝上一只鸟。意图极显明,不过是想引开陆青目光,莫再瞅他的新锦衫。

陆青心下明白,薛仝所愧,是为钱。他瞒占了些王小槐的资财,除此之外,似乎并未做何伤害外甥之事。

陆青停住脚:“这里无人,我只问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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