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断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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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巷口,便见何涣身穿绿锦新袍,骑了匹白马出来,马后跟着两个书童,提袋抱盒,也都新衣新帽、清秀骄人。一见赵不弃,何涣忙下马拜问。

“状元公这是要去赴宴?”

“惭愧,二哥也知道我素来不好这些,却百般推托不得。”

“推托什么?正要你们这几股清水,去冲一冲那大污水塘子。只是你自家别被污了才好。”

“二哥训诫,一定铭记。”

“哈哈,我哪里敢训诫人。我今天来,是跟你问个地址。”

“那个归先生?抱歉我不能陪二哥一同去。不过,我已画好了地图,预备在这里。”何涣转身吩咐一个书童,跑回家中去取那张图。

“阿慈现今如何?”

“她仍与蓝婆住在一处。我已写信禀告过家母,家母要亲自来操办婚事。”

“老夫人怕是拿了根大棒子来料理你们。”

“不会,家母是极通达之人。”

“那最好。”

闲谈了几句,那书童已取了地图来,赵不弃接过一看,画得极详细,并且一处一处标注分明。赵不弃道声谢,上马向东门外赶去。

何涣当时由于误杀术士阎奇,被判流放沙门岛。押解途中忽然昏死,醒来时,躺在一座庄园中。一个姓归的男子说服他去做紫衣客,幸而丁旦为贪财,又将这差事抢了去。姓归的男子如今不知是活是死。

不到一个时辰,他已到达何涣所绘的那处河岸,岸边不远处果然有一片小林子。他驱马沿着林间小路穿了过去,抬眼一看,不由得惊笑一声:眼前的确有一座庄院,不过已经烧得焦黑,只剩一堆残壁焦梁。

他驱马绕着庄院看了一圈,这火烧得透彻,一样齐全的物事都没留下。正在瞧着发笑,却见不远处一片田地中有个农人在劳作。赵不弃驱马过去,见是个老汉,便下马去打问:

“老人家,那庄院的主人姓什么?”

“姓朱。”

“哦?他家何时被烧的?”

“将及半个月了。朱员外只有一个独儿,却有些痴傻,二十来岁了,却连男女都辨不清。朱员外花费了许多气力钱财,才替这儿子买了个官职。那天摆了满院流水席,请乡里所有人去吃,欢闹到深夜才歇。他家主仆忙累了一天,全都睡死过去,却不想火烛未熄尽,燃了帐子。等那些仆人醒来,朱员外夫妻和那傻儿都已被烧死了,唉……这才真真是福来如细流,命去似火烧。”

“他家可有个姓归的人?”

“姓归?没听说。”

“哦……”

赵不弃谢过老汉,见他面色黑瘦,又佝偻着背,便从袋里取了两陌钱,偷偷安放到田埂边,这才转身上马回去。

看来那姓归的只是借用了朱员外的宅子来行事,梅船一事出了纰漏,他为掩藏踪迹,竟下狠手,连人带庄院一起烧掉。这根线也烧断了。

赵不弃心头有些不畅,本为寻趣而来,却见这些焦苦。他不由得笑叹一声:心即是境,朱员外父子只是憨人,不过酣睡中挨一次火。这些狠人,有这等狠心,眼中所见,自然尽是险狠,哪里能得片刻安生,恐怕天天在挨油煎火烧之苦。真真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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