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目(1 / 2)
赵不尤到家时,天色已暗。
他进到院中,见温悦和瓣儿在厨房里忙。正要进去问话,赵不弃从堂屋里笑着走了出来:“赵大判官总算回来了!墨儿说哥哥一整天不见影儿,哥哥躲哪里去了?”
瓣儿也端着一大盘蒸鲤鱼,笑着走出厨房:“是呢,哥哥你去哪里了?这才回来。这鱼已蒸了两道了,嫂嫂才说不等你了,你却回来了。”
赵不尤只笑了笑,见温悦在厨房里探头望他,目光含嗔带疑,恐怕已猜出了几分。他点点头,自家去缸边舀了水,洗过脸。走进堂屋,见菜已摆好,他才将背袋挂到壁上,琥儿便高声唤着,跑来扑进他怀里,他一把抱起来,逗了两句,走到桌边坐下。
墨儿过来小声说:“怨我不慎说漏了嘴,叫嫂嫂听见了。”
“该怨我耳朵长才是——”温悦端了一盘熘鲜笋走了进来,脸上仍微含嗔色。
赵不尤忙赔笑:“该怨我。”
赵不弃笑起来:“该怨瓣儿!”
“我还没怨人,平白倒来怨我?”瓣儿嚷道。
“一家三口都争着自怨,好一幅《睦亲争疚图》,独你不出声,是不是该罚?呵呵!好啦,肚皮饿了,咱们边吃边断案。”
诸人都被逗笑,一起坐了下来。才吃了两口,温悦忍不住望过来说:“夏嫂辞工回去了。”赵不尤正在伸手夹菜,只“嗯”了一声。
温悦又问:“你又去查那梅船案了?和夏嫂有关?”
其他三人顿时停住手,一起望了过来。
赵不尤清了清嗓,才说:“夏嫂被人买通,在我们这里做眼目。”
温悦果然已经猜出,只轻叹了一声。其他三人则全都一惊。
瓣儿更是连声嚷起来:“噢……难怪哥哥那次去应天府,并没告诉外人,路上也没人尾随,到了应天府,却被人跟踪。那人自然是得了暗信,快马先赶到应天府,在那里候着。还有,夏嫂去买鱼,那鱼被下了毒,她说途中琥儿被人撞倒。现在想来,外人即便下毒,仓促之间,也只能在鱼身上撒毒粉,回来自然要洗刷那鱼,毒岂不是白下了?”
赵不弃也笑叹:“蔡行那骄货也知晓我们这里许多隐情。夏嫂是被他买通的?”
“不是他。另有一个人,太学学正,秦桧。”
“哦?怎么蓦地跳出这么一个人?”
“那天,我赶去小横桥看武翘,是为一处疑点——”
“什么疑点?”
“武家兄弟接的那封密信,自然是高丽人所为。信中所写,是胁迫武家兄弟去梅船杀紫衣客,割耳夺珠,以为凭据——”
“噢!”墨儿忽然醒悟,“武家兄弟又转而胁迫康家兄弟替自己去做这事,然而,武家给康潜的信里,改了时辰和船名,康游上的是假梅船。此事是由武翘做主,他为何要偷改?”
“武翘显然是受了胁迫或诱骗,他也正是为此而死。那天,我赶到武家,秦桧也去了那里。当时我尚未起疑,以为只是师生情谊。不弃从蔡府回来,说及我们被暗中监视。要监视我们,从夏嫂入手,自然最近便。我便疑心夏嫂被人买通,叫乙哥暗地跟踪,发觉她偷偷去见秦桧,两下里便对到了一处。武翘之死,秦桧恐怕已先知晓。”
“秦桧是受小蔡父子差使?”
“不止。从冰库老吏开始,耿唯、武翘、黄主簿,连同已先饿死、不必下手的彭影儿,接连五人被害,都是死于铜铃毒烟,又与董谦相关。”
“这全都是秦桧做下的?他有这本事?”
“我先也不信。但细细理了一番,发觉其中有个龃龉不合之处。”
“什么?”
“梅船案牵出五条线,我们这一条上,其实又分出四派。”
“嗯……照紫衣客来说,丁旦一路,董谦一路,章美一路,还有一路是高丽使。”
“其实,这条线上原本只有两路,一边是紫衣客,另一边是高丽使——”
“但有人用董谦换了丁旦,更有人设出假梅船,又造出一个假紫衣客章美。”
“这四路皆是暗中行事,互为对手。但铜铃毒烟死的五个人里,朱阁是丁旦一路,耿唯是章美一路,黄主簿是董谦一路,冰库老吏和彭影儿又是六指人朱白河那一路——”
瓣儿插了进来:“这几方虽互为对手、彼此暗攻,灭口时,却串通一气,用同一个法子杀人!甚而指派了同一个人去行凶。”
赵不弃摇头道:“我若坏了你的买卖,岂肯让你知晓?何况这梅船案,绝非寻常买卖,极力遮掩都怕泄露,四方绝不会串通。而且,四方又都出了差错,得尽快灭口掩迹——这倒是留下个极大的空子,是绝好的买卖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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