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清明上河图(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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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么画?”

张择端忙从背袋里取出画轴,展开一截。

道君皇帝一眼看到,目光顿时定住,随即颤个不住:“东水门内,香染街口?房中太暗,去外面!”

张择端忙跟着走出屋去,与那军卒一起将画全幅展开。

道君皇帝由左至右,缓移脚步,盯着画中街景人物,细细浏览,嘴里不住发出啧啧之声。行到中央,他目光忽而顿住:“虹桥?梅船?这是我叫你画的那幅?”

“是。”

“汴河,汴京,梅花天衍局……”道君皇帝眼中闪出泪花,嘴唇也不住抖动,良久,才抹掉泪水,“卷起来,去屋里。”

张择端忙卷起画,又跟着走回屋中,见窗边有张粗木桌,摆着笔墨,便过去将卷首展开一截,铺到桌上。道君皇帝提笔蘸墨,手却抖个不住,连呼了几口气,才凝住神,慢慢落笔,虽仍是那自创的瘦金体,却不再如兰叶秀逸,一笔笔涩硬了许多,如同银钩沉沙、玉剑埋尘,写下五个字:

清明上河图

张择端收起那画,又含泪跪地,拜别道君皇帝,随着那军卒回到了燕京。

赫鲁看到道君皇帝题字,大喜,将那幅画收藏起来,给了张择端一纸通关文书,又赏赐了一匹马、百两银,放他回乡。

张择端家乡在山东琅琊东武,他离乡多年,家中早已没了亲人。除去家乡,唯有汴京居住最久,那里或许还有些故人。他便赶往汴京,沿途所见,尽是荒村废城,行一整日,见不到几个人。途中撞见了一伙盗匪,将他的马和银子全都抢走,只留了些干粮给他。

他一路步行,跋涉半个多月,终于来到汴京东郊。沿着林间土路,来到汴河边时,他顿时惊住。

哪里还有汴河?河道中挤满淤泥,只剩浅浅一些水流。河边生满黄草枯藤,将那些柳树掩尽。两岸那些店肆尽都不见,只剩一些焦黑残垣断墙,隐没于荒草间。那座虹桥也只剩两边残破断桩,唯有十千脚店河边那根木桩还立在那里,顶上那只候风铜凤在夕阳里徐徐转动,发出吱扭吱扭声。

张择端怔在那里,泪水不由得涌出,口里不住喃喃念道:“没了,没了,尽都没了……”

他不知自己还能去哪里,茫茫然穿过荒草,坐到虹桥那断桩上,呆望着对岸那只铜凤,心中一片昏蒙。

再看这满目萧瑟荒败,不由得长叹一声,幸而画了那幅《清明上河图》,那赫鲁看来十分喜爱,应会好生珍藏。这虹桥两岸景致没了,还有那幅画,若是有幸能留存下去,过百年千年,世人或许仍能看到。那时之人,看到这画,只见满纸繁盛安乐,不知这里曾经过这等劫难,更不知这劫难始自何处……

他心头翻涌,不由得悲声吟出一阕《清明上河词》:

路断魂亦断,水收泪难收。

衰翁独向衰草,白发哭神州。

落叶归心何处?故国凋残难认。夕阳落城头。

秋风吹不尽,江山万里愁。

皇城灯,汴河柳,虹桥舟。

八厢盛景,七十二店醉歌楼。

十里御街锦绣,百万人家烟火。只道无时休。

一霎风光尽,冷月照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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