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命门(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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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识夏拍拍袖子上的尘埃,淡道:“请人要有请人的礼数,我楚家世代埋骨边关,他算我哪门子的老祖宗,他也配?”

——

从八十年前的仁帝开始,后宫中开始教导太监读书。国事繁杂冗长,皇帝一人难以批复所有奏折,于是先后设内阁、司礼监,前者分担国事,后者代为批红。

然而当今皇帝登基之时,主少国疑。弄权的摄政王与企图独揽大权的内阁斗得死去活来,宦官则润物细无声地侵占了皇帝身边的位置,以至于形成了如今的荒谬局面。

这不是楚识夏第一次见王贤福。

前几次,这个朽木般干枯的老人总是默默地站在皇帝身后,或者温声向人传达皇帝的意思。

不显山,不露水。

——

“大小姐来了。”

王贤福作势要对她行礼,楚识夏便也虚情假意地跟他推辞,两人你来我往了一番才坐下。

“王公公这是要请我吃饭么?”

楚识夏扫了一眼桌上的菜,不同于宫中御膳的精巧,几盘菜都用浓烈的香辛料腌制烹饪,放在仲夏时节难免有些格格不入。楚识夏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云中的菜式。

云中菜口味重、分量大,帝都中没有几个会做的厨子,嫌上不了档次。

比这几道菜更显眼的,是镶金的象牙箸、禹州海棠红的钧瓷,件件均是贡品。

皇恩不可谓不深厚。

“大小姐独在异乡,咱家无能,只能为大小姐聊慰相思之情。”王贤福笑眯眯地说,“还望大小姐不要嫌弃。”

“嫌弃谈不上。”楚识夏和他绕够了弯子,说,“王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大小姐这般言语,想必程卫长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您了。”王贤福依然笑呵呵的,“程家那姑娘,咱家很喜欢,程修编赏脸,就将她送来伺候咱家。”

楚识夏把玩着酒杯,唇边衔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等着他的下文。

“前些日子,有贼人将咱家在城外的庄子烧了,程家姑娘也不知所踪。前两天,却又有人碰巧在羽林卫见到了她。”王贤福一拍手,颇为遗憾的样子。

“若是程卫长心有不忿,大可以与咱家说说,咱家把人送回来便是,何必闹得如此难看。大小姐,你说是不是?”

按理说,话到此处,只要楚识夏不是个棒槌,便该就坡下驴了。若是知情识趣些的,少不得要将程家姑娘再送回来,再将程垣责骂一番,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楚识夏过不去。

她只要一想到牢房里被折磨得没了人样的姑娘,一想到挺着一口气远赴帝都却客死他乡的并州书生,一想到心甘情愿被骗也要叫这日月换新天的青玄大师——她就过不去。

“那王公公想怎么办呢?”楚识夏佯作痴傻,温声软语地问。

王贤福的心里舒坦了。

楚识夏再飞扬跋扈,楚家也远在云中,她在这帝都里唯一可以仰仗的也只有皇帝。

到底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又被镇北王教得识大体、懂利害,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皇帝的知心人结梁子。不知多少人往王贤福手里送金银财宝、美人娈童、房屋地契,不外乎看重他在皇帝面前的那几句话。

而程父七品修编,程垣摸爬滚打这几年,勉强混得个羽林卫卫长的位置,也是皇帝赏的。

楚识夏犯不着为了这些人跟王贤福闹得不死不休。

“咱家就知道,此事必是那些下人自作主张。”王贤福情难自禁,眉飞色舞起来,立刻招呼宦官为楚识夏斟酒。

“还好咱家料定大小姐不是这般为人,否则不不就白白和大小姐生了间隙吗?”王贤福笑着说,“程卫长国之栋梁,年少气盛,一时走错路也是有的。咱家还念着那姑娘,不如将她送进宫来如何?”

楚识夏眼睫低垂,掩去瞳中积蓄的怒意,浅笑道:“好说。”

“还有个叫沉舟的,武功高强,必是此事的祸首。”王贤福言之凿凿,“咱家庄子里丢了些东西,大小姐可否将此人交给咱家处置?”

王贤福还心心念念着那本不翼而飞的账簿。眼下楚识夏一副任凭他处置的样子,显然没有他任何把柄,但王贤福也不敢大意,一定要将所有的风险扼杀。

“沉舟?”

屋内本就昏暗,楚识夏身后是日光朗朗的庭院,光从她背后照进来,她整张脸都浸在淡淡的暗色中。楚识夏一掀眼皮,王贤福莫名觉得有一线锐利的光从她瞳中划过,似要割裂他的咽喉。

“此人身份非同一般,公公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有他的参与的?”

“如何不一般?”王贤福没有轻易被她的话带过去。

“公公应当先回答我的问题。”楚识夏不卑不亢道,“我以为公共方才说的已经太多。”

楚识夏显然是不满了,王贤福向来进退有度,便说:“是我一名干孙子探得。”

“原来如此。”

楚识夏笑开了,那笑容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王贤福愣了一瞬,电光火石间,楚识夏瞬间暴起,抄起价值不菲的象牙箸穿透了为她斟酒的宦官手掌。

鲜血浸透了细软的桌布,血点子喷溅到王贤福手指上。宦官哀嚎着跪倒在地,手掌被死死地钉在桌面上,动弹不得。

“大小姐这是何意?”

“我不会把任何人交给你。”楚识夏掀起桌布擦手,在桌布上晕染开一道道血痕。

“你大可以动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试试。”楚识夏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这把老骨头险些被她捏得噼里啪啦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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