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乔姬(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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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前。

楚识夏和裴璋被白善拦了下来,没能往里走。瓷器摔碎的声音越过宫墙,声声入耳。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看来弹劾的御史很不怕死,皇帝气得恨不得把未央宫的房梁都拆了。

白善陪着笑,说:“陛下在里头和太子殿下说话,二位还是不要进去了。”

“劳烦公公,”裴璋客气地说,“不知四殿下今日的课还上不上?”

“四殿下早些时候出门了,现下应当在画院里。”白善说,“裴公子不如去画院找找?”

裴璋便给楚识夏使眼色,示意她别在这里碍眼。万一皇帝脑子转过弯来,想起来这件事里头还有楚识夏一份,她吃不了兜着走,下场比太子好不到哪里去。

楚识夏只想兢兢业业地当一根搅屎棍,并不想自讨苦吃。于是她往白善手里塞了点银子,便跟着裴璋去画院找白子澈了。

自打一瓶鬼拍门葬送王贤福性命之后,楚识夏便不怎么进宫来看白子澈了。

一来是怕皇帝回过味来,怀疑这出戏是楚识夏和白子澈串通好的;二来王贤福徒子徒孙众多,不知道哪个就在暗地里盯着白子澈,没有罪证也编造出罪证来。

二人到画院的时候,白子澈挽起袖子在水缸里洗毛笔。六皇子有样学样,露着肉肉的小胳膊,趴在水缸边上用毛笔划来划去,小短腿努力地踮起来。

“舅舅!”六皇子看见裴璋,眼睛一亮,扑过去抱住裴璋的大腿。

“四殿下怎么养的你?这么胖了,差点给舅舅撞散架。”裴璋笑着把六皇子抱在臂弯里,捏了一把他的脸蛋。

“裴先生,楚姑娘。”白子澈苦笑着和他们见礼,把袖子撸到肩膀上,伸手到水缸里把沉底的毛笔捞出来。

楚识夏调笑道,“四殿下是准备在画院里躲着裴先生,好逃课么?”

白子澈摇摇头,示意他们进屋说。

楚识夏四下看了看,屋子里几乎看不见宦官的踪迹,偶尔有几个也只是在院子的角落里洒扫,离堂中和主屋远远的。

画院中的画师大都是身体健康的青年男子,宫中男女大防,宫女是万万不能在画院里伺候的。不知白子澈用了什么手段,把宦官都驱逐到了角落,不沾手画院中的事务。

白子澈看出她的疑惑,抬手示意贴身伺候的小宫女吹云把六皇子抱出去,才开口道:“王贤福死后,父皇便准我不用宦官伺候了。”

楚识夏恍然大悟,原来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们是为今日早朝上的事来的吗?”白子澈问。

裴璋点头,“虽然回去问裴次辅也是一样的,不过既然来了,先听殿下说说也无妨。”

“陛下很生气。”白子澈说。

楚识夏和裴璋都点头。

“没有一个御史弹劾三皇子。”

楚识夏和裴璋都愣住了,随即满身冷汗。

没有一个御史弹劾三皇子,比所有御史指着三皇子的鼻子骂娘还严重。这意味着太子或者陈家将整个御史台甚至朝中所有的言官都握在了手心里,想让他们骂谁就骂谁,不想让他们骂谁,他们只能闭嘴。

往小了说,这是结党营私;往大了说,这是蒙蔽圣上视听。

楚识夏最先冷静下来,“陛下生气的前提是,他知道这件事。”

宫墙深深,皇帝怎么知道远在群玉坊里发生的闹剧?

白子澈优哉游哉地说:“这也没什么,就是三皇子被打了十五杖,太子殿下心疼得进宫请太医。东宫深夜请太医,我关心兄长身体,多问了一嘴,陛下就自己派人去打听了。”

皇帝的怒气酝酿了一夜,结果第二天根本没有御史说这件事。愤怒转为惊惧和疑心,劈头盖脸地砸了太子一脸。

楚识夏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御史台就这么配合?”

“你还是不懂我们的太子殿下。”

白子澈轻轻地笑了一下,眼睫低垂,看不出来是嘲弄还是恶意,“我五岁的时候被三皇子推到水池里,差点死了。他为了让三皇子免于受罚,对我威逼利诱,让我说是自己掉下去的。只要是为了白煜,太子什么都能做。”

不管是陈季洵的腿还是三皇子的十五杖,都是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杀了那个无足轻重的芳满庭女子,堵住御史的嘴,便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要皇帝不知道,那就可以当做全天下都不知道。

太子反应迅速、心狠手辣,却败在了对三皇子的疼爱上。

“攻心之计,不在一朝一夕。”裴璋倒是不急,“此刻还是不要有别的动作了,免得惹人生疑。无论是陛下和太子,还是太子和陈家,都得慢慢来。”

“还有一事。”

楚识夏抬手合上茶盏,说:“那个女子,我想她活。”

白子澈倒是没有反对,仿佛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是人之常情,“你要怎么做?若是执意保她,恐怕会引起太子的不满或者怀疑。”

“救她是我的私心,却也不全是私心。我会给她一个机会,若她这次能活下来,就证明她是可用之人。”

不是坏人,却也不是活菩萨,这才是楚识夏一贯的作风。

裴璋微微颔首,道:“可。”

三个人凑在一起,算盘打得震天响。

外头院子里,吹云抱着六皇子伸手抓水里的影子,六皇子开心得咯咯笑。

一窗之隔,恍若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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