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血海棠(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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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好事之徒声称,霍家女腊月十七进帝都,秋海棠腊月十七凌雪而开,此花为她而开。有个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嚷嚷霍文卿有“贵人之命”,非位高权重者无福消受。

楚识夏好笑道,“这话谁编的?胆大包天,直接说她是未来的皇后好了。”

这么一番话,把霍文卿架在高处上下不来。太子的示好再明显不过,谁再去招惹霍文卿,就是跟太子抢。霍文卿即便有想嫁的人,那人也不一定敢娶。

“你知道那霍家小姐怎么做的吗?”裴璋也笑。

“怎么做的?”

“霍小姐砸了那算命先生的摊子,大庭广众之下,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裴璋挤眉弄眼,都能想象东宫里的太子听见这句话时的表情。

楚识夏大笑出声,“不愧是霍文卿。”

裴璋笑够了,停下来说:“太子不能娶霍文卿。”

“若是郎有情妾有意也就罢了,既然霍小姐不愿,那我们不妨搭把手。”楚识夏说得虚情假意,就算霍文卿对太子芳心暗许,楚识夏也要从中作梗,把这桩婚事搅黄。

裴璋看她,“你已经有办法了?”

楚识夏摇头,“我先见见霍文卿。”

——

驿馆朴素偏僻,门前积雪厚厚一层也没人扫。

楚识夏牵着马匹,戴着斗笠,仿佛远行的江湖浪客,叩响了驿馆的门。亲自来开门的居然是霍文卿,她挽着袖子,手上沾着一层面粉,神色淡淡地和楚识夏打了声招呼。

“进来坐。”

霍文卿扭头就回到了驿馆中。楚识夏尾随她进门,这才看清,驿馆里只有一个驿卒和一个侍女,一人烧火一人揉面,忙得不可开交。灶上的蒸笼里散发出一阵阵麦子的香气。

“这是在干什么?”楚识夏问。

“太子施粥也就半个月,或许他没耐心玩这种把戏了,更短也说不定。这饼可以放很久,充饥尚可。”霍文卿吝啬地掰下一小块递给楚识夏,“尝尝吗?”

刚刚出炉的饼子还带着浓烈的香气,但掩不住粗糙的口感,像是生嚼麦子壳。

“如何?”霍文卿问。

“充饥没问题。”楚识夏中肯地点评道。

前世,楚识夏每每急行军或者打伏击战,带的干粮比这好不了多少。最惨的时候甚至会刨开冰雪,挖草根填肚子,只要胃里有东西,就还有力气上马。

“足够一部分乞儿过冬了。”霍文卿道。

楚识夏在她清冽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索性挽起袖子帮忙揉面。她虽然没下过厨房,但习武之人臂力了得,分去了霍文卿身上不少担子。几个人忙碌到天黑,勉强做完了活。

“没想到霍小姐还会下厨。”楚识夏胳膊酸痛,捧着杯热茶靠在柱子上,闲闲地说。

“家中父兄并无官职,仰赖祖上留下的产业,加之教书育人以补贴家用。为了做这些饼子,已经花去了我身上不少盘缠,怎么回江南还是个问题。”霍文卿说是这么说,却不见窘迫为难,颇为安之若素。

楚识夏漫无边际地说:“霍小姐的诗很好。”

霍文卿也不问她为什么来,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仿佛这帝都满城风雨不是因她而起。

“‘国家不幸诗家兴,赋到沧桑句便工’,若是海晏河清、天下无战事,也就没有那么多流传百世的诗词了。我倒宁愿大周永无诗才,也不愿哀鸿遍野。”霍文卿说,“那日我不过是逞一时意气,却给自己招来这样大的麻烦,早知道就学楚小姐安心吃饭。”

“就算你那天吃成个哑巴,太子殿下也不会放过你的。”楚识夏话里带着机锋,“霍小姐当真以为那秋海棠开得巧吗?”

霍文卿沉默片刻,忽然歪头笑了起来。

“我在帝都不过四天,倒是听了楚小姐不少传闻。演武之上,楚小姐力挫世家子弟,血洗演武排名,太子殿下随即与陈家划清界限,东宫逐出不少人。”霍文卿的眼神里带着探究,“我还以为你是太子的说客。”

“你既然以为我是太子的说客,为何给我开门?”楚识夏挑眉。

“你看上去就很会干活,我一个人做太累了。”霍文卿理直气壮道,“送上门的苦力不要白不要。”

“若是太子殿下与霍小姐喜结连理,帝都里架棚施粥,施多少粥,施多久粥,于霍小姐而言轻而易举。”楚识夏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霍小姐当真不心动么?”

能在帝都施粥,要钱、要权、要人力,这不是一两件善举、积多少阴德那么简单的。其背后蕴含的是这桩婚事背后带来的滔天富贵、无上权势,甚至囊括了霍氏一门的兴衰。

“圣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霍文卿身无长物,偏偏好多管闲事,但我不愿做过江的泥菩萨。”

霍文卿微微一笑,坦诚且胆大包天道:“阉宦猖獗、权臣当道,百姓水深火热,外敌虎视眈眈。既然身居高位,就该革除旧弊、肃正朝纲,而不是用这些心思算计一个女子的婚嫁,巩固手上那点权势。”

楚识夏眼皮子一跳,接下来的话不太想听。

“此非一国储君所为,我霍文卿看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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