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春婉娩(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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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门声惊落屋檐上的雪。

“有人吗?在下行脚商蔡句,前来投宿!”

蔡句一行零零散散十余人,被驿卒迎进了驿馆。

“客官,需要喂马吗?”驿卒殷勤地问。

“多谢这位小哥。”“蔡句”一张慈眉善目的圆脸,给驿卒塞了几枚铜钱,乐呵呵地招呼同伴进屋取暖。

驿卒接手过这群人的行囊和货物,却感到有一丝怪异。

通关文牒上写着,他们是在南北往返倒卖生丝的行脚商,但南北之间的商道本就不太平,时常有劫道的山贼。行脚商雇佣镖局或者豢养习武之人是常有的事,但这一行人里全是瘦弱的青年,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是会被山贼一锅端的货色。

到底是缺心眼还是运气好?驿卒想不明白。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忽然递到驿卒面前,掌心里是几枚碎银。

“去徐记买一斤炸得酥脆的猪头肉,平安酒楼买六两刚出锅的樱桃煎,李家打一壶黄酒。”

驿卒顺着这只手看过去,只见一张被黑斗笠遮住的脸,只有一弧下巴露出来。声音的主人很年轻,听上去十七八岁左右,带着少年人的沙哑,提出的要求却很无理。

白云驿偏远,这几家铺子不仅不在一个方向,买完要绕城一圈,而且生意火爆,即便是等也要等上许久。

不等驿卒开口拒绝,少年便说:“剩下的钱都是你的。”

驿卒快到嘴边的话打了个弯,点头哈腰道:“好嘞,我马上就去,一定让您吃上热乎的。”

少年的回答却怪异:“不用急着回来。”

——

驿卒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沉舟才用剑柄顶起斗笠边缘,打量着这间驿馆。

驿馆里一切与寻常无异,柴房前堆着新劈的柴火,为免被雪打湿,还用稻草盖了一层。马棚里的马匹咀嚼着粮草,不时打两个舒适的响鼻。房屋里时不时传来两声谈笑,似乎非常温馨。

沉舟伸手在押运生丝的货车里摸了一把,摸到被一丝不苟保护起来的生丝。

他转身走向房屋,推开了房门。

“蔡句”和几个正在说笑的行脚商皆是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少年。屋子里炭火温暖,酒水香醇,宾主尽欢,沉舟的到来像是一柄斩断了一切的利剑,坚硬、冰冷。

但沉舟知道,除了那个驿卒,这里的除开蔡句商队之外的人都是洛氏的刺客。洛氏和山鬼氏师出同门,要无声无息地靠近白云驿是不可能的,所以洛氏的刺客们一早便以各种各样的身份埋伏在了这里。

“别演了,这一整支商队都是山鬼氏的刺客。”沉舟面无表情地说,“南北生丝贸易,历来只有从南边往北边倒卖的,没见过南归的商人车上还有这么多生丝。”

“你们不需要镖局,因为你们一整个商队里都是杀人的‘鬼’。山贼怎么会是你们的对手?”

“蔡句”撕下了平易近人的面具,冷冰冰地笑道:“没想到洛氏的傀儡刺客里还有通晓世事的人,真是出人意料,你叫什么?”

“死人没必要知道。”

方才还相谈尽欢的两方忽然凶相毕露,每个人都从不同的地方抽出了兵刃,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银光在灯下乱闪。

方才默默憨笑的伙计撕裂了手上缠绕的绷带,声称被开水烫伤的双手莹白如玉,甚至流动着金属般的光泽。她出手的速度太快,在瞬间就洞穿了身旁山鬼氏刺客的咽喉,整条扯出了他的喉管。

如果是混迹书馆茶肆的老江湖此刻便能认出来,这便是近年来被戏称为“截脉手”的刺客。江湖上口口相传,截脉手一击致命,且从不用兵刃,一双手便有破皮分骨之能,令人胆寒。

在传言中,截脉手是个性情阴鸷的男人,茹毛饮血、能止小儿夜啼。

山鬼氏刺客手腕下滑出的细长刀刃只来得及划开她脸上的人皮面具,人皮面具自中间裂开、坠落,露出的分明是一张少女的脸,眉心一线细细的血痕流下。

灯火猛地被人扑灭了,灯光熄灭的前一瞬,沉舟看见无数条亮晶晶如同琴弦般的丝线从梁间垂落。

十鬼现身了两个,还有一个不在情报之内的沉舟。蔡句这才惊觉洛氏对这场剿灭的决心,惊呼出声道:“是鬼刀,都小心!”

沉舟深呼吸,大拇指推剑出鞘两寸。

沉舟的耳中响起无数纷乱如鼓声的心跳,以及凌乱交缠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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