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箜篌引(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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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玉坊。
燕决在临近水边的一个小亭子里找到了楚识夏。
灯笼将烛光切成一片一片朦胧的光影,落在她瓷白的肌肤上,像是不会褪色的夕阳光晕。楚识夏低垂眼睫,信手拨弄桌上的杯盏酒壶,像是一幅蒙尘的仕女画。
“倚红偎翠的群玉坊,居然还有这样清净的地方。”燕决随口说,“你怎么找到的?”
“我有一次,从芳满庭抢了个小美人出来,一路纵马到洗镜湖,无意间路过此地。亭子坐着几个下了晚课的学生谈天说地,被马蹄声惊得破口大骂。”楚识夏笑笑,替他斟上半杯温热的青梅酒。
青梅酒入口甘甜,回味无穷。
燕决浅饮一盏后,说:“那日我因曹县令之事,对你出言不逊。我很抱歉。”
“小侯爷是正直坦率的人,情急而已,不必感到抱歉。”楚识夏淡然处之。
“许得禄一度装模作样,属意礼部将曹县令的后事料理得很好。你被禁足的日子,他一直谨言慎行。”燕决摇摇头,“我知道他该死,却抓不住他的破绽。如今你和齐王要到江南去,我唯恐他在陛下蒙蔽圣听。”
早在楚识夏被解除禁足之前,皇帝就迫于压力,严令滨州彻查淳县侵地案。查来查去,杳无音信,最后草草绑了几个沾边的人送到帝都来“伏法认罪”,统统做了羽林卫的磨刀石。
滨州侵地案就此草草了结,一如被潦草掩盖的百十条人命。
“小侯爷御前当差,何须惧怕他区区一个阉人。”楚识夏勾起一个浅淡、冷漠的笑容,“该死的人迟早都会死,小侯爷只需保重自身和陛下的安危即可。”
燕决低下眉眼,说:“你是觉得,有人会在此期间对陛下不利?”
楚识夏不肯直说:“陛下龙体贵重,多加小心总是没错的。”
燕决忧心忡忡,苦笑道:“三皇子对齐王先行出宫建府一事颇为不满,又因为不肯去封地,所以迟迟不愿受封。三皇子桀骜,秦王从前贵为太子时还稍加阻拦,如今却像是想借他之手给齐王找麻烦似的。”
楚识夏但笑不语。
燕决只是正直,并不愚蠢。燕决既不站在白焕那边,也不看好白子澈,谁是君主他就侍奉谁,换而言之,他是个纯臣。所以许多事燕决看得更为明白,只是不愿点破。
“陛下不喜秦王,但秦王树大根深,也不能草草立齐王为储。若是此番齐王平叛有功,不仅声名鹊起,将来也多一分助力。”燕决盯着楚识夏,目光灼灼,“可你又图什么呢,楚大小姐?”
“我只是想回家而已。”楚识夏拎起酒杯,轻佻地在燕决杯上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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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
白焕气势汹汹地穿过中堂,直入正厅。陈伯言正在厅中与摄政王交谈,转身愣愣地看向怒不可遏地白焕。白焕连兜帽都来不及揭开,重重一拳砸在陈伯言脸上。
摄政王冷淡地看着两个孙辈。
“为什么让人在钦差使团南下的船只龙骨上动手脚?”白焕一把将陈伯言从地上拎起来,咬牙切齿道,“陈伯言,你知不知道庆州之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内阁压下了多少讨伐失败的战报?多少国难起于微末之时,你是想要动摇我大周国本吗!”
陈伯言是习武之人,本不至于如此狼狈,只是介于身份不便还手,只有推着白焕的手道:“不然呢?等到你那个好弟弟借楚家大小姐的光凯旋归来,一脚把你踩进泥里吗!秦王殿下,别天真了!白子澈做了太子,陈家不会有好下场,你又有活路吗?”
陈伯言嘴里一股血腥味,毫不退让地看着白焕:“你下不去手,我来替你杀。恶名你不必承担,利益你一点没少占,还要对我兴师问罪,是否太过贪婪?”
白焕瞪红了眼,盯着陈伯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伯言,”摄政王纡尊降贵地开口道,“怎么对秦王殿下说话的?”
摄政王上前拉开他们两个人,各执一手,像个真正渴望家和万事兴的长辈一般,说:“你们二人从血缘上来说,是表兄弟,是亲人。伯言帮你,就算用错了方法,你也不必如此激进。”
白焕眼角微微抽搐。
“这个钦差使团没了,换下一个就是。难道大周只有他们姓楚的会领兵打仗吗?何至于动摇国本。”摄政王轻描淡写道,“阿焕,回去睡一觉,别再管这件事了。”
“楚识夏要是死了,楚家能善罢甘休吗?”白焕冷笑,“你们别太天真了,怕是都忘了楚明修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从露和殿里把人抢出来的事吧?”
陈伯言听见“露和殿”这个词,便觉手心那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楚识夏平叛是主动请缨,没有人逼她。使团沉船是天灾,与人祸无关。楚家固然不甘,又能怎样?云中铁骑师出无名,楚明彦敢让后世子孙背上叛国逆贼的骂名吗?”摄政王平静地说。
白焕想要用力地将手抽回来,摄政王却重重地将他的手和陈伯言的手交叠在一起。
“阿焕,陛下是你唯一的父亲,你却不是陛下唯一的儿子。真心实意帮你的,只有我们。”摄政王的眼睛像鹰隼似的盯着白焕。
白焕放弃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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