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箜篌引(五)(2 / 2)
秦王宅。
白焕把一纸檄文扔在陈伯言脸上,指着他道:“我当你有什么天衣无缝的妙计,现在好了,人没死,反而踩了国子监那群穷书生的尾巴。他们都快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戕害兄弟了!”
白焕从未把那群书生放在眼里,听闻白子澈时不时接济几位穷苦读书人,也是嗤之以鼻。收买这些人微言轻,不知道有没有出头之日的书生一点用也没有。白焕私下里嘲讽白子澈果然是出身低贱,做什么都上不得台面。
没想到书生一怒,险些把他撞得头破血流。
国子监两百多个学生联名上书,质疑使团沉船一事乃是有心之人从中作梗,强烈要求彻查。一群青衫书生浩浩荡荡地在午门外跪了好几天,跪得焦头烂额的皇帝怒火更甚,又不能在这个关头随便砍人。
“殿下莫急。”陈伯言慢条斯理地把那一页檄文从脸上揭下来,“为何齐王遇险,就一定是你做的呢?”
“装什么傻,”白焕冷笑一声,“你以为陛下真的相信我们兄友弟恭的那出戏码吗?”
况且自从霍文卿一事以后,读书人没少在背地里戳白焕脊梁骨。
“陛下偏爱齐王是不假,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又不止你一个,凭什么就说是你干的?”陈伯言微笑,“你别忘了,滨州那位暴毙在宣政殿上的曹县令,告的可是许得禄。”
白焕思忖过后,凝视陈伯言得意洋洋的嘴脸,亦不动声色,“祸水东引,这是外祖教你的吧?就算此番事成,这口黑锅也要扣到许得禄头上,你们一早就盘算好了是不是?”
陈伯言没有否认。
“我更好奇的是,如果白子澈和楚识夏死了,你们打算让谁去平叛赈灾?”白焕一巴掌打飞陈伯言手里的茶水,冷厉道,“看着我,回答问题。”
“镇国将军府叶家,亦是骁勇啊。”陈伯言如实道。
“叶家家主年近六十,叶家男儿无一征战沙场。你们打算让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去平叛吗?”
“有何不可啊?”
“荒唐。”白焕蹙眉。
“要是白子澈大胜归来,你想过你的处境吗,秦王殿下?”陈伯言笑笑,说,“这个功劳谁领都可以,唯独他白子澈不行,也不配。你说是不是,表弟?”
白焕的五官微微扭曲。
——
扬州是江南最富庶的州,四通八达、贸易繁荣,云集天下之昂贵华丽。而广陵便是这顶冠冕上最明亮的珠玉,广陵每年缴纳赋税之高,令广陵成为诸多外放帝都官员之桃源乡。
“我听说大小姐她们的船沉了?”江乔掩去账目,神色忧虑地问。
程垣点点头,说:“不过人没事,放心好了。”
江乔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庭中明朗的月色。她离开绯玉馆后,穿着简朴素雅,很少描眉画眼,更少珠玉佩饰,常伴身侧的只有一串佛珠。
“我已想好去处,既然大小姐平安无事,我就先行一步了。”江乔摩挲着腕上的佛珠,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说。
程垣一愣,“你不和大小姐告别吗?”
江乔笑起来像是一朵含露的白山茶,盈盈欲坠的霜白,“我们终有再见的一日。替我向大小姐道谢,再见面时,江乔定不负所托。”
江乔对着程垣拜谢,程垣亦肃然回应。江乔只带走了随身装钱的一个匣子,账目印信和楚识夏派给她的亲卫。她谢绝了程垣相送的提议,拢起风帽从驿馆侧门离去。
她转身走入扬州城繁华热闹的夜,像是一捧天山寒雪坠入人间灯火。
——
扬州城,刺史府。
“钦差一行要从扬州过境,诸位意下如何啊?”
扬州刺史是个相貌憨厚的中老年男人,留着两捋细长的胡须,细眉、细眼,笑起来分外和蔼可亲。
“钦差此行,一为庆州叛乱,二为滨州瘟疫,关我们扬州什么事?”扬州参军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夫,皱起浓眉,不以为意。
刺史和长史对了下眼神,彼此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
“参军,自古以来,有几个官员从扬州走过是空手回去的?”刺史笑着摇摇头,“何况又是赈灾这样的事。齐王殿下和楚大小姐都是年少气盛的年纪,又手握大权,难免出些岔子。我们年纪大了,怕是招架不来啊。”
参军一巴掌拍在桌上,冷笑道:“你们都怕,我不怕。我倒要会会这两位是什么角色,钦差大驾光临,参军随行保护,亦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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