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画中仙(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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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刚刚突然想通了,他怎么想、怎么做都不要紧,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听话。你说对不对,邓勉?”陈伯言唇间带着淡淡的笑,伸手抓着邓勉的脖子把他拎到身前,脸颊紧紧地贴在铁栏上。

邓勉喉咙上的伤口挣裂、渗血,他下意识地捶打陈伯言的手臂,却无法撼动分毫。陈伯言折磨够了邓勉,便把人往地上一扔,随口吩咐守卫道:“把他的手指砍了,送到大理寺卿府上。”

守卫拔出后腰的短刀,问:“几根?”

“先砍五根吧。”陈伯言挑剔道,“大理寺卿可只有这一个儿子,我得省着点用,是不是?”

邓勉趴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伸手捂着喉间渗血的伤口。守卫一把拽过他的手按在地面上,邓勉却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另一只手抓着守卫的短刀往自己心口捅。守卫眉头都没皱一下,指尖一转,短刀刀尖拧转方向,刀柄撞在邓勉的胸骨上,撞得邓勉一阵咳喘。

陈伯言有些意外,头一次认真地端详起邓勉来,“不怕死?”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想用我来威胁我父亲,门都没有。”邓勉仰头盯着他,说,“陈伯言,你赢不了楚识夏。演武赢不了,这一次也赢不了。你一辈子都要输给云中楚氏。”

拙劣的激将法,但陈伯言不出意料地发了怒。邓勉轻蔑的眼神,让陈伯言想起演武场上打碎他通达仕途的霸王枪,露和殿里碾碎他如同碾过尘埃的龙骧将军。

陈伯言是陈氏长房长孙,权倾两朝的摄政王最看重的儿孙。云中楚氏凭什么踩在他头上?

陈伯言一把推开守卫,夺过短刀。

邓勉认命般闭上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等待着死亡。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守卫猛地扑倒陈伯言,按着他滚到一边。银色的长剑贴着邓勉的脸颊扎进墙壁,陈伯言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只差一点,他就会被这把剑刺穿后脑。

邓勉茫然地转头,看见利剑震颤不休,剑镡下铭刻着三枚古字——“饮涧雪”。

黑色的身影飘落,在月光下仿佛鬼魂。他的脸上扣着银色鬼面具,不露丝毫肌肤,但邓勉却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守卫毫不在意地推开陈伯言,拔出后腰另一柄短刀,带落衣间红绳牵系的黄金骷髅头,确认般问道:“公子舟?”

邓勉睁大了眼睛。

沉舟拔出剑,伸出手指对他勾了勾。

守卫如鹰隼般扑了出去,手上两把短刀灵蛇一般划出两道飘忽诡异的弧线。沉舟一步踏出,从短刀下滑过,腰身绷成一道柔韧的线条。守卫心道不好,腰间却已经重重挨了沉舟一掌,翻滚着扑落在地。守卫趴伏在地吐了两口血,看着沉舟无视两股战战的陈伯言,一剑劈在铁笼的锁上。

沉舟被震得手腕发麻,铁锁却纹丝不动。

“别管我了,快走!”邓勉吐出两口血沫,对沉舟摇头。

沉舟没搭理他,后仰躲过守卫刺过来的一刀。短刀在守卫手上灵活得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飞转着直下挥向沉舟的咽喉。沉舟抬手以剑柄格挡,且战且退,退到门边时一脚踩在门框上,飞身拧转腰身,重重地踢在守卫头上。守卫下意识地收刀格挡,脑袋却还是被撞得嗡嗡作响。

屋顶上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是陷阱,你快跑!”

邓勉看见从屋顶缝隙中如雨般灌注下来的火油,声嘶力竭地大喊。陈伯言踉踉跄跄地撞开一扇窗户,逃之夭夭。黑乎乎的火油像是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滴落在地面上。

长剑在沉舟手下飞旋,沉舟借力在半空中悬停一瞬,握剑笔直地向下直刺。守卫被这一剑穿透心肺,死死地钉在地面上。沉舟一抹面具上气味刺鼻的火油,拔剑走向邓勉。

无数带火的羽箭射进屋子里,遍地的火油熊熊燃烧起来。

沉舟走到铁笼后拔出饮涧雪,抬手劈在铁锁上。铁锁应声而碎,沉舟进而用自己的剑缠绕住邓勉身上被焊死在栏杆上的铁链,绞到最紧,干净利落地用饮涧雪斩断。

邓勉呆呆地看着沉舟,屋子里的大火蒸发了他脸上的泪水,“沉舟,你不该来救我,我爹他……”

“走。”沉舟抓着他的手,截断了他自责的废话。

——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动了大理寺狱的死寂,火龙般的队伍鱼贯而入。楚识夏坐在墙角,身上披着那件厚实的大氅,仰头看着狭窄的小窗中飘落的月光和细雪。

楚识夏转头,看向打开大门的燕决。

“抓住凶手了?”楚识夏懒洋洋地问。

“大理寺卿认罪了,他说他与云中楚氏有过节,诬蔑了你。”燕决面若冰霜,道。

“我看你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楚识夏扬眉。

“他将认罪书和奏折送到羽林卫后,就失踪了。”

“畏罪潜逃,这可不关我的事。”楚识夏起身伸了个懒腰,踢踢脚上的铁链,说,“这玩意儿能打开了吗?”

燕决替她打开镣铐,楚识夏便拢紧大氅往外走去。大理寺狱外,亲卫牵着雪骢等候她。燕决还想说什么,楚识夏却对他挥挥手,打马离去。

——

沉舟抱着邓勉撞破窗户闯出来,在雪地里打了好几个滚,勉强扑灭了身上的火苗。沉舟抓起披风扔开,顺手按着邓勉的脑袋把他往身后墙根下一推。末端缀着细长铁链的短刀扑空,沉舟猛地攥住铁链,在护腕上缠了两圈,狠狠地往后拽。

铁链的另一端,刺客抓着铁链如飞鸟般坠落,顺着这道力量踢在沉舟腕上。饮涧雪骤然劈断铁链,挥出一道扇形弧光,几乎扫开刺客半个下巴。刺客仰着头往后倒,捂住血流不止的下颌,仰倒在雪地里。

暗处更多的刺客站了出来。

沉舟振腕挥剑,抬眼看向远处廊下的摄政王。摄政王不惊不怒地与他对视,身侧站着一个平头正脸、长相平庸的中年男人。沉舟知道那是人皮面具,九幽司的刺客无论南北,都恪守不暴露自己容貌的准则。

“这就是你们的宿敌?”摄政王轻笑,“还是个孩子。”

“他在江南杀了我们所有的孩子,是个冷血的小怪物。”男人哑着声音回答他,“太师不要小看了他。用血滋养大的种子,开不出柔弱的花。”

话音刚落,沉舟按着一个刺客的脑袋,生生地从剑刃上划过,伸手将尸体推倒在雪地里。沉舟忽然看向摄政王,抬手指了指摄政王身后。

摄政王心下一紧,回头看见了从墙头攀爬上夜空的火光。

满脸是血的家丁跌跌撞撞地扑进园子,喊道:“太师,快避一避,有匪类杀进来了!”

家丁身后是相互搀扶着的陈氏子弟,每个人都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有的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摄政王还来不及应答,便见沉舟身后的墙头上站了一道影子。陈伯言被身量纤细修长的少女攥着喉骨,被迫挺直身体。洛霜衣示威般收紧指节,陈伯言喊出口的“爷爷”两个字被掐碎在喉间。

“截脉手。”摄政王身侧的男人低声道,“果然是公子舟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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