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发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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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绥只怕这是个暗娼的窑子,心惊胆战走进了房内,隔着门帘便听见咳嗽声。

她愣了愣,连忙抢步进到内室。只见屋内一张坐床,有个穿蓝布长褂,白绫裙的女人倚在床上咳个不停,有个穿青衣的小厮守在她身旁。

“翠、翠翘!”

绥绥大惊失色。她从未和李重骏提起她有亲人,可显然,他都知道。绥绥冲到翠翘面前,来不及同她说话,便转身护在她跟前,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蓬头垢面的,活像只炸毛的猫,

“你——你们要干什么!李重骏他到底要干什么!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弄死我还不够,连我我姊姊也搭上!”

“妹,妹妹——”

翠翘似乎是被她吓得不轻,可一开口又咳起来。

倒是那个穿黑的车夫褪掉了斗笠,露出那张瘦削的脸来。

是高骋。

高骋是李重骏的心腹,怎么如今沦落到当车夫卖人了?绥绥怔了一怔,翠翘终于喘过一口气来,轻轻道,

“妹妹不要冤枉了人家,就是那位穿青的哥哥接我来的,说是魏王殿下送妹妹来敦煌落脚,把我也接来,同妹妹见面。倒是妹妹……怎么弄得这样子?”

她抽出汗巾来为绥绥擦身上的水渍,绥绥这回真傻了,惊愕得半日说不出话来。

还是高骋实在等不下去了,先开了口,低低道:“府上人多眼杂,并不都是殿下的人。眼下多事之秋,姑娘跟殿下两年,这时要走,未必走得干净。索性做出戏给他们看。这处房子已经顶了下来,房契给了翠姑娘,姑娘只管住着。只是殿下要回长安去了,山高路远,姑娘万事留心,好自为之。”

他说完,不等绥绥反应,便先行离开了。三个小厮跟在后头,其中一个本来抱着个包袱,走前也留在了坐床上。

窗外风雨交加,绥绥简直是像在雨夜骑马狂奔,被一个转身甩下了马,摔得眼冒金星,一脸茫然。

她倒像是个病人,被翠翘搀着坐到了坐床上,手搭在包袱上,忽然摸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她本以为只是她两件贴身的衣物,再打开看时,却见两条手帕底下闪着黄澄澄的微光。

绥绥怔怔地提着包袱底倒了过来,只听骨碌碌一阵响,不知多少金饼饼掉了出来,散在榻上。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绥绥瞪大眼睛,捂住了嘴。

短暂的窒息之后,她忽然提着裙子追出了房门,跑进了大雨里。外面暴雨倾盆,没有电闪,也没有雷鸣,只有轰隆隆的雨声,水雾蒸腾白茫茫一片,把这苍茫人世间的一切声响都压了下去。

巷子里空荡荡的,连车辙都被雨水冲刷,像洗去了一场荒唐的梦。

梦醒来再回首,一切了无痕迹。

李重骏不再看画了,他坐回书案前读信笺。春天,棉帘换作了竹帘,雨风吹进来,一地老虎纹,他的影子也被映在地上,身姿秀挺,是少年人的宽肩薄背。

高骋从敦煌回来,向他禀报。

他脸上没有表情,也看不出喜悲。他经历过太多的离别,自从六岁那年,他在佛堂长跪了七天七夜也没有留住病重的母亲。他从来没有留住过谁。

何况是那么个女人。

他才不在乎。

读过最后一行,李重骏叠起薄薄的信笺,依旧靠近灯烛烧掉。他只是淡淡吩咐高骋:“把后面这幅画弄下来。”

“是。”

他起身离开内室:“留着它,但别再让我看见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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