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来时易,去时难(2 / 2)
“我?为什么?”
“宫主想要你的一样东西来换他的解药。你不肯也没关系,只管带着他离开,三日后即可为他准备后事。”
“什么东西?”
“你应该知道吧?宫主送给你的东西。”
她送我的东西?我心里灵光一闪,莫非是重山剑法?可是,既然她已经送给了我,为何又要回去呢?莫非上回是误送?但她若想要回,明着说就是,为何要暗算我呢?难道说,她真的对我半分感情也没有,恨屋及乌?
我正欲说话,江辰抢先道:“宫主只送过她一只金锁和几件衣服。”
周护法哼哼冷笑了两声,“二位不妨在岛上好好想想,是否还有别的东西。最好三天内能想出来,不然,这岛上没有墓地,只好将这位公子抛到海里喂鱼了。”
我又惊又怕,恼怒至极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发作。
“扶这位公子去挽笑阁歇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说话间进来四个黑衣汉子,径直朝我和江辰走了过来。
这不是要软禁我们么?我握着江辰的手指,激怒之下,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江辰用力回握着我的手道:“没事,一时半刻不会死,想要永生不见还要三天呢,慕容老宫主可真有人情味,还特意留了时间,让人告别。”
说着,他对周护法和青夫人无谓地笑了笑,我看着他痛楚之下略有点虚飘的笑容,心里猛地一阵抽疼。
周护法将我们押送到宫殿后的一处小楼阁里,锁上了房门。几个黑衣大汉分别把守着房门和窗户。
江辰一头虚汗,俊美的面容痛成灰白之色。我束手无策地看着,痛苦、失望、后悔、担忧悉数涌上来,心里一阵阵发凉,这就是我的母亲送给我的见面礼么?她此刻又在哪里?虽然我安然无恙,可是江辰他疼在身上,我也感同身受,眼泪情不自禁涌了出来。
江辰强笑着伸出手指想来抚去我的眼泪,落在脸颊上的指尖微微有点角发凉,我轻轻挡开他的手指,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毫不犹豫地打开随身所带的小包袱,将那几本话本子从衣服里掏了出来。
“小末,你要干什么?”
“她想要的,应该就是这个!”
江辰忙道:“她要这些做什么,快收好!”
我正欲告诉他这其中一本正是我伪装的《重山剑谱》,江辰突然低声道:“小末,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放下《重山剑谱》,走近他身边,他将我揽到怀里,凑着我的耳畔,低声道:“小末,她不是慕容俏。”
我猛地一惊!
“她的个子几乎与我同高,你若是她的女儿,个子必定也十分高挑。我第一眼便觉得不对。”
我顿时恍然醒悟,通常女儿的个子会比母亲稍高,而她却比我高出许多。
“第二个疑点便是,她虽然冒充了慕容俏,却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世,你提到金锁和身世的时候,她眼神里一丝波动都没有,实在有悖常理。”
的确如此,她要是对我半分情意都没有,又何必每年送我生日礼物?
“方才,那假慕容宫主提到慕容筹的时候,并不是称呼他为父亲,而是老宫主。依我看,这岛上现今的主人,应该是那位周护法。我留意了一下,方才那周护法坐的是正席。”
我心里一动,“你是说,我母亲根本不在,是周护法找了个女人冒充她?”
“我猜这流金宫里只有他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不敢妄动你。他准备了这两道菜,算定你必定敢吃,所以就算你喝了酒也不会中毒,他只是拿我下手来要挟你交出东西。”
“他为何要这样?”
“依我看,他不太确定慕容宫主是否将重山剑法送了你,所以他没有直接索要,你只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他并不敢对你怎样。”
我急道:“那怎么成?你怎么办?”
江辰勉强挤出一丝笑,“先熬三天,实在撑不下去,再说。”
“不行,你这样,我,我心里很难受。”
我眼中的他,一直都是神气洒脱,风流倜傥,记忆中从没有如此“柔弱”的一面,我不想看到他这样,永远都不想。
他的笑容深了些:“你心疼我么?”
“你,你还有心情贫嘴。”
他面色苍白,却笑得十分开心,“太高兴了嘛!终于发现你也这么关心我,真是太不容易了,看来我可以死而无憾了,嘿嘿。”
我恼道:“江辰,你再敢说一句什么死不死的话,我先,我先让你生不如死。”
他咧着嘴笑得越发高兴,笑容里又挤出一丝促狭,“我只想欲仙欲死,嘿嘿。”
我顾不上恼他,他无谓的话语玩笑的语气让我心里越发的痛苦,片刻也忍耐不下去。
“我,我现在就给他,你这样,我怎么看得下去。”
他目光闪烁,微抿薄唇浅笑道:“你看,你心疼我,却还嘴硬。”
我心里乱得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心疼,只是觉得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便永远都不会快活了。
江辰低声道:“我们先拖一拖,看情况再定,那周护法不是好人,东西落到他手里将来必是祸害。”
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眼下江辰的情形,更让我心急如焚。
“江辰,是我不好,不该执意来这里。”
“别这样说,是我心甘情愿陪你来的。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眼下又快要和我成亲,来拜见母亲自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者,我知道你来流金宫其实是想来为江家讨回重山剑谱。这说明你是向着我、向着江家,我心里都知道。有时候,总是要眼见为实,才会死心。你来一次,我觉得并没有错。”
我怅然道:“可是,眼下看来却真的是想得太简单了。”
“小末,不论你做什么,只要你高兴,我都会陪着你。”
我心里一动,情不自禁低声道:“江辰,我怎么觉得,欠了你许多。”
他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深沉,“那你,心里一直欠着我好了,欠得多了,你就跑不掉了。”
我说不出话来,眼眶酸酸地胀痛着,一颗眼泪潸然滑下,掉在他的手背上,我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善感?
突然,门外传来周护法的声音,“云姑娘,你想好了么?”
江辰紧握我的手指,摇了摇头。我心里拉锯一般地挣扎着,江辰再次摇头,以目光暗示我不可答应。
周护法见我没有回答,便在门外冷笑两声拂袖而去。
到了下午,江辰疼得坐不住了,我扶他躺在床上,竟然很快就将枕巾浸湿了一片,我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管江辰的阻拦,冲到门边喊道:“我要见周护法。”
江辰有气无力地道:“小末,你不要给他。”
我咬着唇回头道:“是人重要,还是东西重要?”
江辰惨白着脸色,支起身子急道:“这件东西对我非常重要,不亚于性命。”
我怔然,但见他一脸焦虑着急,神色严肃得可怕。重山剑谱对他真的如此重要?可是,对我而言,他比重山剑谱要重要千倍万倍。
门开了,一个女子站在门外道:“周护法请姑娘过去。”
江辰在身后喊了一声“小末”,声音急切得变了调子。
我没有回头,毫不犹豫地随着那女子走过回廊,进到另一间房间。
周护法背对窗户,正在擦拭着一把剑。下午的房间里阳光散尽,一片阴凉,连着他的黑色长袍、金色面具,都泛着一股阴森暴戾之气。
他回头阴笑了两声,“云姑娘,还是爱侣的性命要紧,对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云姑娘不知道么?”
“我不清楚。不如,请慕容宫主来,我与她当面对质,看她到底送了什么东西给我。”
周护法似怔了一怔,冷冷道:“宫主身子不舒服,不想见人,只让我来找姑娘讨回那件东西。”
我越发确信了江辰的话,那个慕容宫主的确是人假扮的。不然,她不会假他人之手让周护法来逼迫我和江辰,施的还是这样的手段。我心头莫名起了一股怒火,这流金宫的人让江湖人不齿,的确不亏,行事做派实在猥琐卑鄙。
我冷冷道:“周护法只要说出什么东西,我只要有,一定双手奉上。”
“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耐性。”
他慢慢走过来,突然,手中的长剑一挥,架在了我的颈上。
我的心狂跳起来,但我赌他不敢杀我,于是坦然迎视着他的目光。
他站得很近,三尺之遥,我清楚地看见了他面具下的眼睛和下颌处的肌肤。我有一种感觉,他是个年轻人,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
我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拿剑谱换解药,但面对他的这种卑鄙做派,我潜意识里很是厌恶,他如此折磨江辰,我心里满是怨恨恼怒,也不想他立刻如愿以偿。
我怒视着他,一股僵持和对抗的死气沉沉和杀气重重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对视了片刻,他手中的长剑缓缓放下,突然,他伸出手指挑起了我的下颌,我心头一跳,慌张地下意识一躲,他似是怔了一怔,轻吐出两个字,“真像。”
我满是疑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真像?像谁?我母亲?我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少容说过好像曾见过我,那么她见到的是我母亲么?难道我母亲一直就隐匿在归云山庄?
此刻,我和周护法对面而站,清晰得看见了他的眼眸,阴沉而犀利,但他凝视着我的时候,目光有些迷离,直直地看着我,我后背有点发毛。
他似是自言自语,低喃了一声:“为什么都不喜欢笑呢?”
我冷冷道:“对着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他略略一怔,似从梦中清醒,语气骤然一冷,“好,既然你装糊涂,我明说就是。宫主想要回《重山剑谱》。”
我冷笑道:“周护法,你早说就是,那本剑谱我的确有,但我此来,并未带在身上。”
“你没带?”
“那样重要的东西,我自然是要找个妥当的地方藏好。这一路行来月余时间,我怎么会将那么贵重的东西随身携带。若是有小人觊觎,若是有贼人偷窃,若是有恶人侵夺,我又岂是对手?”
我看见他的眼眸里又有了怒火,心里十分畅快高兴,要是江辰在就好了,他一向比我骂人更有水准,轻飘飘两句话就能让人火冒三丈,狼烟滚滚。
我笑了笑,“周护法,你早说要,我早就给你了。那东西,宫主送给我,我半分用处也没有,谁都知道,那剑谱要男女合练两部剑谱才会天下无敌。对那半本剑谱,我压根儿没什么兴趣,本不是我的东西,我只当是完璧归赵。只是,我却不知,周护法要那女部剑谱有何用?莫非,周护法为了练神功,要去改为女儿身?”
他这一次真的有点冒烟了,长剑一挥,却又半途收回。面具下的双眸紧紧盯着我,怒极生勇,我毫不畏惧,迎着他的目光。
但是,片刻之后,我却发现他的目光又有了方才的那种迷离恍惚之色,竟露出柔情款款之意,我心头猛地一跳,顿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的唇角翘了起来,似是在笑,我越发觉得诡异,这人,真是不可理喻,难道越挨骂越高兴么?
“梅……云姑娘,你不要惹怒我。”
“哼,我只想敬而远之。”
他眸光一闪,哼道:“我看你怎么远?”
说话间,他身形快如鬼魅,一晃就到了我的眼前,我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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