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逼婚笑,定亲恼(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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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辰从门外冲进来,“她答应了?”

“答应了。”

江辰松了口气,抚着胸口笑嘻嘻道:“好,好,逍遥门终于有位女主人了。小末也不会被带回去了,我就可以放心了。”

戚夫人道:“可是这明日成亲也太仓促了,我还是去问问她的意思吧。”

师父含笑不语,算是默认。我觉得师父他老人家今日真是极有男人气概,一扫往日腼腆的样子,出手不凡。

突然,庭院里突然传来一声清朗干脆的声音,“不用问了,我亲自来和石掌门商议就是。”

我和师父齐齐愣了一愣,戚夫人抚额笑道:“喏,她亲自来了。石景,你自己和她说吧。”

母亲她居然这么快就来了?珠帘一挑,顾嫂走了进来。

我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身子好似被钉住了一般,只有眼珠可以活动,呆呆地看着她。

我见过她几次,但从没想过她就是母亲,所以此刻的会面竟如初见一般。

她站在我面前,目光温柔地看着我,我似乎能感应到一股血脉相通的涌动,麻麻酥酥地在体内游走着,心尖处的酥麻格外浓烈,胀着心扉。

“末末。”她对我微微笑着,眼中闪过一层水雾,我眼眶一酸,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一幕是假的。

母亲苦笑着垂眸,再抬眼时,美丽的眼眸又恢复了晶亮澄澈。她眸光一转,瞪着师父,“石景,你居然敢威胁我!”

师父有点发痴,不说话,只是看着母亲。我发现,师父一见母亲,方才嚣张了一会儿的小气焰,立马消失了。

母亲哼道:“你如今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师父仿佛吞了舌头一般,安安静静地看着母亲,面上一副现时安稳的静好之色,目光柔和得似是满月的清辉。

也许是母亲被师父盯得不好意思了,她回眸对我道:“末末,你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戚夫人忙笑道:“来,来,这里说话。”

她将我和母亲引到偏厅,然后关上了门。

我和师父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轻轻抬手,在耳畔处揉了几下,然后缓缓地从面上揭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来,我惊呆了。

母亲的容貌如此美丽、如此年轻,眉目如画,仿佛正是我想的那般模样,我想哭想笑,却又动弹不得,只知道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她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柔声道:“末末,你长大了。”

我的眼眶热了,盈眶的眼泪就要涌出,我很怕迷糊了视线,看不清母亲的容颜,又强忍住,想要憋回去。

一声“母亲”哽咽着,在我唇边等待了多年,终于有机会出口,自然而然的,仿佛已经叫了她很多年。

母亲的眼眶也红了,清泪潸然而下。

“末末,你不怪我?”

我吸了吸鼻子,忙道:“我不怪母亲,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以为自己被父母遗弃,所以有些怨恨,可当云知是把身世告诉我后,我才知道母亲的痛苦,又怎么会怨呢?”

“你见过他?他都说了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对我说了云知非的事,他真的……就是我的父亲么?”

母亲突然脸色一变,怒道:“胡扯!根本不是那个禽兽。”

我愣住了。

“石景才是你爹。”

我又惊又喜,半晌都回不过神来,真的么?我恍然大悟般地想起,小时候七师叔曾开玩笑地说过“你看小末的鼻子眉毛怎么和石景那么像?难道真的是谁养的孩子就像谁么”!我恍然又想到,自己的性格,和师父也是十分像的。

我喜极而泣,“母亲,那你为何将我送到逍遥门却不告诉师父实情呢?他可一直都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儿呢!”

母亲垂下眼帘,低声道:“他舅舅是武林盟主,德高望重,而我父亲却是正派人士眼中的邪魔。自古正邪不两立,你外祖父和他舅舅,都不同意这桩婚事。我年少任性,便,便想着生米做成熟饭,让他们不得不认。”

母亲说到这里眼帘半垂,长睫如翼,脸上飞起红晕,真是明艳不可方物。我万没想到母亲竟然如此胆大,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不消说去做,我光是听着,脸都热了。

“后来我发现有了身孕,便去逍遥门找他。可他偏巧去了舅父那里,我只好等他回来。云知非是他同门师兄,我又救过他,所以,我对他也没有防备,告诉了他我的身份,不料他起了歹心,妄想得到我后再得到重山剑谱。我被下了迷药,危急之时我说我有了石景的孩子,趁他一时惊愕,我拼尽全力刺了他一剑。其实,我当时身中迷药,力气并不大,那一剑并不致命。但当时是寒冬腊月,他裸着身子在地上冻了一夜,气绝身亡。

“当时云知是初任福建都指挥使,手下的人为了巴结他,四处找我寻仇,又率人杀到流金岛。正值我父亲和江瑞阳的一场恶战中受了伤正在岛上休养,我不想连累父亲,便离开了流金岛。后来,云知是终于找到我,当时我势单力薄,为了保护你,我只得谎称自己怀的是云知非的遗腹子,他半信半疑,终于不忍下手,放我离去。生下你之后,我抱着你去逍遥门,却听说石景做了新任掌门,不日就要迎娶新夫人。我伤心恼怒,一气之下才将你放下,自己离开了。”

母亲说到这里,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掌,想到那时的她的处境和心情,真是心疼不已。

“不久之后,我终归是放不下你,又潜回去想带你走。可是,石景对你极为爱护,日夜带在身边,我一时没有机会下手。看着他对你爱如己出,我的气也消了不少,后来又听说他拒绝了婚事,我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

“那母亲为何不对师父——爹爹说明真相,一家团聚呢?”

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当时,我在城外的渡口整整想了七天。终于决定离开你们。”

“为何?”

“看着你我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时我还只是个孩子,就被江湖人称为妖女,不仅另眼相看,戒备轻视,还有人找我寻仇。所以,爹爹特为我做了面具,我在江湖上行走也一直隐姓埋名。我不想你步我后尘。你和我在一起,便会被烙上流金宫的印记,永远都是邪派之人,慕容筹的外孙女。我希望,你能有个清白的身世。我宁愿你怨恨我,也不愿意你背负着‘流金宫小妖女’的名声被人嫌恶,我更怕你长大之后的婚姻和我一样,波折不断。”

我看着母亲,百感交集。她虽然将我放在逍遥门,但这份母爱深沉隐忍,丝毫不薄于师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再者,我杀了云知非,已不为逍遥门所容;而云知是身份显赫,和石景的舅舅又是生死之交。我若和他在一起,只会连累他与整个武林为敌,也会让他和舅舅反目。所以,思来想去,我决定离开,远远地看着你们平安喜乐就好。”

我听到这里,眼泪夺眶而出,“母亲,你,你光想着我和爹爹,可训曾想过自己?”

母亲微微笑着,眼中含泪,“孩子,他日你就会明白,你若是爱一个人,便没了自己。我找到戚夫人,成了顾嫂,再也没人知道我是谁。慕容俏这个名字在江湖上从此销声匿迹。其实,这样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我抱着母亲,嗔道:“母亲,难道你就不想念我们么?怎么忍心看着我们而不相认?”

母亲笑了笑,“我常去看你的,每次我送你的金锁,你全赌气拿去当了,我都知道。”

听了这话,再看着母亲宽容的一丝强笑,我内疚不已,“我年幼无知,母亲不要伤心。”

那只金锁,江辰在登上流金岛时还给了我,后来我戴在了颈间,以后我轻易不会再取下了,一定会好好保存,视为珍宝。

她揉了揉我的头发,柔声道:“母亲从不会生孩子的气,就像你外祖父,我给他惹了滔天的祸事,他也从不怪我。我戴的面具,还是他亲手所做的,用的是蝉蜕,他老人家的心思精巧,世间无人能敌。”

蝉蜕来做面具?我真是闻所未闻!

“自他过世,流金宫我就再也不想回去了。可是,那岛是他老人家一生的心血,我又不忍心将其毁了。”

“母亲,你最好不要回去了,你嫁给师父,不,嫁给爹爹,回逍遥门不好么?”

母亲淡淡一笑,“年纪大了,情爱之意便渐渐淡了,只想着你能幸福,莫要走我的老路。”

我撅起了嘴,“母亲,你不幸福,我又如何幸福?”

母亲笑了,“你这孩子,居然还会贫嘴!你和你爹,性子极像,木头似的,我生怕你嫁不掉,早早地就给你定了亲事。如何,我挑的人,还不错吧?”

我怔然不解,“娘,你说什么?什么亲事?”

母亲柳眉轻舒,笑道:“就是你和江辰的亲事啊,这可是我早就和戚夫人定下的!我答应她,等你成了亲,就将重山剑谱作为嫁妆,还给江家。”

我惊讶地看着母亲,半晌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师父一以我和江辰的婚事相威胁,母亲就急着出面来见我们,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内幕!

过了片刻,我才涩涩地问:“江辰,居然一早就和我有婚约?”

母亲不解地看着我,“是啊,你竟然不知道?那你和他又是怎么定亲的?”

我一直以为和江辰的定亲是因一场误会而起,绝没想到我和他早有婚约,那么,他知道么?

他若是早就知道呢?一想到这里,我心里顿时像是生了小刺一般毛毛躁躁地扎着心口,说不出的难受。

母亲揉了揉我的面庞,“末末,你想什么呢?”

我“哦”了一声回过神来,忙笑道:“我在想,爹真可怜,多年来都以为娘不肯要他,方才还在犯愁,怕他要挟了你,你要收拾他呢。”

母亲抿唇笑着,“是要好好收拾他,如今年岁长了,胆子也大了,哼。”

此刻,我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不顺畅,到底是什么原因却又说不清楚。和母亲初次见面,这种没来由的不舒服更无从说起。我暂且将自己的感觉放在一边,忙道:“师父辛苦这么多年,仍一直对母亲念念不忘,我可不许娘欺负他。”

母亲含笑不语,脸上浮起了一丝羞色,十分动人。我拉着她的手,打开了房门,探出身子道:“师父大人,师娘请你进来,有话要说呢。”

母亲在我肩头轻拍了一下,我笑呵呵地回头做了个鬼脸,心里喜不自胜。

师父怔了怔,一脸忐忑地走进屋子。

我将他往母亲面前一推,然后跳出门外,反手将门关上了。

江辰神秘兮兮地问:“要不要去拿把锁来?”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满心的欢喜顿时消散了许多,母亲方才的那一句话,在我心里,像是放了一块石头。

我缓缓走下回廊,江辰跟在身后,道:“小末,你怎么不大高兴?”

我心里总归是藏不住事,有些事闷在心里会是个疙瘩,也许说出来了就能解开。于是,我直接问道:“江辰,你和我早有婚约,你为何不说?”

江辰猛地一愣,定在那里。

初秋的暖阳,光线明亮而不嚣张,他的眼眸也仿佛也闪着一些细碎的微光,仿佛有那么一刻的心虚一晃而过。

他的沉默,是无言以对吗?

我怔怔地站在初秋的风里,微凉的风从衣衫里钻进去,仿佛吹到了心底。他的怔然和沉默,表明他果然是知道的。

我脑子里有一刻的空白,竟如失语般,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我微微眯眼,凝视着他的眼眸,心里再清醒不过,我终究是看不进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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