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1 / 2)
傻猫。
叶跃一边给猫撑着伞, 一边在心里说。
他没有伸手抱它,因为他一个寄人篱下的怎么好在别人的家里养猫,而且奶年纪大了, 需要安静,而且将来他离开叶家的时候怎么办, 这猫会跟着他吗?
而且怎么敢在注定要被抛弃的世界里加新的联系, 他连收别人一点东西都要记得清清楚楚, 生怕将来走的时候欠了人。
怎么敢养猫。
怎么有资格养猫。
叶跃黑珍珠般的眼睛也看着猫, 他的眼睛也圆圆的大大的、湿漉漉的。
梅雨季,天空一直在哭。
猫很乖, 只在篮子里小小声叫, 都没有伸出爪子扒拉他。叶跃也没有伸手。两只都很克制。
但雨越来越大了。
雨滴打在伞布上的声音又重又密,像他奶听的戏曲里表示情况紧急时敲得梆梆作响的梆子声。
雨水沿着设计好的伞布的边缘汇成了河,瀑布一样从半空落下。
怎么办。
叶跃转了转头,雨大了, 四下里白茫茫一片,除了淡淡的水汽烟岚, 别的什么都没有。
天地间就剩他和猫。
怎么办。
叶跃又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
把伞留给猫, 它能活过今晚吗?明天或许就有别的人来了。
这是条僻静的路, 连接着的是广袤的农田, 除了要去地里的人, 其他人鲜少走这边, 这也是叶跃选择走这条路回家的原因。
但这是梅雨季,连绵阴雨一天接着一天,平日要去地里的人也不去地里了, 大家都在家里躲雨。
不行的吧, 雨这么大, 而且万一有风把伞吹跑了怎么办?这猫这么傻,不会自己躲雨的。
叶跃在心里想。
蹲得有些久了,脚有点麻,但比脚麻得更凶的是心。
怎么办。
伞留给猫,再去喊人来捡猫可不可以?
喵、喵。
猫小小地又叫了两声。
叶跃纤长的眼睫毛眨了眨,毛衫解开,脱下,叶跃在冷风中打了个颤。
他很细心地没有直接拿毛衫对着猫兜头罩下,伞柄被叶跃歪着头夹在肩颈处,两只手都空了出来,拿了一半的毛衫给猫小心地擦了起来。
伞布贴着他的背,冷雨密密匝匝隔着伞布砸在他背上,又顺着背脊蜿蜒流下,在脚跟处汇流成河。
猫好像知道自己得到了救赎,歇了力气不叫了,乖乖任叶跃给它擦着身子。
余下半截干燥的毛衫把猫裹了起来,叶跃把猫抱在怀里,又提了篮子,冷风中打着颤往家走。
临到家时,脚尖一旋,来到了隔壁二叔家门口。四下里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一个人。
二叔家屋檐很宽,叶跃把伞收了起来。把篮子放在屋檐下,又把猫再一次放进篮子里,毛衫被收回。
猫不懂,在篮子里又喵喵叫了起来,但它很乖,只叫,不扒拉人,也不跳出篮子。
叶跃伸手摸摸它,用伞上雨水盖住脚印。
喵、喵。
猫又叫起来,叫声太小,被雨声盖住。
叶跃伸长身子砰砰砰敲响了二叔家的门,然后矮身躲进了屋檐外的绿丛里,绿丛不高,所以他不敢打伞,雨点密密匝匝砸在他身上。
喵、喵。
二叔家的门打开了,猫连同篮子一起被接了进去,叶跃湿淋淋地回家,跟他奶说路上跟宋若唯他们玩游戏输了所以淋了点雨。
他其实跟猫想了个名字,说那是一只狸花猫,就叫阿狸。
但想名字有什么用呢,他又没资格养。
这是叶跃童年时期很平常的经历,六岁时李越泊并不知道叶跃和他一起种下海棠时,心里怀揣着怎样的勇气与悲伤。
二叔给猫取名叫篮花,因为是篮子里的狸花猫。叶跃也叫它篮花。
蓝花起初不怎么出门,叶跃就时常在二叔家门口系鞋带。只是篮花不关心系鞋带,照旧不出门,叶跃逐渐便不系了。
是有一天放学,仍旧是蒙蒙细雨,李越泊撑着伞牵着叶跃往家走时,路过二叔家门口,那时候他们俩都没说话,微风细雨中天地一片寂静,叶跃灵敏地听见了猫叫声。
喵,喵。
小小的,微微的,不再可怜的。
二叔家的门仍旧是关着的,但隔着那扇曾经偷偷敲响过的门,叶跃听见了猫向他走来的脚步声。
叶跃在雨中站定,有点不知所措,李越泊偏头轻声问他怎么了。叶跃猛地蹲了下来,手比脑袋更快地解开了鞋带,又慢慢系了起来。
李越泊也蹲了下来,只是他一手撑着伞,单手不好系鞋带。李越泊示意叶跃拿伞,鞋带给他,叶跃摇了摇头。李越泊系鞋带太快了,他想。
蝴蝶结要系好之前,篮花从门里跑了出来。二叔对它很好,特意在门上给它开了个小门。
喵,喵。
它还记得他。
然后篮花就开始了频繁往叶家跑的日子。
叶跃觉得这样很好,萍水相逢,将来他被抛弃时也好相忘于江湖。所以总是李越泊在喂猫,叶跃不敢喂多了,羁绊太深,将来不好割舍。
猫又不会说话,万一它伤心,没人懂,也没人安慰它,还是尽量不要给它平添忧愁了。
只是还没等他被抛弃,篮花先走了。
生产不顺,没救过来,只给大家留下了一只小猫,二叔说篮花那么黏叶跃,就让叶跃给小猫取名,叶跃推辞不了,就说那就叫阿梨吧。
谐音阿狸也谐音阿离。
可能因为不曾被弃养,阿梨比篮花要大胆许多,倒是继承了它妈妈的秉性,时常往叶家跑。
叶跃时常会想起篮花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也时常会觉得自己亏欠了篮花。
因为篮花生产那日,二叔家没人,等叶跃听到喵、喵的叫声赶过去找来医生时已经晚了。
所以叶跃时常会想起篮花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想如果当初他勇敢一点,没有把篮花送到二叔家,篮花是不是就不会死。
不是二叔对篮花不好,而是篮花的生产来得太突然,二叔一家一直有在给篮花按时做检查,但它生产那日比最早的预产期都整整提前了十天。
所以那日二叔和家人出了门,出门时篮花都还好好的,他们明明午后就回来。
就是那么一小段空白的时间。但生活无情起来别说那么一段时间了,光是一念就可以天翻地覆。
所以叶跃对阿梨总是很纵容。
喵、喵。
阿梨在桌子上软软地叫。
叶跃看着它,在心里祈祷这次他赶上了。
宠物医生来了,一手轻轻抬起了阿梨的下颌检查起了它的眼睛,一手轻柔地一下下顺着它的尾巴,这是在安抚它。
阿梨这时候就越发像起了篮花,很乖很乖,姿势柔顺和好。
宠物医生又轻轻扳开了猫颚,探灯照着,手指探入阿梨口齿仔细看了看。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没事。”宠物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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