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二十八号——《澧乡小记——易昊篇》六(1 / 2)
六 林妹妹
“帅顶个鸟用!等你有了钱,发了财,两条腿的女人遍地都是,向你投怀送抱都要排扎队!奶咕(小屁孩,方言)……”
“黑鬼”拄着根树枝,缓慢挪动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靠在樟树下,一屁股坐在树荫地上。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发皱的“相思鸟”牌香烟,向烟盒里瞅瞅还有几根,又瞥了一眼跟前的年轻人,象征性地抹了抹黢黑的大手,抖了抖烟盒取出一根来,咳嗽两声,丢给年轻人。自己又挪了挪屁股,一瞬间就流利点燃一根“相思鸟”,示意小屁孩坐到身旁。
“坐撒!城里人意思是还要搬凳子坐是波?莫忘祖就是国(的)——越读书越文绉绉……”
看着呵呵傻笑的他,“黑鬼”脸色一沉,抓起树枝顺势佯装丢了过去,少年一把接住,乖乖坐到这个一脸横肉的胖子旁边。
“想听故事还七里八里国,要不是看你懂事灵泛,老子才懒得尺(理)你咧!”
“黑鬼”捡起刚挪地从裤兜里掉出来的芙蓉王,又把它拍了拍灰,小心翼翼地收回裤兜里,嘴里小声念叨着,
“也不晓得城里烟可以换好多钱……”
“你叫么子名字来着?好像是杨柳下屋里池公屋里大孙吧?”
“黑鬼”嗦了口烟,故意吐在少年脸上,浓重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少年睁不开眼。“黑鬼”趁着烟雾扔给年轻人一包火柴,催促着点烟,
“点烟啊!留哒过年抽?兔崽子!”
“咳咳……黑鬼叔,莫搞了莫搞了——我是易昊,专门过来听你的传奇故事哩!”
少年也应和着点燃那根“相思鸟”,假装很熟练地嘬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咳!”
不像以往抽过的精白和芙蓉王,甚至比老白沙还要冲,“相思鸟”的烟草极糙,喉咙发烧,向突然一口气灌了半碗剁辣椒,又像是一口老痰卡在那儿,不上,不下。
“还鹤舞白沙嘞年轻人,相思鸟都呛出眼泪来了呀奶咕,哈哈哈哎哟哟!”
“黑鬼”捧着大肚子大笑,一不小心忘了脚上的新伤,血肉蹭到小石子上,疼得“哎哟喂”地乱叫。
“咳咳……黑鬼叔……咳……你脚又怎么哒?”
易昊关心地询问这个大大咧咧的“大男孩”——“黑鬼”已三十好几了,至今还是光棍一条,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无念无想。
“嘁,冒事,路上绊了一跤,小问题……害……”
该从哪儿说起呢?
“黑鬼”原名李真好,自他爹老子给他取了个很随便的名字后,很随便地给他娘一个理由,打包了家里全部值钱的东西,背着行囊说“下海做生意”就音讯全无了——他自懂事以来,就很少看到他娘的微笑,一开始还是一群细伢子开玩笑地说他屋里娘老子是个“癫婆子”(疯女人)、“面瘫”,后面不知不觉邻里乡亲间就传开了,竟演变成“老李”家的堂客有隐疾,少和她屋里崽耍,十有八九那病有遗传呢!
懂的人越来越少,不懂的人越来越多。
解释的越来越少,沉默的越来越多。
李真好还没来得及长高,就无缘无故多了一个“癫子娘”,就无缘无故多了一个谁也说不上来的“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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