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9 章 殿下您别再笑了3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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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咧咧的笨丫头。令沈佩兰惊讶的是,陆遂没有勃然大怒,当场把斐千秋打一顿,而是缓慢点了点头。

果然!

那丫头已经提前回去了!

亏他之前还想带斐青奚一起回家,真是好心喂了狗,这家伙一直有办法回去,却不告诉他。

第一天,陆遂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沈佩兰黏着他,不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带他到处游玩,好像在补偿他空缺的童年,无论是那些小吃,还是小玩意儿,都挨个尝试了个遍。

陆遂抱着满怀的零食礼物,整个人显得不知所措。

虽然沈佩兰为他买的东西,比那些自己用金钱买的更让他有所触动,但他不会上当的。

沈佩兰怎么会突然像他这个毁了她家庭的魔鬼示好?夜晚时分,沈佩兰趴在石桥边,陆遂站在她身边。

虫鸣几声,桥下人来人往。

灯光映在湖面,又反射到沈佩兰有了些许皱纹的脸上。

她不再像他小时候那样冷着脸,而是整个人都泛着柔光。

像个母亲。

陆遂被这光晃了一下眼睛。

他是不会上当的。

沈佩兰剥开一块酥糖,塞进嘴里:“那件事发生之前,青奚找过我,跟我说了一些事。”

语气停顿了一下。

“傻孩子。”

沈佩兰无奈而温柔的声音,越过了警戒线,陆遂后退半步。沈佩兰眼角泪光一闪,苦涩一笑:“傻孩子,你怎么会是替代品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啊?”

陆遂吸了口冷气,看着湖面反光下女人模糊的侧脸。

他是不会上当的。

“我是真的希望你平安遂意呀,阿遂。”

他是不会上当的。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叫云遂为阿遂。”

骗人。

“那天,我唤的是你,是那个本该记住却被我遗忘的……第二个孩子。”

“……我不会上当的,你是来报复我的。”陆遂开口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傻得可爱的回答。

沈佩兰长长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想抱住陆遂。陆遂猛地后退,撞到路人,路人骂骂咧咧,捂着被撞到的肩膀走开。

上一次拥抱,她诬陷了他。

沈佩兰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面露尴尬,缓缓放下手,心中酸涩无比,不知道再怎样缓和关系,只说出一句:

“对不起。”

如果是曾经的陆遂,他一定会察觉到不对,然后反呛回去。

沈佩兰当时是为了自己逃生,她只有那个选择,所以根本没必要道歉。

这样迫切的缓和,本来就有问题。

可陆遂受到刺激的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他至今都无法理解那天的那道雷,整个大脑都被无处发泄的怨愁充斥着,以至于混沌不堪。

所以,他像白天抱着那一堆东西一样,再一次触动了。第二天,沈佩兰跟他讲了很多东西。

未出阁时的趣事,离家出走后闯荡江湖的艰难,与云镜安的结识,在旬阳王府的挣扎,生下他后的心理历程……

陆遂满腹心事,表现得蔫蔫的,被动听着沈佩兰的啰嗦。

沈佩兰也才明白,他不是没心没肺的魔鬼,他也会因为别人的事情而牵动心绪。

她看到他在听闻自己丑事后嘴角的笑,在得知自己对他的态度转变过程后眼中的愣怔。

全都是陆德忠的错。

是他把这孩子教坏了。

也是自己的错。

她不该逃避的。

这孩子明明可以变得更好的……

不知道是哪些话融化了陆遂的心房一角。当沈佩兰再次拥抱他时,陆遂没有挣扎,而是保持着被拥抱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

这一天,他说的话相对昨天来说已经够多了。

是那样的天时地利人和。

傍晚天空下起了雨,伴着轰鸣雷声。

陆遂想起了不好的记忆,屈腿坐在窗台上,侧头仰望时不时划过闪电的天空,黑眸深沉,爬满了名为阴郁的虫子。

虫子在撕咬他的瞳孔,钻弄,扭动。

屋内没有点灯,闪电打在他半张脸上,黑暗与光明,将左右脸割裂。

一直到沈佩兰回到房间,点亮灯,他浓艳漂亮的面容才暴露出来。

完美的五官太过虚假,增添上他经历过一些事情后的颓废失神,才刚刚好。“别太难过,青奚好像知道自己会发生一些事,所以才去找我,费尽心思解开了我们之间的误会。”

啊,他明白了——她那天莫名其妙回了一句“没关系”,原来是这个意思。

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于是就有了:

——我不想你的眼睛干枯掉。

——没关系。

没关系,不用担心我的眼睛,我会在那之前死掉。

陆遂眼神涣散了片刻。

“她说她不希望你一辈子孤身一人。”

听到熟悉的话语,石雕一样坐在窗台上的陆遂眨了眨眼,扭头看过来,睫毛上挂着一滴雨水。

潮湿的雨天、昏暗的夜晚、温暖的灯光,都让人陷入一片迷蒙之中。

第三次,沈佩兰拥抱了这个坐在冰冷窗台上的孩子。

陆遂就像白天那样,维持着被拥抱之前的动作,许久过去——也可能只有几秒而已,他轻轻朝沈佩兰侧了侧头,额头似有若无贴着母亲温热的皮肤,温暖得几乎融化了他心间厚厚的冰雪。

太轻了,像羽毛扫在发梢。

轻得沈佩兰都没察觉到这个动作。

因为没有察觉到,她才毫不犹豫地,把冰凉的刀刺入了陆遂的后背。

用力之大,要穿透他的整个胸膛。

陆遂像木头人一样僵硬了几秒,然后一把推开沈佩兰,表情极快地变化起来,尴尬、难过、恍惚,最后扭曲成愤怒。

后背很快被血液浸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杀了她吧。

心不在我身上的,不遵守诺言的,都该死。

血液从嘴角流下,像浓香的红玫瑰花汁一样鲜艳夺目。

陆遂右手用力掐着窗楞,坐在窗台上摇摇欲坠,像一片艳丽到极致后被树干抛弃的枫叶。

哪怕到了这种地步,沈佩兰都挂着那副柔和的表情。

她再一次扑上来,紧紧拥抱住了陆遂。

“呃……”

她身体里爆发出很大的力量,用手把没插入血肉的刀刃更深地按了进去。

嘴角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陆遂挣不出这个拥抱。力气在流失。

沈佩兰发动了肌肉全身来应对他可能有的所有反击,陆遂却在她怀里倏地停止了挣扎,下巴就那样搭在沈佩兰的肩膀上。

黯淡的眼神落在桌面那盏油灯上。

火焰在呼吸。

好……好难过。

青奚,我好难过啊,只有你拥抱我的时候,才不会痛。

只有你。

沈佩兰在他耳边,吐息温柔。

“阿遂,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我从未把你当做替代品,我曾经想带你离开,我曾经试过做一个好母亲。”

“但是,你还是要死,因为那只是曾经,你做的一切都无法被抹消掉。”

“下辈子,我们再续母子缘吧,阿遂。”

沈佩兰轻轻一推。

窗户被撞开,陆遂从窗台掉下。

他看着逐渐缩小的窗口。

很久之前就有觉悟了,他一向不把死亡看得多可怕。

可要杀便杀,做什么还要浪费两天的时间,说那些废话?

恶心。

在杀人之前还非要表现一番自己的纯洁无瑕、迫不得已吗?

恶心。

沈佩兰看着落在地面的少年,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自言自语:“不要怨恨我,你本就不会有好结局,我这是在帮你解脱,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陆遂躺着湿冷的地面,浑身剧痛,半睁着眼,把沈佩兰的自言自语都收入耳中,在窗户彻底关上后,缓缓闭上眼。

眼角有雨水凝聚成水珠,滚落。

他不得善终,他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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