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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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邵踏入政事堂,打眼一看空荡荡的,他瞥向纪芳,“不是说有要事商议,人呢?”

        纪芳请他入座,勤快地奉了茶水,笑说:“几位大人约莫都在路上呢,想来是今日兵部点兵启程,几条街道堵住了吧,还是殿帅的马跑得快,这不就来早了嘛。”

        “是么。”裴邵一手端起茶盏,眼神锐利地从那两扇紧闭的窗子掠过,然后定定地落在纪芳点香的手上,“政事堂什么时候也要用香了?”

        纪芳捏着香匙的手一抖,一勺香粉被抖出了半勺,他勉强镇定道:“哦,这、这香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圣上近来身子不好,时常用着。”

        裴邵就这么盯着他看,而后嗤笑着低下头去,手里的碗盖一下一下刮着茶沫,那陶瓷间碰撞的细微声响让纪芳头皮直发麻。他颤巍巍地点好香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殿帅先坐,奴才再去催一催。”

        出了政事堂,纪芳抚胸大口呼吸,天爷,这种差事怎么总叫他来做?今日万一真出点什么好歹,公主和殿帅事后成了便也罢,不成的话,岂不是要活刮了他?!

        纪芳想到长公主那双笑里藏刀的眼睛,和裴邵那干脆不笑的眼睛,孟夏天里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思来想去,叫来侍奉在门外的内侍,说:“等公主到了,这门就不要落锁了。”

        “啊?”那太监迟疑,“可圣上交代……”

        “圣上和公主是亲姐弟,就算有什么事,赖也赖不到圣上头上,到时候受罚的还不是你和我?咱们做奴才的,不得多长两个脑子?”纪芳一脸老神在在,又说:“方才我要的凉茶呢,先备好了,万一用的着。”

        小太监又“啊”了声,“公公吩咐备茶时,就已经送进殿内了,刚刚那茶壶里就是——”

        “你蠢不蠢?!”纪芳一巴掌拍歪了小太监头顶的官帽,“那茶是万一事儿没成,能在那两位主儿面前卖个好的,你倒好,这会儿送进去顶个什么用?”

        纪芳气了个仰倒,拿手不停地给自己扇风,没等他左右徘徊再想出个对策,那边程慕宁的轿撵已然缓缓落了地。

        “公、公主。”纪芳脚下一顿,迎上前去。

        程慕宁下了轿,看他一眼,说:“脸色怎么这样白,病了就回去歇着,回头圣上来了再染上,他身子骨薄,经不起折腾——圣上来了吗?”

        纪芳委屈地应了是,说:“刚巧太医例行请脉,圣上那边耽搁住了,还要一会儿呢,不过里面……”

        眼睁睁看着程慕宁要迈进门,隔着座屏她看不到里面的人,纪芳忍不住叫住她,“公主——”

        程慕宁回头道:“又怎么?”

        纪芳又露出了那个难看的表情,“没、没什么,奴才就在殿外,公主有什么吩咐,喊话便是。”

        程慕宁看他一眼,转身进去了。

        却在绕过屏风时停了脚步,与此同时殿门也缓缓合上,光影暗了下来。

        裴邵连身子都没挪动半分,坐在椅上与她对视,手里还捧着茶盏,说:“原来是公主殿下,看来今日不会有别人了。”

        程慕宁微怔,很快反应过来,想必程峥是担心她拴不住裴邵的心,有意给她制造独处的机会。程慕宁当下想笑但忍住了,她整顿好表情,往前几步,有意放轻了语调,“适才在城楼上没有见到殿帅,原来是在宫里。”

        裴邵勾了勾唇,但那笑很不走心,“我没有公主那忧国恤民的胸襟,实在惭愧。”

        “哪里的话。”程慕宁在他对面落了座,“我知道此次能顺利扣押武德侯,殿帅替我挡了不少阻力,如若不然,只怕大理寺也关不住人。”

        裴邵道:“所幸公主也没有食言。”

        他指的是卫嶙,他们都很清楚,此次把卫嶙指派出去,是程慕宁在兑现他步军司的承诺。

        但裴邵话锋一转,冷淡地说:“不过我劝你,不要打卫嶙的主意。”

        程慕宁也跟着一顿,“你说的是哪种主意?”

        “你最好哪种主意都别有。”裴邵说。

        卫嶙是朔东来的人,他之所以一来就能成为裴邵的左膀右臂,甚至越过了周泯,那是因为他的父亲是裴公身边的副将,朔东送他过来,代替的是裴邵的位置。

        这两年裴邵在御前混得风生水起,以至于很多人忘了,四年前他是被一旨遗诏困在了京城,那是裴氏满门迫于无奈之下的选择,裴邵根本不属于这里,他想回家。而今时今日,朝廷削不掉裴氏的兵,也困不住裴邵的人,但裴家在京城不能没有势利,否则很快就会落入当年的窘境。卫嶙是裴家精挑细选送来的,有裴邵这几年打头阵,他甚至用不了三年,就能坐上裴邵的位置。

        程慕宁既然能打听到卫嶙的喜好,对这些消息自然也了如指掌。

        她投其所好,确实有笼络人心的意思。

        但裴邵话里的意思让程慕宁一时有些捉摸不透,他这是在点她当年薄情寡性的作为,还是裴家如今又有了别的打算?

        程慕宁沉思中没有说话,殿内一时静默。

        回京两个月,她和裴邵始终保持着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似乎只要不提从前的事,就能相安无事,对答如流。可这只是一种假象,掩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彼此都心知肚明。

        她就这样盯着裴邵看,片刻后,忽然问:“你……很渴吗?”

        裴邵从方才就没有放下过手里的茶碗,闻言,提壶的动作顿了顿,挑眼看她,“你不渴吗?”

        程慕宁一怔,紧接着蹙了蹙眉。

        她觉得,有点热。

        每次见到裴邵,总会下意识地放松警惕,适才进来时她便闻到一股淡香,只是没太在意,此时这味道愈发浓郁,熏得程慕宁头疼。她眼皮一跳,看向长案上那只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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