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洛阳又岂不是十里繁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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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鞗脾气本就不好,被杨氏话语这么一激,原本打算做个听话“好孩子”的他,又恢复了老蔡当前也敢对怼桀骜不驯,自顾自提着松了的裤腰离去……

看着儿子提着松散裤腰离去,苏眉心下一阵酸楚不忍,只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母亲,深吸一口气看向惊骇杨氏,看向一干面色惨白姐妹,心下也不知是个怎样滋味。

听着桀骜不驯话语,脑中想着蔡京暗自揣测,杨氏没由来的心下恐慌,良久才轻声开口。

“眉娘……”

“能否告诉姐姐,元度言……言十年,究竟……究竟是何意?”

苏眉一阵沉默……

“十年……十年话语太过虚妄,谁也无法肯定数年后会发生什么祸端,只是……姐姐也知鞗儿所学与他人不同。”

苏眉轻声说道:“寻常武将所学乃阵战杀伐之术,鞗儿却以天下谋略之术为重,当年淮南盐巴买扑一事,看起来只是商贾之间的买扑,只以银钱多寡决胜负,但鞗儿却另寻他图,以大郎参与了污垢鞗儿清名为由,逼迫着老爷应允全部使用盐钞买扑,虽事后鞗儿另外送出数十万贯银钱,以此消弭老爷、朝廷的不满,却也因此获得兴化军指挥使一职。”

蔡翛就是直接参与者,对淮南盐巴买扑再清楚不过,也不由与一干妇人一同微微点头。

苏眉像是想起了往事,沉默许久才再次感慨开口。

“老爷当年允许爹爹带着兄弟们登岸,实则想要借刀杀人,想要渔翁得利,想要借助流求古越蛮人彻底消除了海龙帮。”

……

“老寨与古越蛮人争斗了十年,期间不知死了多少人,不知耗费了多少银钱……”

“眉娘知道,知道爹爹的海龙帮最后的结局,只是眉娘从未想到鞗儿说和了老寨、古越蛮人,从未想过鞗儿会将流求归入宋国……”

“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证明着鞗儿与寻常人所学不同,一次次看似凶险无比,细想后却发现只是有惊无险。”

“十年……”

“鞗儿言辽国亡于女直人之手,言北辽国亡后,女直人必南下宋境,言百十年荒废武备的宋国必一溃千里,言……言支持宋金联手攻辽之臣,必……必死无疑。”

……

“朝廷税赋不足以用,老爷一钱当十钱、百钱,老爷不愿承认旧盐钞价值,老爷得罪了太多百姓,得罪了无数商贾……”

“鞗儿散财无数,若无辽国之事,即便江南宿儒,亦难有鞗儿之恩泽之名望,一旦朝廷蜗居于江水之南……”

杨氏惊骇莫名,这才明白蔡卞因何扣留、逼迫蔡鞗为驸马、侍读之语,才明白因何又有斩杀之言。

杨氏、张氏、王氏……蔡翛见证了蔡鞗的风起风落,若是几年前尚不屑一顾一娃娃之言,如今又怎敢轻易弃之若履?

蔡翛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抱拳道:“十娘是说……是说辽国不亡……”

说到此处,蔡翛再也说不下去了,众人也终于明白,蔡鞗因何拿出百万贯银钱……

见一干人沉默不语,苏眉轻声叹息……

“鞗儿是帝国太师的儿子,无论如何支持辽国都是叛国之为,可若任由宋金联手攻辽,辽国百姓、权贵必深恨宋国,一旦辽国兵败亡国,一旦女直人吞了辽国,女直人必实力大涨,《宋辽檀渊之盟》时,辽国虽每每欺辱宋国,却也未有真的南下过了黄河,如此之兄弟之国,宋国尚还数十年如一日欲要北攻,前有卧榻之侧之南唐,今有困境之北辽,女直人又怎能再信宋国相安之语?”

蔡翛嘴巴微张,想要开口言燕云之地本为中原故土,可一想到石敬瑭,想到《檀渊之盟》,又无言可辩……

“宋国百十年未经惨烈大战,虽兵百万亦难以抵挡虎狼之口,因而鞗儿方才有金银相助辽国,一者助其抵挡女直人,争取更多时机,二者分其众,辽国一旦战败,若坐使女直人鲸吞,女直人必增数倍之力,可若鞗儿数年相助辽国,辽国在战败之时,亦能分去辽国三成之民,亦能于北与女直人再战,避免女直人南下侵宋。”

苏眉仰天轻叹道:“唇亡齿寒,所有人眼里只有辽国的蛮横,却不知北方山林之人更为野蛮,正如海上诸岛食人野人。”

“官家仅以无用花石便要降罪为国寻来一座金山之人,便要降罪为国开外源功臣,便要降罪为国平定流求蛮人叛乱之臣,一旦我儿低头,成为宫内太子伴读,我儿如何说服官家,如何说服老爷,如何说服朝臣放弃联金抗辽?”

杨氏心下叹息,平静了下来的她知道一向不服管教的小子低头后会成为怎样的存在,一旦……一旦发生倾天之祸,官家无过,有过的只会是臣子,而蔡家……

蔡翛不用细想也知道蔡家会面临怎样的结局,心下失落却又无可奈何,越来越感觉那个提着裤子离去五弟是对的,又有些不解道:“难道……难道掌心雷也不能……不能阻止女直人吗?”

苏眉一阵皱眉,摇头道:“掌心雷的事情暂时还不好说,鞗儿也未有细说此事,有些事情并不是仅仅因为一些兵器或算计,辽国内忧外患,百姓困苦而反且不言,皇族内部亦有造反争权之事,我宋国亦是如此,鞗儿将江南名下田地皆散于百姓,自海州一路所抢官田亦散于百姓,三郎当知鞗儿担忧的是什么。”

“君若舟,民若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一再加赋尚且不足以用,如此之困顿之时,官家依然奢靡空费国帑,隋炀帝之时,神都洛阳何尝不是繁华十里?”

“况且……”

“神兵利器当在善用之人之手,若托非人,落于贼人之手,天下又将如何?”

“鞗儿今时仅年十一二,今日便被官家视之贼寇,大难之下,谁人愿忠心为卒?”

蔡翛一脸的落魄,再不复前来之时气势汹汹,杨氏、张氏、王氏、孙氏……一干妇人全沉默不语……

“唉……”

蔡翛苦笑叹息。

“五弟……五弟性子太过刚烈,将事情说了清楚也就是了……”

说着,蔡翛抱拳向苏眉深深一礼。

“以往孩儿……孩儿多有冒犯,还请十娘恕罪。”

蔡翛与蔡攸是蔡家的嫡子,论地位要远比蔡京侍妾高了太多,正规场合或许开口意思意思一句“十姨娘、十娘”,私下里不开口一句“贱婢”就不错了。

嫡庶长幼有别,只不过蔡鞗对此并不是太过重视,按照他的经验,有后爹就有后娘,自己又不是没有娘亲,而且还是毫无条件支持、疼爱自己的阿娘,面对蔡攸、蔡翛时,远不是一般庶子那般畏畏缩缩毫无半分自信,反而还有着诸多难以描述的优越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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