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四章(1 / 1)
一进地牢,就见枳棘斜靠着软榻,整个人都窝在厚厚的皮裘之中,面上有种病态的苍白,有个侍女正轻轻为他捶肩。
轩辕晦笑道“先生真是好兴致,如此舒坦,小王都艳羡了。”
“先生近来身子还是不爽利么”赵诩则关切道。
枳棘无神的双眼似是向他瞥了过来,“多谢王妃关心,废人尚有一口气。”
每次他自称废人,均说明他心情不错,轩辕晦笑笑,“让他出来罢。”
枳棘点头,便有黑衣武士打开一间石室门,从里面踱出一人,只见他龙行虎步、器宇不凡,一看便是能成大事之人。
“小的见过王爷,王妃。”他拱手见礼,不卑不亢。
赵诩蹙眉,“他是”
那人并不妄自做答,而是看向轩辕晦与枳棘的方向,见轩辕晦徐徐点头才答道“小人张仁宝,五原人氏,年三十二,现为义军大首领。”
赵诩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轩辕晦“你这法子着实太冒险了些,你怎知他没有父母妻子,至交好友哪怕他们只随意谈天说地,说起只有几人知晓的往事,他要是不知,瞬间不就露馅了”
枳棘不悦道“王妃可是信不过我”
赵诩自知失言,讪讪一笑,又听枳棘道“这张仁宝乃是个孤儿,又未曾娶妻,自灾荒后,从前做小吏时的同僚也尽数离散。义军起兵时,我便已安插了人手在他左近,对其生活习性乃至义军秘辛均知之甚详。不瞒王妃,此人之前便在张仁宝身边伺候了一月之久,寻常人要发现差异,何谈容易。”
“倒是我过于谨慎了,”赵诩想了想,“那真的张仁宝王爷预备如何处理”
轩辕晦蹙眉,“此事我也犹疑不决,若是将他杀了,可到底是个英雄好汉,我有些下不了手,若是留活口,我又担心节外生枝”
“不如将此人留给我处理可好”赵诩斟酌道,“我总觉得此人留下,怕还有用。”
轩辕晦本就没打定主意,他既如此说了,也懒得再去细思,便直接允了。
二人拜别了枳棘,回到秾李楼,就见赵诙在门口转悠,满面焦急。
“怎么
了毛毛糙糙的。”赵诩皱眉。
赵诙赶紧上前一步,“十九哥,前些日子沈大人让我彻查账簿,结果却发现几处数目不对。”
“哦”赵诩侧过头,“是肃州的,还是雅鲁克的,还是京城的”
自从一切步上正轨,赵诩也不像刚来肃州那般钻进钱眼子里,加上后来朝局动荡,更无心思再去亲力亲为,想不到这么一疏忽,竟还是出了岔子。
轩辕晦对赵诙向来客气,见他数九寒天还在门口久候,过意不去道“赵十九你自己穿的厚实,也不管你弟弟死活,若是冻出个好歹来,人家怕是要在背后编排我苛待小舅子。”
他讲话不着调,赵诙也是领教过的,半开玩笑道“肃王信重王妃天下皆知,我也跟着鸡犬升天,哪里会被苛待”
守宁早已将堂内茶水备好,几人进去坐定,赵诙将账簿的摹本取出,奉到二人面前。
“怎么是税银的问题”赵诩随手翻了翻,便放到一边。
赵诙不由诧异,“堂兄还未看,怎么就知道了”
轩辕晦咽了口茶,“别说这小小肃州,放眼九州,又有几人比你堂兄聪明这些人想在他面前玩心眼,未免太过托大。”
“那王爷你也猜猜”赵诩听了这恭维也很受用,挑眉笑道。
轩辕晦告饶道“你也知我历来不问庶务,只问军事,这钱粮之事,怕还不如守宁知道的多,要是说的不对,那岂不是在小舅子面前现眼了。”
赵诩斜他一眼,“王爷哪里的话,这里也无外人,不妨一猜,就算猜错了,也能博君一笑,给咱们添点乐子。”
“嗯”轩辕晦沉吟一二,问赵诙,“缺了多少”
“一万二千金。”
轩辕晦点着自己的手指算着,赵诩在旁边笑,对赵诙道“王爷自小不善算学,如今算是难住了。”
说罢,也不在为难他,径自道“肃州约八万户,四十余万丁,先前朝廷对我肃州是十税一,那便差不多是每年六石一丁的税率,一年肃州便要纳二百四十万石的税,约合四万八千金”
轩辕晦立时反应过来,“少了约三成的税银,那便是说我们八月与朝廷闹翻,之后便再未缴纳过税负,而如今咱们
少的正好便是八月到十一月这四个月的税赋”
“王爷不仅冰肌玉肤,还冰雪聪明。”赵诩调笑。
轩辕晦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难怪我朝最为心慈手软的仁宗都曾当众活剐了两个贪墨的污吏,这还在肃州,他们就能贪了数月的税银,若是做了京官,岂不是能将国库的银子败得干干净净他们真的以为这肃州是本王一个人的肃州不成”
他虽是在笑,那双蓝眸里却不见半点温度,让一旁的赵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肃州是本王的,可也是四十余万黎民的,他们当真以为这税银收上来都被本王一人享用了百姓缴纳税赋,难道真的是因为敬爱本王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发自内心地想要供养本王当然不是,他们缴纳税赋是要战乱时,有朝廷的兵马护佑他们免遭外族戕害;是要天灾之时,有朝廷的官吏去治水修堤、赈灾施粮,让他们不致饿死道旁;是要遇到不公之时,有人出来主持公道,让他们不致含冤负屈,死不瞑目。他们今天贪的哪里是四个月的税银,他们贪的是四十万的民心,毁掉的是我肃州这五年辛辛苦苦营建的基业”
“王爷预备如何处理”赵诩不急不缓道。
轩辕晦冷笑“这件事情定要严查到底,绝不姑息叫沈觅过来,这些日子他也惫懒了,这么大的事情竟也没有察觉。”
赵诩不动声色时至今日,肃王已有与邓党、朝廷鼎立之势,是时候开始立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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