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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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帝上任则是野火燎原。

赵诩所过之处,城门上、驿站里、官道旁,年轻的天子的旨意如同雪花一般洋洋洒洒,落在帝国的每个角落。许多识得字的伤残士卒都被安排成州县衙署的差役,每日为百姓诵读那些华美却拗口的告示,再把它们换成稚子可懂的乡音。

很明显此时此刻,分封功臣并非皇帝的当务之急,他的目光投向了皇朝真正的基石百姓。

减免税赋,丈量土地,重修水利、劝课农桑这些所有明君都会做的事情不谈,轩辕晦雷厉风行地推行刚刚修订的田律、户律,大刀阔斧地改起了祖宗的家法,一是照搬肃州的做法,废去商户的贱籍,允许商人子弟在家乡之外的州县科举入仕,同时将商户课税调成农户的两倍,着各州有司征收,严禁郡县再行征税;二是增开官坊、官田,对失地流民加以照拂,让他们耕种官田,或是在官家的作坊充当匠人;三是严查赌坊青楼,必须向官府报备,并严控数量;四是变革婚制,按资财、爵位、官身限制妾室数目,男妻亦可出仕经商,娶男妻者亦可继承家业,却不得纳妾;五是废除私奴,严查人市;六是

仍为战乱的遗毒所苦所累的百姓在无间地狱挣扎日久,看到一点小小的盼头,都欣喜若狂,不时有人跪伏在地,高呼天恩浩荡。

其余高门豪富虽心有不忿,但也无法与剑锋仍带血迹的皇帝抗衡,只得暗自忍耐,同时抓紧勾连京中的朝臣新贵。

不知出于什么考量,轩辕晦的书信里对这些事都只字不提,赵诩不禁想,这是要瞒着他将事情推到底,还是想给他来个出其不意,让他刮目相看

更有可能,轩辕晦只是想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念着他。

带着隐秘的甜意,赵诩一路南下,在河东停留了一月之久,与残存的河东六姓族长会盟。

“殿下,”裴氏家主恭谨道,“不知陛下对士族到底持何态度”

郑氏家主捋着胡须,“彼时赵文正公主推的士庶合流给了我士族二百年太平,如今天下纷乱,正是鼎新革故之时,不知

陛下是什么想法”

博陵清河二姓的崔氏对看一眼,最终还是崔静笏之父开口,“荫客之制我士族早已舍弃,看陛下的态度,占田也是必废无疑,倘若连超品与太学都保不住,那我士族与寻常富户又有何异”

赵诩端着茶盏,笑道“我在想,此时此刻,不论是陇右勋贵还是轩辕宗室,恐怕都与你我一般忧虑。今日都是自己人,自然推心置腹,坦诚相见。实不相瞒,我与陛下确实曾议过此事。”

话音未落,众人一个个目光灼灼,配上刻意保持的仙风道骨的仪态,实在是有些滑稽。

“田亩之事,陛下绝不退让。”赵诩缓缓道,“世家大族,想要长盛不衰,要有千代百代的富贵,要么如占田,在富上下功夫,要么如选官,在贵上下功夫。就目前来看,后者倒是可以做些动作。”

“我等深以为然。”众人齐声附和。

赵诩从袖中抽出一份条陈,“这是我与崔静笏相商,最后以裴隽之名递上去的折子,诸公不妨看看,心里也好有些数。”

众人传阅了一番,堂内一阵死寂。

原因无他,赵诩这个折子实在是过于冒险了些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分立,进一步明晰职权,尚书省不再统辖六部,六部划归中书省,各州县由门下遥领;凡入门下省,必须为没有爵位的科举进士,且须为各州县年富力强的能吏,由吏部推举,皇帝首肯;尚书省掌管机要,签发诏令,封驳议政,入尚书者必有爵位,同时必有功名,换言之,入尚书省,必须只能是贵家子弟由科举入仕,不得荫封;中书省则兼而有之,选贤任能,不计出身。

监察百官的御史台、掌管军政的枢密院、遴选栽培年轻官吏学子的翰林院及太学由皇帝直接掌控,当然,还有不可与外人言说的丽竞门。

按照赵诩的这个章程,士族实际上的特权已被剥夺殆尽,唯有尚书省,毕竟这些带有爵位取得功名的官吏可以是宗室,可以是勋贵,也可以是士族。这无异于将原先士族的特权至少一分为三。

崔氏家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给天下寒门做了个样子,又卖了人情给宗室和勋贵,这倒是颇有些像当年文正公推士庶

合流的情景。只是,若是陛下坚持要全部唯才是举,不计出身呢”

“更何况,这样岂不是明目张胆地结党么”郑氏插言道。

赵诩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那目光十分和善,不带半点威权,可偏偏所有人都感到战栗,纷纷垂下头去,“诸位世伯说的不错,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对一个君主而言,他是愿意群臣互相制衡,最终唯他命是从,还是如邓党般连成一片、一团和气呢”

众人先是如醍醐灌顶,紧接着再看赵诩的眼神都充满了几分敬畏。这一月以来,赵诩温润端方,更对他们恪守子侄礼,又多议论士族之事,让他们险些忘了,赵诩不仅仅是出身士族的尚书令,更是跟着乳臭未干的小王爷一路从穷乡僻壤的肃州荡平九州、杀回帝京,与皇帝并肩共治的结发原配

他根本不需去揣摩圣心,因为他便代表了圣意圣心,甚至足以影响圣意圣心

“我等日后一定命子孙苦读诗书,定要在科举中力压宗室勋贵,让尚书、中书二省皆是我士族子弟”

“河东士族六百年,定不能在我等手中葬送”

赵诩笑了笑,就见韩十四慌慌张张地进来,身后还跟着其余士族家主的仆从。

“怎么了”赵诩对他的失态有些不悦,又见他吞吞吐吐,便道“此处并无旁人,若无中枢与宫闱秘事,你便直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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