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马车谈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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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朝上了谢书群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在街上走动,车内两人沉默不语。谢书群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顾明朝更甚,两人皆是不动声色之人,轮起耐心来只怕不分秋色。

外面是逐渐热闹的街坊,人来人往,叫卖不断,市井之气顺着那股热气腾腾的包子香味,胡饼滋味,在无声的空间中弥漫。马车边,蹦蹦跳跳路过的卖花小童清脆天真的卖花声隔着帘子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吆喝声夹杂在一起。

长安城的清晨就此热闹起来。

“顾老侯爷当世豪杰,一柄青龙长枪威震四方,当年若不是老侯爷临危受命,在河南道全面沦陷时顶住压力,只怕如今大英与高丽句局面不堪收拾,民不聊生。”

谢书群看着马车内茶壶慢慢冒出白烟,雾气蒸腾,在两人中间笼罩上一层朦胧的白雾,马车晃动,白雾也慢慢飘荡。原本一直沉默的谢书群,亲手为两人倒上一杯顾诸紫笋,语带敬佩。

顾明朝敛眉,低声应道“将军百战死,不过是保家卫国之职责罢了。”

两人都没有去拿那盏茶,茶雾袅袅,淡绿明亮的汤色顺着马车发出层层涟漪,满车清香扑鼻。

“我听闻顾侍郎也是一手好枪法,为何弃武从文,选了科举这条路。如今大英边境四面楚歌,若是顾侍郎当了武将,可比文臣更有前途,也许今日困扰顾侍郎的事情,也会变得格外简单。”

谢书群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却能毫不费力地戳中别人的内心。这些似而非似的话,若是旁人说着,顾明朝只会嗤之以鼻,可偏偏说话的是人谢书群。

他把谢书群的名字放在口中来回滚了好几遍,这才抬起头来,微微叹气,低声说道“谢常卿不如有话直说。”

谢书群含笑注视着他,他一贯是胸有成竹的,似有预料一般,让顾明朝一抬头就能看到他温和的笑容。

“顾侍郎如此爽快,我也不再拐弯抹角。顾侍郎弃武从文之深意,我本无意探查,只是事有巧合之意,谢府家臣无意发现顾府有一人肖似顾老侯爷六大副将之一的楚将军,他当年是大军前锋,前锋是第一道沦陷的军队

,本该尸骨无存,可如今出现在顾府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当年老侯爷率军十万,一路向东,人心所归,沦陷城池纷纷回归大英之手,三十府州收其二十,最后与高丽句僵持在登州,不论如何这都是一场大胜仗,可最后也不知高丽句哪来的本事,劫了官道传送点,假传塘报,导致大军后继无力,被困死登州,老侯爷冒死一战,战死沙场,登州十室九空,处处尸骸。”

那轮旭日终于挣脱阴影,一跃而起,阳光透过车帘摇摇晃晃地照了进来,落在顾明朝白皙俊秀的脸颊上。他脸上平静无波,不生波澜,半阖着眼皮,浓黑羽翼被那缕阳光拉长,阴影下的面容为此被增添了几分悲恸。

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十年来时不时出现在他梦境中。当年之事诸多疑点,他曾在深夜反复推测过无数遍,一次又一次,一轮又一轮。从楚蒙沐血而来的那个深夜,带着祖父口信告诉他“远离长安,护好家人”时,他便再也无法睡个安稳觉。

当时镇远侯并未殉国

是否事实本不该这样的

他如今再回首这件事情,不论如何细细思索,心情已然是格外平静,所有难过心痛落泪的心绪早已被时间消磨得一干二净。十年来,他像是目睹了这场惨烈的战争一般,跟着楚蒙的线索,把所有情况一个个设想出来,一步步推测过去,一点点揣摩着,最后发现不该这样的。

河南道共有三十府州,登州位于最东边,三面环海,一面和莱州完全接壤,莱州当时一半属于高丽句一半属于大英,出事的军报驿站其中一个便是在莱州,在被大英控制住的地方。

老侯爷行军一向谨慎,登州为要地,断没有在莱州还半个落入敌手的情况下,抢取登州。这是很容易形成围困局面的事情,不会是一个行军布阵三十年的将军会做的事情,再者一路向东行军的路线,登州本该是最后一个州府,河南道本就是狭长地段,万万没有取了前面,拿了后面,落下中间的道理。

所有事情都透出诡异,行军手记被销毁一空,所有知情人皆战死沙场,当年老侯爷的意图被层层黄沙掩盖最终不见天日。连丧报上只简短地写了大军

力有不逮,镇远侯殉国短短十一个字。五万战士埋骨沙场,白骨不复,铮铮铁骨却要忍受世人非议。只是所有事情都被圣人亲自掩盖,成了史书上的寥寥数语。

“你想寻死也不要拉着你母亲和你妹妹好好接下这份丧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盛潜那夜牢牢抓住顾明朝胳膊,那双一向不轻易露出的苍老眼睛,在那日昏暗的夜空中,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眼中露出急切又凶恶的目光。

是了,祖父告诉他,要保护好娘亲和妹妹。他当时冷静地想着,随后又想着,既然武将不能查明真相,那边用文臣的手段来。

“你母亲是太原温氏一脉,虽是庶女却文采出众,温家愿意让她下嫁顾府,不过是看在老侯爷面上。侯爷当年千里一骑救出温氏一族,由此名动天下,按理两家关系不错。你就不奇怪,当年老侯爷战死,温家为何对你,对你母亲袖手旁观。”

谢书群就像是拿着直钩钓鱼的姜子牙,面容冷淡地站在岸上,看着地下的鱼在水中翻腾。

“不与常人言是非,谢常卿若总是聊旧事,恕方思先行一步。”顾明朝目光直视谢书群,紧抿着唇,冷冷说着。他抛下了平日里温和好相处的面具,在瞬间露出冷漠如寒霜的锐利气质。

谢书群同样敛下脸上温和笑意,容纳了万里顷波的深沉眼珠打量着顾明朝。幽居对蒙密,蹊径转深沉,这双眼总是能看到人心底最软弱的地方,让人不寒而栗。

“你寻找多年依旧毫无线索,因为你站的还不够高,顾明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人这一生多少漫漫十年,你若这一次不行,要等下一个十年吗你等得起,你祖父等的吗公主等得起吗”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外面的喧闹声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里里外外都安静极了,蝉鸣鸟叫都紧闭嘴巴。

顾明朝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叫嚣,脑海中光怪陆离的景象在闪现,战场与长安交织,血腥与繁华纠缠,祖父临走那日刺眼的日光,楚蒙浑身是血地跪在他面前。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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