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中秋后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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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宫处理龌龊之事向来手段残忍,讲究坐连之法,当日在揽月楼的全部宫娥黄门皆被处死,所有消息都被掩藏在那间登月楼那间背阴的屋内,原本应该隆重举行的晚宴也都匆匆取消,所有人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事,揽月楼遍地血腥在秋夜中弥漫,洗地的黄门宫娥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抬起。

娴贵妃被关禁闭,无召不得外出,谁也不能踏入贤良殿,连荣王殿下都被母妃病重不得回见给挡了回去,看似养病,实则幽闭。谢嫔则是因为当日受惊,本就胎位不稳,申时回宫后没多久就再一次召了太医入玲珑殿,戊时便传来流产的消息,甘露殿一夜灯火未熄,偌大的内宫灯火彻夜不眠,人来人往,却悄无声息。一场原本欢欢喜喜的中秋大宴终究在沉默血腥中落下帷幕。

深夜时分,时于归披散着头发趴在窗台上看着时不时被绚烂烟花照亮的漆黑天空,这个时间应该是长安城最热闹的时候,人流如织,喧闹冲天,人人都是满怀希望和喜悦,可皇宫那堵幽深绵长地宫墙好似把这漫天烟花完全隔离开,一边是热闹喧嚣的中秋盛典,一边是森冷寂寞的皇宫深院。

“孩子没了。”

立春面色苍白匆匆入内,带来一身寒意,一路走来秋风瑟瑟,只觉得浑身发冷,秋日夜风已经清寒入骨,枝头只留下几片倔强的挂在那边,随着夜色入幽幽晃动,沉默令人窒息,宫内明明彩灯高悬,亮如白昼,可在灯光未照亮的地方宛如有魑魅魍魉徘徊,树影婆娑,惊惧生怖。

她掀起门帘带起的凉风把屋内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空气注入一剂冰凉的感觉,令时于归随意披散的发丝微微扬起。

“没了”时于归收回视线,瞳孔上还残留着绚烂的烟花,寂灭之前的灿烂,她有些怔怔的。

惠安帝本就子嗣稀少,皇后去世后更是多年没有皇嗣诞生,究其原因不是后宫人数稀少,也不是后妃碾压,众人心知肚明圣人为什么这么做,朝堂后宫皆是沉默。偌大的宫廷就像是一潭死寂的湖泊,悲喜之事都被掩盖与繁华的衣帛下,所有人不过是一具具躯体在繁花似锦的宫内行走,在漫无边

际的宫廷内苦熬着。

众人都说杨贵妃盛宠无双不过是因为六皇子尧王殿下是宫内最后一个出生的孩子,他肆意风光地长到十四岁,锋芒所盛之处连杨家都以为要一步登天,若不是骤然遭遇杨家事情,这个尊贵的五皇子最后又怎会客死他乡,连个封号都没有,大概谁也想不到圣人也会对这个幺子如此狠心。

立春脸色苍白,圣人的后宫大都是与前朝重臣要臣有关,因此后宫众人格外有自知之明,且圣人对后宫之事一向宽宥,最大的惩戒也不过是降嫔,最重要的是,大抵是后宫中人早已死心,知道后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东西,日常争风吃醋大都围绕着前朝之事。

今日是圣人第一次在后宫施展雷厉风行的手段,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她沉默了片刻这才继续艰难说道“是谢嫔自己”

谢嫔是被王太监亲自送回宫的,也不知王太监与她说了什么,没多久玲珑殿便宣了太医,没多久便传出谢嫔流产的消息。若不是公主早已在玲珑殿安插了人手,大概也会以为是谢嫔体弱,今日受惊这才保不住孩子。

时于归垂下眼,双手抱住膝盖,乌黑的秀发散落在手臂上,她有些疲倦地闭上眼,淡淡说道“谢柔倒是心狠,只是可惜了姜潮”

“公主。”立春惊恐地打断时于归的话,眼睛犀利地扫视四周,见门窗紧闭这才白着脸继续说道,“圣人宫闱之事,不可妄言。”

千秋公主再受宠也不过是圣人女儿,作为儿女怎么可以乱议父亲之事,此为大不敬,也为不孝。

“公主今日也累了一天了,如今夜深,奴婢服侍你歇息吧。”立春看着时于归,哀求地说着。她生怕时于归想太多相差了,这毕竟是谢嫔自己的事情,往大了说是圣人的事情,时于归作为儿女是万万不能有想法的。

时于归对着立春笑了笑,伸了伸懒腰,眼神平静地说道“我并没有为她惋惜什么,这条路是她自己走的,到底怎么走到今日的地步,她比我清楚,我只是觉得今日是中秋,怎么好好选这个日子,闹得这么多人不安心,连着漫天烟火都无人欣赏,可惜了”

立春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这才松了一

口气,脸上也恢复了原有的温柔神情,上前为时于归脱去外袍,轻声说道“明日长安城也有烟火大会,公主若是喜欢今日的样式,奴婢让巡防司再放一遍也可。”

“不必了,明日不一定出得去呢。”时于归上床时嘴角喊着淡淡笑意无奈说着。

立春嘴角笑容一僵。

“不不会的,怎么会,今日之事与公主有何关系。”

时于归笑着不说话,她虽然平日总是对任何时期漠不关心的样子的可一向敏锐,后宫之事她看似漠不关心可真处理起来依旧游刃有余,前朝之事也能把出极准的脉。

今日之事是才刚刚开始。

第二日时于归睡到日上三竿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她刚一起身门外的立夏便推门而入,一批人端着水盆帕子和衣物走了进来。

“立春呢,平日里不都是她吗”时于归还未完全清醒,声音像是大花睡梦中发出的咕噜声,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眼睛都不是完全睁开,懒洋洋地说着。

立夏面无表情地说着“立春去了前殿处理事情,奴婢这几日学了梳头,也梳得很好。”

时于归一步三挪地下了床,毫无风仪地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摇了摇头,稍微清醒了片刻“梳什么头,反正也出不去,随便弄点,今日是不是莲花开了,去摘莲花。”

她一说到玩的,倒是清醒了不少,眼睛亮晶晶的,比大花看到肉还要高兴。

立夏脸色一僵,没想到被时于归当场抓住,她笑说着“我昨夜就和立春说过了,可她偏偏不信,不过确实没我什么事请,大抵是內宫要乱一阵子,父皇怕冲撞到我了。”

时于归坐在镜子前,透过镜中看向立夏兴冲冲地说道“还不快给我梳个利索点的头发,我要亲自去摘莲蓬,晚上喝莲子汤。”

玲珑殿内,谢嫔头戴额带,脸色惨白,几无血色,她躺在床上一直在发呆,眼睛寂静如水毫无波动,若不是胸脯还在微微起伏,宛若一具精致的尸体。

“姑娘,办好了。”红豆在凉爽的秋日都跑出满头大汗,脸颊通红,她穿着灰色衣服,神情惊恐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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