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白塔白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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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刀。

火机却很名贵,来自俄国莫斯科的工艺,火机机身因为使用很久的、其上的砂质玫瑰花纹已经被摩挲得褪去,圆润的棱角泛着幽幽的金属光泽。

他迟疑地抬步走过去,站在镜子前看着那样物件,看了良久良久。

他当然认得出那是谁的东西。

会抽烟的女人有很多,热爱抽烟的女人有很多,能将烟抽得令人印象深刻,就仿佛一张浓艳的油画、一场盛大的演出的,在他所接触的、仅有的那么几个中,就只有放生真琴一个。

在看到它之前,他心里还有感到困惑的,现在却忽而释然了。

织田作之助捡起那把打火机,走过去、坐到浴缸边的椅子上。

白发少女正抱膝靠坐在里面,只是穿着在家穿的睡裙,柔软的发丝散落在双肩,偏着头看他。

目光是游离的、没有焦点的。

作之助也看了她几眼,他们的目光是一种无声的招呼,没有意义的,只是阐明了

我在这里。

是的、我在这里。

很快,红发青年就低头,专心在手上的活计上,拇指撬开火机盖,指腹去滑动滑轮,一下、两下、咔嚓咔嚓声一阵,橘黄色的火苗就慢慢升起来,燃起在了两人的瞳孔深处。

接着,他又单手从风衣里掏出一包烟,拆出一根点燃。

自己吸了一口,又递到了放生澪的唇边。

白发少女盯了那根烟片刻,仿佛小猫一样,将手撑在浴缸壁上地凑过来,也就着他递过来的手抿了一口。

这次,她没再咳嗽了,仿佛已经慢慢适应了,趴在浴缸边将白色的烟从微启的唇间慢慢吐出来,那张渐渐长开、皎洁如铃兰的面容之上,有种从前没有被注意过的阴郁的纯美。

烟雾缭绕里,织田作一眨不眨看着她的脸,将剩下的烟一口气抽到了尽头,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闪烁。

烟烧到手指了也浑然不觉。

“我们离开横滨吧。”

在抽完那根烟过后,这样的话,被说出了口。

带着释然的话语,决定了未来的路。

只有离开这里,一切才能够重新开始。

只有远离过去,才能不被追上,才能让时间抹平伤痛。

临睡前,作之助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给了她晚安吻。

“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保证。”

他低哑的声音仿佛提琴的颤音,那双蔚蓝的眼瞳一如往日般正气认真,带着令人信服的神光。

离开前将火机留在了放生澪床前,偷偷将刀丢掉了。

放生澪本来也想亲他一下,但是他走得太快了。

她就重新躺下来,将薄被拉到胸口,感觉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

「我可没想过自杀啊,一辈子也不可能自杀,我来到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让原来世界的我活下去么

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好,都要好好活着。」

但是她很快又不这么想了,因为如果让她回到鲁普莱希特身边,那还不如死掉算了。

这样胡思乱想着,很快就感觉到了困意。

梦里,作之助真的带她离开了横滨,他们去到了东京,在沿海的地方买了个大房子,龙之介、中也、还有真琴,以及她的好多朋友都住在里面。

大家、过着白天在沙滩上玩耍,晚上听她弹空气吉他的快乐生活。

龙之介不会再问她为什么会弹空气了,而是会夸她。

他会说澪弹得真好听,最喜欢听澪弹吉他了。

这时,中也也抢着说,是啊,最喜欢和澪一起玩了,澪是他最好的朋友,和太宰那混蛋不一样,那家伙根本比不上

放生澪感到受宠若惊,又对他的话感到有些无奈。

「太宰先生听到会很伤心呢,中也最好的朋友是我什么的,真是过奖了」

她很害羞地提起裙子跟他们道谢,红着脸谦虚道「另外,其实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好啦,我还要继续练习呢。」

她看见了很多人。

不止是银,还有那个像维尼熊的小胖子,甚至是最开始死在鲁普莱希特手中的那两个「羊」的孩子。

大家都很开心地在说着话,把她围在中间。

作之助在屋子里笑着看着他们,他已经是日本的大作家啦。

这时,真琴女士围着围裙给他们端来冰橙汁和西瓜,放生澪看见她,就小跑过去,来到她跟前,张开双手地想要向她寻求夸奖。

「我刚才的空气吉他被夸奖了哦。」

这样说着,去拥抱黑发女人,抱了一个空。

沙滩、大房子,海,全都消失

了。

夜晚静悄悄的,闷热的夏夜仿佛又要下雨,她在昏暗的屋子里醒过来,耳边萦绕着死之鸟的旋律。

滴答滴答。

八音盒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房间。

逃跑时根本什么也没有带,那台坏了的、被遗忘在阁楼中的八音盒,此刻却静悄悄放在了她的床头。

四方外壳的手工胡桃木匣中,小木偶安静地旋转着,熟悉的音乐便一点点倾泄而下。

在屋子的角落,d先生倚在门后,手上把玩着那只打火机。

他依旧穿着缀着白色绒毛的黑斗篷,仿佛自凛冽的寒冬走出,带着吹落白雪的寒风。

身影高挺瘦削,几乎融入黑暗中。

咔嚓咔嚓。

火始终没能升起来,d先生发出了小孩子一样可爱的叹气声。

放生澪躺在床上,躺在被子下,看着天花板发呆。

“d先生,您知道真琴去哪儿了么”

她小声地问道,想到梦里的事,感觉浑身不得劲,却完全并不惊讶对方的到来。

“谁知道呢。”

d先生也礼貌地回答了她,“也许是死了吧。”

“这样啊”放生澪也惊讶叹了口气,两个人像是多年以来的朋友一般交谈着,谁也没有感到不对劲。

她很快、便轻轻重复了一遍,浅色的眼瞳死寂,没有半分波澜

“我早该知道的。”

在看到那台唱片机居然出现在鲁普莱希特身边的时候,就已经理解到了。

即使他不将真琴女士的火机寄过来,放生澪心里也早就明白真琴女士已经死掉了。

在那个雨天过后的早晨,于白色藤椅上坐在的神父大人漫不经心地吐出的话

「不能唱歌,就跟挡在路边的垃圾没有什么两样,不及时处理,只是这样留着,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为了碍事的东西。」

听到那里的时候,她其实心里就已经明白了。

真琴,是因为她的任性,所失去的第一个人。

在她逃走的当天夜晚,鲁普莱希特就因愤怒而杀掉了她,还将那台唱片机作为战利品地给放生澪看。

现在,他又使用同样的招数,想要再度提醒她,当初离开他所受到的报复是什么。

那些所谓「游泳」死掉的孩子,以及作之助遇到的枪杀

,拆除炸弹时发生的意外,全部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目的就是为了提醒放生澪

「给她考虑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是时候,该回到他的身边了。」

一种后知后觉的悲伤爬上了脊背,但其实她一直都很难受,所以此刻竟然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了。

“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在沉寂中,放生澪一字一顿缓慢道,梦境里的一切也随之开始崩塌、消散远去。

她依旧注目着空白的天花板,在房间被人闯入过后,甚至都未曾分出过视线去看对方一眼。细软的发犹如海藻,凌乱地垫在身下,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幽暗细碎的光。

迄今为止一直在失去,先是真琴。

而后是龙之介、中也。

而在这之后,她还会失去谁呢

去东京,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好像去到了,就能够摆脱苦恼似的,但其实自己也知道,无论走到哪里最后都是要面对的。

只是每次这样大声地说出来,将「要和大家一起去东京」的话这样大声说出口。

只有这样,才可以让自己沉浸在一个能够达成的目标里,而非落入进更加可怕的、无望的现实。

离开,离开家、离开镭钵街、离开横滨。

「带我离开这里吧」这样地说着。

「只要离开了,就好了」这样地想着。

然后,这样地失去着。

在红发青年也跟她说出「我们离开横滨」的那一刻。

放生澪心里明白。

就仿佛一道闪电贯穿了脑海的,她慢慢意识到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已经,不能在作之助的身边继续待下去了。」

已经不能再这样欺骗自己了,如果,她不想像失去那些人一样、失去作之助的话。

闻言,d先生神色一动,收起火机地抬起头,脸上的无聊在此刻褪去,甚至因此而挺直了一点弓起的背。

他苍白的脸上,情绪依旧令人看不明晰,然而那双红葡萄一般的双眸,却犹如被点亮的烛火一般明亮起来。

像是某种夜行生物所化作的传说之物,那双酒红眼瞳中的期待,几乎在燃烧着、化作炙烫的蜜水,从瞳眸间凝滴而下。

他终于微微笑起来,仿佛晒到太阳的大猫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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