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雪落满衣,只待岁岁年年(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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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扒了根骨,挑断了经脉,被关进了水牢之前,拼死抱着剑给了孤剑峰的小道童。

他答应帮她拿了剑,就一定会送到她面前。

那把剑叫做伏魔。

伏魔者,斩妖除魔卫道,捍苍生太平。

可是拿到了剑的岁岁抚摸着上面那个魔族的血,感到了一丝的麻木的钝痛。

卫道?

这世上,何处是道?

她又要卫谁的道?

苍生太平,若是苍生负我呢?

哥哥卫道,求天下太平,求她平安长大,却被害得不得不自爆;

一一只求母子团聚、平安顺遂,却被迫面对一据枯骨,被废了功法,关进了水牢。

天涯苍苍,何处是道?

她不知道什么是道。

她只知道,这伏魔剑上的血,她要所有人,血债血偿。

她冷静地布局,缜密地算计。

三年来,她从来没有过问牢里的少年一句,她嫉恶如仇,斩杀魔族无数。她坐稳了少宗主的位置,所有人说,第一剑因为弟弟的去世,仇恨一切魔族,见魔就杀。于是所有人只当是朝倾岁放弃了这个被查出来是魔族的徒弟,只当是她也恨不得他去死,也就,渐渐地放松了心思。

她巧妙地布局,诱杀了大长老,他死的时候,全天下都当是意外;她也一心为宗门打算,抓出来了四长老与魔族勾结的秘辛,交给了正气盟当场斩杀。

她手上有无数邪魔的血,还有无数仇人的血。但是谁都知道,长霄宗少宗主正气浩然,嫉恶如仇,是正道楷模,绝对的典范,更是有着“玉面修罗”的美名。

可是,谁知道呢?

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玉面修罗,正道第一人,却没有道了。

等到了她扫清了障碍,终于举办了掌门继任大典之后,少年也要被押去极寒之地了。

押送他的人,就是已经成了掌门的岁岁。

自从当初客栈一别以后,足足三年的时间里,他一眼都没有见过她。

再见面时,他衣着破烂,上面还有各种血污,一张本来应该很好看的面容,却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功法被废掉,经脉被强行挑断,三年来时时都疼,可是再见到她的时候,他朝她粲然一笑,用颤抖的手递给了她一只草蚂蚱。

他说那是给她祝贺掌门大典的礼物,以为她不会接。可是那只草蚂蚱,被她捏在了手心,一直到快渗出血来才清醒过来。

他以为她恨他。在水牢里,他无数次听说她嫉恶如仇,视魔族为毕生死敌。他总以为,她是恨他的,毕竟他也是魔族,是害死她哥哥的魔族里的一员。

他甚至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点,就是,当他想到她恨他的时候,每每总是疼得心脏都一抽一抽的。

可是在捧回来一捧白骨的之后,世界上,燕雪衣只剩下岁岁了。

他不相信来生,可是看着三年来第一次见到的皎皎明月的时候,他如此贪恋地仰头看着月光,他想着,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

他仿佛看见了幻觉,看见了她放倒了所有的守卫,打开了囚车。

她背着他,叫他“一一”。

她给了他喂了很多的丹药。

奄奄一息的青年,终于识到了这不是幻觉。

也不是太早来到的来生。

他第一次那么高兴,笑得咳出了血来,他小声对她说他好高兴。

可是他的岁岁不理他,她只是这样背着他,像是小时候他背她上山那样,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搜查和追杀。

他笑够了,又让她离开。

她是长霄宗新任掌门,前途无量,未来一片光明。他被废了功法,挑断了经脉,就是一个废人了,他平静地对岁岁道,“如果我活下来,我会复活我的父亲,我会杀光他们所有人。”

他让她放他下来。

可是岁岁不回头,却有冰冷的泪落在了他快要失去知觉的手上,她一边背着他走,一边用袖子把眼泪擦干。

哥哥离开的时候,她没哭,因为悲伤到了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可是这个时候,她却忍不住哭了。

他不知所措,只知道笨拙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擦掉她的眼泪。

她哽咽着说,“哥哥走了,你不许死。”

他以为他只是她微不足道的一个朋友,以为她会恨他,而她却告诉他,他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

她就像是变回了那个递给他烤地瓜的小孩一样,固执又坚持地,一遍又一遍地,让他不许死。、

她找到了自己的师父云鹤子,把他交给了师父。

她身上的伤痕累累,伏魔剑更是沾满了血,有她的血,有追兵的血。

云鹤子送她离开的时候,看着少女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给了自己的胳膊一剑,他问她,有没有找到自己的道?

她平静地看着床上的少年。

她已经不是当初迷茫的少女,不是那个一腔热血杀上长霄宗的她了。

三年时间里,她每天都在挣扎和痛苦当中度过,可是,她也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何为道?

魔不是邪,道不是正。

正邪自在人心。

她觉得天道不公,那她就铲除世间不公之事;

她觉得天地污浊,她就浩然长风,正天地清气。

云鹤子抚掌大笑。

可是送走了弟子,再看床上魔纹爬满了面容的少年的时候,云鹤子轻叹了一声。

她要做浩然长风,也要斩世间不平事。

可是,他是天生魔种,魔神后裔,他心中本无正道,是至亲之人教他正道。可是至亲死了,可以为他正心的师父死了,天生魔种,又怎么可能和她一样呢?

他必然为祸世间、颠倒乾坤,叫世间风云,为他变上一变。

可是云鹤子明知床上少年的来历,却也医治好了他——

他心知,自己的小徒弟带来了一个魔种。

可是他修的不是无情道,他觉得小徒弟过得太苦了,他这人心软,想给小徒弟留一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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