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夜叉(第十卷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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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您失望了真是抱歉。不过我只对云殿下负责,只好辜负您的心意了。”用眼神手指暗自指挥着诸女,青一一边缓缓开口,“不知道您对我的建议觉得如何?”

右手将剑倒插回鞘,左手拇指食指撑开摸着下巴,兰斯仿佛在考虑着青一的提议。但是青一却没有冀望于此的打算,一道道指令在手指眼神的微变间悄然流出。看似不变的阵势却在青一的指挥下悄然变化,只不过在外人眼中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所以青一也不虞会让兰斯发现。想当初她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变化的命令做得这么隐晦而复杂,然而现在她不由更衷心佩服云殿下的先见之明。

兰斯的眼神微微变化着,正紧盯着他的青一立刻便感到了怪异,然而在她明白过来之前兰斯却突然笑了。青一心中警戒一下从极度危险的七级提升至生死存亡的九级!她看不出兰斯的后招,却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左手食指轻弹剑锋,连续三声短促的剑响仿佛警钟骤起。闻声众女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在这清音之中却突然响起兰斯豪迈的笑声,只是此刻听来却分明多了一丝锐利,如刀。却听他陡地一声大喝,声若钟鼓,震得众女齐齐头晕瞬间,脑海中却听得分明,他喊的是——“还不动手?!”

动手?为什么是“还不”?场中除了兰斯和云府的人外竟然还有第三方势力吗?心念电转,脑海中疑惑方起便被晕眩替代,眼前一花,胸口处却已传来剧痛!

骤然一寒,青一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身上的伤虽重,却也没有此刻的懊悔沮丧来得刺激更大。耳旁传来红一诸卫们的怒斥惊喝,娇声里的愤怒和不信都清楚告诉她事情正朝她最害怕的方向发展。

动手的人是洛丽塔。

青一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到洛丽塔竟然会这么快就做好了选择。毫不犹豫地背弃了主人,决断得这般迅速狠辣。刚才那片刻兰斯和洛丽塔说过什么?她为什么会叛变得那般快?是主人真的已经罹难了吗?

电光火石眨眼瞬间,胸口猛地一轻,刺眼的剑刃已经抽离了身躯,青一本能的反击却落到了空处。抬眼再看时,洛丽塔已经翻出了阵形,在兰斯身旁不远不近地站着。身旁青三青四抢上,一左一右地扶助青一,撕下布条给她裹伤。其他诸青卫纷纷环绕四周剑刃斜指向前,瞪着洛丽塔的双眼却像着了火似的狠狠燃烧——“洛丽塔大人,您……”

“云殿下忤逆母尊,在魔神王陛下的从殿中大打出手,蔑视君上目无我神,已在燃烧平原被凯殿下处死,尔等还不速速放下兵器投降?!”

青一苦笑,目视红一示意。红一了然,换手接过指挥,阵形再变将青一环入最后,青红相间地排成两排,既是死战不退的气势更有互相监视之意,以免此人心浮动之时,又多出一个洛丽塔。

听到洛丽塔“义正词严”的说辞,红一怒道:“洛丽塔大人,舞妃殿下!您是否忘记了殿下是怎样对待你的?莫说殿下本领高强武艺卓绝天下无人能敌,便是殿下偶有小恙,你自问自己这般做法可对得起他?!”

青一能想到的,红一自然也能,再看兰斯有恃无恐的模样和洛丽塔快速做出的决断,对于事实如何,她们心中或多或少都有数。洛丽塔紫衣华裳如常,脸色亦如常,面对红一的责骂,她却只是淡淡一笑:“莫忘了我等是魔神王陛下的子民,我早已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魔神王陛下,对魔神王陛下的忠诚高于一切。殿下对我等虽有小惠又怎能比得上魔神王陛下的万世恩泽!云魔竟然敢犯上作乱,藐视魔神王陛下的威严触怒君上,我等又岂能因私人的小恩小惠而忘却大是大非?!”

红一怒极反笑:“如此说来,你倒是深明大义得很?对魔神王陛下忠心耿耿了?”

“当然。”洛丽塔一本正色地回答着,红一反倒被气得噎住说不出话来。这时,旁边一道略有些虚弱的声音冷冷插进来道:“既然如此,舞妃殿下,能否请您告诉我等未曾感受到魔神王陛下荣光的子民,我们的主君现在如何了?”

红一娇躯微颤,下意识地往青一望去,却见她已经撕开了半边上衣,简易的青色衣带从肩膀绕过胸前穿过肋下将伤口缚住,青色的破布却仍不断加深着颜色。

洛丽塔微微一颤,妙目瞟向青一,熟悉里却开始闪烁陌生的颜色:“青一,你说什么?”

轻轻叹息,青一别开脸去,缓慢的动作让每个人都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由平淡到不屑到怜悯的转变。

洛丽塔目光一冷,寒声道:“你想说什么?拖延时间等待不可能归来的人吗?别妄想了,就算他赶回来也不会是为了你!”

青一却不再看她,目光落到兰斯的身上,这一个从喊出那句话后便冷眼旁观着的始作俑者脸上正露出笑意,那是明了和讥诮的微笑。青一淡淡答道:“主人出现后哪还有走狗说话的份。兰斯殿下,难道这便是您的家教吗?”

洛丽塔大怒,虽然青一的话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却分明指到她头上。这么多年来,青一是第一个敢对她这么无礼的人。

“青——”

“住口!”青一突如其来的断喝惊呆了洛丽塔,她不屑地瞟了洛丽塔一眼,冷冷道,“请别再叫我。青一卑贱的名字,从高贵的您口中说出来多么辱没了您的身份啊。青一,高攀不上。”是的,青一这么说的。虽然是这么说的,那般卑贱谦恭的话语青一淡淡说来却毫不掩饰她语气中的不屑。

洛丽塔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时,旁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掌声。像是观赏到什么好看的戏剧似的,兰斯满意地拍着掌,呵呵赞道:“不错,不错,词锋犀利也就算了,更难得的是这种不卑不亢不屈不饶的气质。对云殿下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虽然我和他并无深交,但只看今日你的表现,有仆如此,主人是什么样子我大概可以想象得出了。”

“是吗?”青一冷冷答道,“我倒是觉得,云殿下绝对不会希望有您这种‘朋友’惦记着他。”

“呵呵。这话你说了不算。不过——”兰斯挥手阻止了想要说话的洛丽塔,看着青一好奇地问道,“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洛丽塔是我的人。”

洛丽塔脸色大变,看向青一的眼神也由单纯的愤怒变化惊疑不定,更隐隐透出一丝恐惧。联系起青一适才言语,红一等却是刚反应过来,齐齐脸色大变。洛丽塔刚才的背叛还可以用魔界的生存法则来解释,但如果如青一所说那般,那么洛丽塔根本早便是兰斯所布下的棋子。

而看到洛丽塔脸色大变听到兰斯的话语时,众女都清楚了事实,却下意识地齐齐看向青一。这是事实,那么照青一的态度,她竟是早已知道了吗?虽然问出疑问的是兰斯,然而却是众人的疑惑。

扫了众女一眼,目光回到兰斯身上。兰斯脸上仍保持着微笑,只是眼瞳中却已是一片严肃的神色。青一当然清楚对方在顾虑什么,只不过她非但没有解释清楚的打算,甚至还准备将之扩大。这也是没办法下的应急之策,洛丽塔的背叛对她们的打击并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至少这防御剑阵便再无法像刚才那般发挥百分百威力。

青一淡淡笑了笑,莫测高深地道:“您认为呢?”

兰斯的眼中重新浮现出笑意,青一选错了方法,聪明的人往往会做出聪明的选择,而对于同样聪明的人来说,这却是最明显的破绽。青一大感不妥,却没有办法继续解释什么,再解释不过是更加深对方判断的证据罢了。

“我认为,云殿下根本就无所谓她的身份。”兰斯轻轻叹息,“他太骄傲了,骄傲得根本就直接无视了她的身份。即便他有所察觉,但在洛丽塔作出背叛的确切行为之前,他却只会孤高地视若无睹。至于洛丽塔,骄傲的云殿下恐怕根本不在乎吧?”兰斯笑了,无视洛丽塔铁青的脸,“的确,像这种虚荣又无知,好胜又白痴的女人,除了麻烦之外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给不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你认为我说得不对想反驳我吗?”

青一冷漠地瞥了洛丽塔一眼,淡淡说道:“这就是你背叛了殿下后得到的吗?”

“你有资格嘲笑我吗!”看着青一那种淡然的微笑,洛丽塔仿佛看到了索莉缇雅,莫名的怒火突然涌上心头!如果可以选择,她又怎么可能愿意背叛!只是从一开始,赛雷特就是兰斯的“玩具”,云自己没有搞清楚状况就从那里面带人回去能怪得了谁?这么大声吼着的洛丽塔仿佛因为声音的提高更确定了自己的受害者身份,如果、如果当时不是云把她带出来的话她又怎么会、怎么会必须日夜承受这种恐惧和痛苦?!

看着歇斯底里的洛丽塔,青红死卫们冷冷的看着,心底却或多或少都有些触动,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人类的地位几乎是最卑贱的。看到洛丽塔的痛苦和身不由己,联想起自身的过往,她们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伤。

只有青一,冷冷地笑了:“弱者的理论在任何时代都有市场。但是洛丽塔,你真让我失望。”冰冷的语调淡漠的语气调侃的言语,每一样都近似另一个人的身影,心有愧疚的洛丽塔更是仿似看见了心中最害怕的那个男人在冷冷嘲讽。兰斯更是饶有兴趣地盯着青一,他非常清楚,这种语气和词汇不是属于青一的。

“这是殿下命我带给你的话。你听清楚了吗?”青一冷冷说着,缓缓直起身来,握剑的手却停止了颤抖,“那么,死掉也没有怨言了吧。”

旁观的兰斯打了个响指,淡淡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虽然我这几年都没有直接找过她,但他如果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的话,那就太让我们失望了。也让我们这些好像如临大敌的家伙们显得太白痴了点。幸好,他总算没有让我们太过失望。”

秀眉微挑,青一敏锐地听出了兰斯话外的潜含义:就算云殿下早已知道了,你们也不怕,是吗?这么说来,对方早已准备好强大的战力坚信一定会可以毁掉他吧?除了凯殿下,难道传说的那人,也出手了吗?!

青一的神色变化兰斯一一看在眼内,嘴角弯起,他不需要对方相信,他只要她们动摇就够了。他抬起头,看向笼罩黑暗的天空,这诗篇的最后一章,也该结束了。

外篇血流(三)

燃烧平原上,原本平整的地形已经被几人的战斗给重新变了一个样子。青色的碎石,地狱火的残骸,在平原上排列成诡异的标准圆形。仇和希芙已经先后退出了这场战斗。解开了一直埋藏在龙皇一族血脉内圣剑的封印,手握风之哀伤真身的云又岂是他们能应付得了的!只一招便将他们逐出战场,让他们再无战斗余力。

这是绝对的实力差。希芙和仇已经用身体感受到了这一点,他们再无出手的念头,也已经没有出手的能力。缓缓站起身子的男女突然感到一阵脱力,只片刻,竟然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希芙脸色微变,抬头环顾,旋即大惊失色,张口想要呼唤,却突然发现,竟然连张口都不能。

青色的火苗慢慢升腾着,又渐渐熄灭,若隐若现的青火由平地上开始往虚空攀爬。就像是与地上的魔法阵相呼应,映在希芙眼中的景象渐渐变得扭曲,升腾起的圆阵更沿着特定的轨迹此起彼伏着渐渐蹿起青火。

这也是他们的阴谋?!希芙惊骇欲绝地斜眼往仇望去,却只见到始终从容不迫的黑衣骑士竟也是一脸惊怒不已。那,是谁?无论是过去的精灵公主还是新生的死亡骑士,对于这片大陆的粗浅认知都无法帮助她看清面前的事情。而有希望看清的两人,却早已陷入到彼此的对决中,再也无暇他顾。

无枪式和残雪,枪和剑这两种武器所能达到的技的破坏力的极致,在诞生后有生以来第一次激烈碰撞后,那两人便是那般模样了。云闭着眼,左手负着背,持剑的右手横向斜指着地板。凯缓缓站起身子,努力地挺直腰,冷冷地看着握剑斜指的少年。

力气渐渐消失了……凯和云都没有意识到力气消失的真相,仍以为是之前的火拼耗尽了力气。不能输!凯只是单纯地凭着这股不服输的意志撑着,但是旁观者却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他已是强弩之末。而云,看似姿态潇洒,实则也是实力大损,功力尽耗,和凯不过彼此彼此罢了。

然而,两个人都不愿认输,因为那莫名其妙的坚持和心中那股无法释怀的怨气。

但是,一声怒吼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云和凯齐齐一惊,皆以为是对方的布置。望去时却只看见一片青色火焰向着场中的四人扑来。青火所到之处,无论芳草碎石都一一融化吞噬,就像是被吃掉了一般。

云和凯同时变色,同时跳了开去,只不过方向却是相反。云却不是跳出,相反,他的身影在消失后的瞬间便出现在希芙的身后,将她拦腰抱起。而就在他抱起希芙的时候,那越燃越盛的青火同样席卷而至,眨眼便吞没了上一刻他们的处身之所。

而云却已经跳上天空,看着高高跃起擦过他脚底的青火,眼中疑惑一闪而逝,却突然绽出一丝愤怒!那卑微的青火竟借着风势死缠不休地追上!云大怒,反手挥出风之哀伤,青色流风瞬间抽空了青火所借助的风势,自半空中熄灭消退。空气中却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仿佛怒嚎!

青火哀嚎的瞬间,一直持续的吸力骤失。黑衣首领仇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地跃身而起,堪堪避过青火的侵袭,也听到了那声不甘的怒嚎。仇心中震惊,不是因为凯的见死不救,凯的见死不救早在他的意料当中,他震惊的是传来怒嚎的那团青火!

不,现在已经不能用团来形容了,无形的火焰已经拥有了庞大的形体,那燎原的身姿已不是苍白词汇所能形容的庞大,有如气雾一般不断上升。被这突变给搅乱了对决、计划的四人在空中惊骇欲绝地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现在在发生的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发生的会是什么。只是,没有人敢放下身子跳下去,四人都清楚,下面那已被青火吞噬的平原再没有生机。无论是云或凯都清楚,兽人族完了,那些最虔诚的萨满信徒最强壮的战士兽人各族的精锐几乎一次性全部报销了。云突然又想起兽人大祭司的双眼,那双悲哀无奈的灰色双眼。

“伟大的战神早已经将一切都写好轨迹,你也好,我也好,不过是既定的命运中渺小的尘埃……”

所以干脆放弃了吗?

云第一次觉得拥有魔族血统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如果没有背上那对翅膀的话他就已经死定了。他虽然强,但并不认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同时面对青火和凯的双重袭击而毫发无伤。

云头痛的是下面那一片像雾不像雾怎么看又不像生物的诡异“面团”,怎么看都饱含敌意的样子,但——下意识地瞟了凯一眼,却赫然发现对方也是皱着眉一脸无奈疑惑的模样,显然,这并不在凯预定的剧本之内。不过,这额外的剧情已经将整个布置给全部打乱了。

蓦地,云陡然惊觉下方的改变。青火仿佛燃尽了旁物似的哀鸣一声,迅速地往下溃散下去,就仿佛是退潮的潮水又像是溃败的军队。云和凯下意识地对望一眼,旋即省起彼此此时的立场。

仇扑扇着破碎的残翼飘在凯的身后右方,冷峻的眼神没有一丝改变,更没有一丝动摇,刚刚和缓了些的气氛转瞬又紧张起来。

突然,一声凶猛的仿佛什么野兽的巨大吼叫从众人身下平原上发出,猛烈的风势吹飞了几人之间的互相瞪视。一道大型魔法阵的线条在迷雾之中陡然清晰起来。

风势渐减,连同迷雾一并悄然退去,一如不曾出现过一般。燃烧着青火的碎石残骸已然消失不见,以身所画的轨迹却仿佛烙痕一般深深地刻在燃烧平原之上。响彻远古的呼号,伴随着怒吼猛然响起:“萨——格——拉斯!萨——格——拉斯!萨格拉斯!萨格拉斯!!”

怒吼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云渐渐听清了吼声中的内容,脸色猛地一变。平原上青色的线条一如沉睡在他记忆中的过往,亮起神秘的符章,原野上同时响起若隐若现的诵咒之声,圆形的轨迹盛起晶亮的光彩,一只巨大的手掌猛地自魔法阵的正中穿破大地伸了出来,直抓向半空中正沉思的紫瞳少年。

眉头微皱,淡紫瞳孔中掠过一丝怒色,反手将希芙送上后背,小精灵乖巧地搂住云的脖子锁定好自己的身形。右手上银光连闪,风之哀伤在手,一出手便已是碎雪——

“菲华落羽!”

远处旁观的凯原本还有些幸灾乐祸,却越看越是心惊,风之哀伤在手的云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比起之前更多出了不知凡几。那只青色的巨大石手不过将云笼罩了不到六息,便再拦不住那一道道银色光华,从指缝手背慢慢接续穿透而出,将整个天空映得一片苍白。

痛苦的哀嚎自地面上魔法阵内深处远远传出,云脸上表情冷漠依旧一点都没有停手的意思。凯下意识地睁大双眼,却勉强只能看见一道一道剑的轨迹,他有些无奈的自嘲,他清楚,他所看到的那些剑的轨迹实际上至少也是十倍以上的出剑数的叠加。

凯想不明白的是,明明云的力量并没有增加多少,但是自从云唤出那把新剑后,所发挥出的实力岂止是十倍百倍的增加!至少,在面对下方那怪物时,凯虽然不惧却没自信能做到如此从容不迫轻而易举,而看云那副冷脸冷心的样子,貌似除了心情不好之外还真的对他没什么影响。最直接的证便是随着云的剑动,那青色的石手一截一截地开始大片剥落。只是,和之前的地狱火不同,云削掉的手臂已不仅仅是石头,在石与石之间竟然隐约可见类似血管经脉之类的东西一边流着漆黑色的不明液体一边恶心地蠕动着。

剑与石交接之声此起彼伏,同时伴着的是魔法阵底的惨嚎怒吼不绝于耳。

“不!萨格拉斯!不!你这肮脏卑鄙的恶魔!你欺骗了我!你竟然还敢呼唤我,伟大的火焰领主奥莫兰德?!!我要将你撕成碎片!你又弄伤我了!我要碾碎你,把你的头颅撕下来当作收藏!不!该死的恶魔你竟然还不停手!”

一连整晚都在听这些远古的东西说着一腔不变的陈腔滥调,眉心一跳,忍无可忍的云右手处银光骤敛,左手猛地握上右手,云猛地断喝出声:“风恸·斩月!”银色光剑自少年掌中现出,瞬间扩展成十米宽的巨大剑身,一剑斩下。痛苦的哀号顺着剑劈过的青色臂掌缓慢沉降,漆黑的天幕下,只见少年的深紫双瞳色彩正缓缓褪去浓郁,直到极淡极淡,一如过往记忆中沉睡的少女。

“不!!”破裂成两半的手臂并没有结束,站在分成两半犹如双塔中央的云闭着眼,剑锋翻转,被倾斜掩盖的银色光芒吞吐出锋锐,然后,暴涨!

“风恸·咬痕!”极似“菲华落羽”却更胜无数倍的狂野剑技精巧而又疯狂地倾泻在两边的掌臂上,仿佛被啃食似的一点一点漏出小洞伤痕,就像是被吞噬了似的!如果是啃食的话,那这张嘴是不是太大了点?凯无奈地看着那在短短几息内就被彻底削成碎片的巨大臂掌,突然怀疑自己之前的举动是否太冲动了点?

魔法阵却没有停止,破碎的青血石肉重新融入魔法阵中,只有痛苦哀嚎始终不绝,这其中更有一抹毫不掩饰的愤怒冲淡了声音中原本的那丝恐惧!地面突然破裂开来,左手臂已然穿破裂缝撑上了平原,旋即便是右臂,双手支撑着往上跳起。云冷漠地看着那巨大的身影冲裂了魔法阵在燃烧平原上站起身体,嘴角却溢出讥嘲的微笑。

“萨格拉斯!萨格拉斯!萨格拉斯!”出现在平原上的是从未见过的巨大的青色身影,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巨型地狱火,头部应该是眼睛的部位浓郁的藏青色火焰不断地往外吞吐着,仿佛眼光闪烁。

而青火尽头赫然映入的“小小”身影身上仿似熟悉的气息猛地落入心中,火焰领主奥莫兰德已经认出来了,在那“小小”的身体上若隐若现着萨格拉斯的气息!它仰起头,怒吼一声,双手握拳向着云所站的位置猛力敲下!

轰!可以想见当一座小山从百多米高的地方砸下来后那种尘土飞扬的效果是多么恐怖。凯心中一跳,虽然不认识云就这么死了,但是看那现场效果却忍不住涌起他已经尸骨无存了这类想法。

不过,现实和想象之间显然是有很大区别的。对于火焰领主奥莫兰德来说显然也是如此。对于宿敌莫名其妙地变得这般弱小,奥莫兰德一点同情的心思也没有,直接选择了深渊中所有恶魔都会做的行动,极其干脆地落井下石了。仿佛感觉到宿敌气息的消失,奥莫兰德巨大难听的笑声在燃烧平原上回荡着,看不出什么表情的石脸也似乎因为极度兴奋而出现了纹理的细微改变。

“有这么好笑吗?说出来让我也听听如何?”突然一道冷笑自虚空中冷冷劈开,奥莫兰德的笑声嘎然而止,斜眯着眼睛上下搜寻着,终于凝固在漂浮在眼前的细小身影,只是那摇曳不定的青火看起来竟似对适才还大打出手恨不得置于死地的死敌感到疑惑似的。

只是,面对这异常的一幕,最该诧异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不,只不过是反应出乎意料外的诡异罢了。“果然是这样吗?”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身上气息微调,那刚被吸收的一部分黑暗气息渐渐散发开来,奥莫兰德双眼中青火大盛,便连身上石缝相连处也蹿出了青色的火焰,似乎因为主人的愤怒而骚动着。

“你不但变得弱小还变得狡诈!但是这种无聊的把戏你以为瞒得过我吗!萨格拉斯!你身上的臭味就算再怎么隐藏也无法藏起来啊!”奥莫兰德怒吼着,握起拳掌,向云击去。

适中的距离刚好让战斗力发挥至极致,就像是故意凑上去被全力打上一拳似的。银光消失,映入青火瞳孔中的是一双巨大无比的漆黑双翼,还有那远处刚消逝的银色细线陡然增大!

“愚蠢的恶魔!实力变弱了,连你的大脑也变小了吗!”奥莫兰德冷笑着,青火猛地整个蹿出眼眸,内里却升出一道石质坚壁。云身外蹿出黑雾将青火隔绝开来,风之哀伤却竟然被挡在那石壁之前。

云忍不住微微皱眉,拥有部分龙皇记忆的他对这柄神器的锋利非常清楚,然而现在竟然连石头都刺不穿?判断错误便该为此付出代价。青石巨人反手打出,将云击飞出去,摔在平原上。而这只是攻击的开始,奥莫兰德狂吼着连续击出直拳尽情地宣泄着。从它的表情看来,显然能像现在这样痛快地轰击过去的宿敌,让它感到非常兴奋,至于云的感觉显然不在它的考量之中了。

比起仍在思考而没有反应的某人,旁观的凯却看不下去了。怎么说,云也应该算是魔族的人,就算不管他和辰之间那种模糊不清的关系,怎么说,他也还是魔族长公主的嫡子,如果是自己干掉他也就算了(……?!),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竟然敢虎口夺食(?)!简直是混帐!自己还有话没问完呢!云这家伙也真是的,跟自己干架的时候就生龙活虎的,怎么换了个对手就被秒杀了?

凯走到奥莫兰德的脚旁,敲了敲厚度比他的身体还高的脚掌,说道:“喂喂,大块头,虽然我知道你敲得很爽我也看得很爽,不过,能不能麻烦你暂停一下?”

不知道是凯的声音太小,还是奥莫兰德敲击的声音太爽,总之,凯的话语没有得到回应。已经处于极度兴奋状态下的火焰领主只是不断地使用着最原始的攻击手段发泄着不知累计了多少年的愤怒,而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它身上的青火却愈发浓烈起来!

凯怒了,就算是云,拽归拽,也不敢这么无视他!深蓝长枪出现在掌中,身体微转半圈,双手抡握的长枪已然横扫而出。枪未至,声先响,震天雷响突动,凯身周十丈之内已是一片萧瑟,不用枪之锋锐而转用横扫的一击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强横!

轰隆!

深蓝长枪撞上青石巨脚发出巨大声响,奥莫兰德痛呼一声,闪烁不定的青色火焰突然猛烈起来,怒吼着抬起被砍出一道细痕的脚毫不犹豫地向凯踩去,庞大的身体速度却一点不慢。受云和奥莫兰德的战斗影响,给凯造成了一种错觉,好像奥莫兰德只有蛮力和超级坚固的身体,速度快不到哪里去。而奥莫兰德更有意加深他的这种错觉,在提起脚的时候速度放得缓慢,凯就这么被无意的云和有意的火焰领主的“默契配合”下不幸地担当了一次牺牲品。

危机关头,凯却傻了眼,虽然早知道这大块头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但凯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块头这么大竟然还是个那么心细的主,不动声色间就设下了心理陷阱将自己诱了进来。不及多想,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的贪心原本想捡个便宜结果却踢到了石板,一边却已不慌不忙地倒转枪口,击向地面。

轰!

又是一声巨响,奥莫兰德左脚下平原以它的脚掌为中心向外扩散出一个方圆四十丈的大圆,伟大的夜叉王殿下生死不明。自来到魔界开战到现在实则过去不过一刻罢了,魔界魔族中两位强横人物竟然先后败北,若是对外说出谁又会信?凯费尽心机将云引离魔都处心积虑地设下这遍地陷阱的死绝之地,又何曾想过竟然会连自己都给搭了进去?黑衣骑士们忍受屈辱苦忍了这么多年却敌不过云持剑后的一挥,事前又有谁会料到?

奥莫兰德仰天大笑,得意惬意的样子便连脸上纹理也似乎更松动了许多。

云被奥莫兰德打得完全陷进了巨大深坑之中,身后精灵希芙伤上加伤,手上无力再无法搂住他,早已滑落在地。多少年了,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这般狼狈过了?云抬起头,想要看向飘浮的云彩,却只见到一团巨大的黑影漏过的几抹血光晃花了他的眼。

他突然想起,这已经不是雪舞大陆。在功力大进却又身受重伤的这一刻,本以为已经遗忘的过往,那属于他又或不属于他的记忆竟猛地席卷上来。比起四年前,实力突飞猛进的他心灵上的修炼却一点长进也无,身为克莉斯转世的枫无情的背叛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梗在他的喉中无法动弹,而生死不知的凌则是他无法回避的另一个心灵缺口。而与之相反的却是他的力量大进。多年来他不断使用魔族禁忌“嗜魂”掠夺各种有关灵魂之类的力量,实力的增长简直就像是神灵附体一般。然而始终不曾有过什么增长的精神力终于在连场剧战之后趁机反噬,他记得,在他的、雪舞太子的记忆中,这种现象,称为“走火入魔”。

体内气息纷杂絮乱,无数道尖锐气息就像一把把小刀一样从血管里经脉里往外穿刺,而几年来他不断吸纳进来的各类气息更是趁机蠢蠢欲动,尤其是刚刚吸纳进来的萨格拉斯的那道墨黑色气息更是感觉到云身上的变化拼命挣扎起来!

若不是在战中,云自然不惧,但是现在却是剧战之中,面前耸立的高大巨人不说,便是凯和他之间也是敌多过友。莫说要觅地疗伤了,只怕他现在若是露出一丝真实信息来,恐怕这两魔便要先联手将他给灭了。云只能期望奥莫兰德已经发现他的古怪,不再把他当作萨格拉斯。不过显然,神和魔都跟他苦仇怨深,否则他怎么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小小的陷阱加上迅捷的一脚搞定了另一强横的人物,奥莫兰德心情大好,却没有因此忘记之前的大敌。眯起眼缝,将对它来说渺小得有如爬虫一样的云捏起,捏着他的双手将他提到自己的面前。

云冷冷地看着它,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事实上他也没有力气动弹。奥莫兰德忍不住开怀大笑,眯起的眼缝内青火闪烁:“渺小的爬虫,你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只不过多喊了两句‘萨格拉斯’你就真的以为伟大的奥莫兰德只有那么点智慧吗?更好笑的是另一个家伙,竟然连如此简单的陷阱都没有识破,被伟大的奥莫兰德大人一脚踩扁。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脸色骤变,张口欲言,体内惊涛骇浪般湍急的气息激荡却撞得他胸口剧痛,而身体四肢的麻痹却更为严重。

奥莫兰德不知道掌下大敌其实早已岌岌可危,一边小心地试探观察一边却早已做好准备随时反击,待看到云脸色铁青的模样,它心中却更是欢畅:“怎么说也是活了几千年的老东西了,我会有那么蠢吗?萨格拉斯这王八蛋死都死了竟然还要拖我下水,当我是白痴么?”

听到奥莫兰德这么说,云更是惊骇欲绝,任他怎么猜他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早已知道萨格拉斯身死的消息。云的惊讶似乎给奥莫兰德带来更多喜悦,却听他继续道:“除了灵魂献祭之外还有什么能将伟大的奥莫兰德大人从深渊那边请过来?当我降临时便感觉到了你身上的气息,你以为那种隐藏术对伟大的智慧的奥莫兰德大人会起作用吗!哼!虽然伟大的强大的奥莫兰德大人不怕你们,但是在魔法阵发动之初如果你们拼命攻击的话,我就会失去来到这里的宝贵机会。伟大的睿智无比的奥莫兰德大人迅速地想出了这个办法并成功了。卑贱的弱小的爬虫,你们确实强大,但还不够强大,这样子半吊子的你们竟敢大意的小觑我——伟大的睿智的强大的奥莫兰德大人!小小的地狱火都有可以降低你们实力的领域,而在我的身旁,你们竟敢如此托大?!当真是找死。不过,你应该感到骄傲了,能成为伟大的睿智的奥莫兰德大人征服异界的第一个祭品!噢对了,这还是萨格拉斯的遗愿,以他自己灵魂的最后祈祷可真是美味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陡地明白过来,为什么当时自己使用了禁法“嗜魂”吞噬了萨格拉斯和尤利安的灵魂合体之后竟然没有找到灵魂秘法!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当时他找到的只有当年古尔丹拥有的一切却找不到他最想要的灵魂秘法!

是了,萨格拉斯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所以明知逃不过时它宁愿自我毁灭召唤火焰领主奥莫兰德!萨格拉斯是故意的!就算奥莫兰德无法打败云,他也再不可能得到萨格拉斯的灵魂秘法,因为,萨格拉斯早已被他“吞噬”了!这头上古恶魔在明知无法逃脱之际竟仍布下陷阱狠狠地扇了胜利者的云一个响亮的巴掌。

心中一股怒气突地蹿了出来,转瞬间却在云不知觉下已然澎湃成型,剧烈激荡。体内气息四处乱冲乱撞,奥莫兰德另类的讥诮丑脸近在咫尺,云猛地“哇”一口吐出鲜血,落在奥莫兰德眼瞳上的青火却更激起一阵火花。

奥莫兰德冷笑一声,心中的戒惧才终于略微放下,它顾忌的当然不会是云,只是从它出现在魔界的那一刻起,它感觉到的熟悉气息不仅是已然极为弱小的萨格拉斯的气息,更有一股熟悉的令它极度恐惧的气息同样在周围环绕。

三千年前,当古尔丹和萨格拉斯展开争斗时,萨格拉斯也同样召唤了地狱火,只不过当时萨格拉斯的力量远远超过现在,虽然限于古尔丹的限制却还不至于拿自己的灵魂出来献祭。而奥莫兰德更是不在意,只不过,当它一过来这边时便碰上了这一界的最强者,魔界至尊魔神王!还在魔法阵所架开的两界隧道中挣扎的奥莫兰德只不过露出了半个身子便被魔神王给打了个落花流水匆匆逃回深渊魔域,而这次竟然又是刚刚冒头就感觉到了那个强大得不可思议的气息,若不是感觉中似乎有些不对头的微弱,它恐怕早就调转头颅毫不犹豫地逃回去了。

即便如此,上一次的教训也足以让它小心谨慎,只不过它这一小心谨慎,云和凯就倒了大霉。确定了大对头不在的奥莫兰德心中大喜,已经再也感觉不到那丝微弱气息的它更是坚决认为那是它的错觉。但是面前这只小爬虫眼中的那种光芒却让它忍不住微微心颤,察觉到身体反应的奥莫兰德更是恼羞成怒地大吼道:“你看什么!爬虫!”

微微牵动嘴角,本是走火入魔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云在不知觉中却笑了,放肆而嘲弄的笑淹没了伟大的睿智的冷静的奥莫兰德大人的理智。大声怒吼一声,火焰领主双手紧握就要将这只竟敢嘲笑伟大的睿智的无所匹敌的奥莫兰德大人的小爬虫捏死!

青色的烈焰已经蹿上了巨大的手掌,两人(魔?)都在笑,云冷漠地笑,奥莫兰德讥嘲地笑。就在这一刻,一点深紫却突然穿透了巨人的左手臂,并猛然爆散开来!

石肉四溅!

奥莫兰德痛呼一声,却下意识地握紧右手掌,云的身体传来一阵古怪的劈啪脆响,云脸上的表情变成痛苦,额上冷汗潺潺而下,他无从知晓,他此刻全身骨骼竟有大半出现裂痕,若是奥莫兰德多加一分力,恐怕他便会全身骨骼尽碎。便是日后逃得性命也不过废人一个。

冷风散去,红发黑翼的夜叉王立在空中,横枪冷视着这来自异界的大敌。若不是见机得快,用魔枪打出一个地洞来,顺势化去了奥莫兰德那一脚攻击,恐怕我们堂堂夜叉王魔神第三军团长差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对方手上。

或许恼羞成怒也无法形容这位第三军团长的愤恨,如果说一开始凯只不过是打着捡便宜之类的打算的话,那么奥莫兰德这一番“偷袭”之后,凯已经将它当作了必须除之后快的生死大敌。

看着奥莫兰德惊讶的脸孔,凯尖锐地冷笑道:“怎么?很意外吗?就许你一个人聪明其他人都是蠢猪吗?长得乱七八糟也就算了,还那么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啊?魔神王陛下吗?!”

伟大的奥莫兰德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凯一大堆冷嘲热讽给砸晕了。脑袋的巨大显然并没有让它的智商多出同样体积的分量,奥莫兰德却本能地觉得凯所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而凯脸上那种讥嘲的嘲讽表情更是生动得根本不需其他人的补充说明。

奥莫兰德怒吼一声,握着云的右手已经一拳砸了过去。可怜云身受挤压之苦,加之盛怒下奥莫兰德力量大增,只要想象一下虫子被捏在人类手中紧握成拳去击打另一个人就足以令人毛骨悚然,而云却恍若未觉,只有萨格拉斯临死时的冷笑和奥莫兰德的讥嘲在功亏一篑的事实面前不断地嘲弄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灵!然而,在这样的痛苦下却另有一股愤怒开始猛烈冲击起来,本已断绝了联系的身体竟隐隐恢复了几分控制。

奥莫兰德打的小算盘凯心知肚明,但伟大的睿智的奥莫兰德大人没想到的是,凯根本就不在意云的生死,至少,在凯自己的生命面前,云的生死无关紧要。它想要利用云来牵制凯的动作无疑是太过愚蠢了点!

提枪蓄力,踏足虚空的凯横枪之时,却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甚至让奥莫兰德产生了一丝错觉,就仿佛凯就是撼之无用的巍峨山峰。奥莫兰德却清楚这是凯的实力所带来的威压对它的精神所产生的影响。奥莫兰德闷哼一声。

轰隆巨响!

凯被远远撞飞开去,重蹈了云的旧辙,只不过他却比云幸运。从开战伊始一直小心翼翼地躲在一旁不敢露出半点气息的仇突然出手了。奥莫兰德并不是没有发现仇的存在,只不过仇比起云和凯实在是太过弱小了。深渊魔域中的法则,弱者对强者的绝对服从造成了奥莫兰德思想的误区,仇觑准时机的突然出手更是大出它意外之外,甚至远在凯的意外之外,因为——仇的目标是云!

仇身后的漆黑双翼已然凋零大半,便是掌中大剑也无法聚集起太多的力量,但就是这般微弱渺小如萤火的他却一剑斩断了奥莫兰德紧撰的右掌手指,将云给救了出来。只不过这勉力一行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仇的生命力魔气早已几乎消耗殆尽,在刚刚将云救出来后,仇只能勉强地撑起翅膀却终于在离地二三十丈的地方便摔落下来。

不用说别人,便是被救者本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如果云能够开口说话的话搞不好早就跳起来大声咒骂“你这家伙到底是想干吗?又要杀我又拼死救我”之类的问题了。

落地之后,仇虚弱无比的身体却支撑着强战了起来,紧紧地盯着云的眼,大剑无力顽固地搁在云的脖颈旁。仇大口地咳着血,深紫色的眼瞳中却只有执着。

场中人却突然被这更意料之外的变故给惊呆了,便连怒气冲冲的奥莫兰德也停下了准备轰向仇的攻击。惟有凯突然心中一动,却猜到了仇这么做的理由。

“告诉我,辰殿下在哪?”

外篇血流(四)

连风都静止了,仿佛是因为命运终于转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淡紫眼瞳猛地收缩,少年轻声问道:“辰殿下?”轻跳的眼皮眨也不眨地望着仇,仿佛在确定什么。仇看不出少年脸上的神情是悲是喜,却有一股莫名寒意猛地渗入骨髓,马上被另一种愤怒和坚持给淹没,剑刃滑破肩膀抵上少年的胸口,仇一把抓起他的领子:“别装傻!当然是陨落星辰麻木尔杜拉贡·西切·辰殿下!告诉我,小子!马上!要不然我就刺穿你的魔核!”

摩擦着气管像是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低低的笑声从咽喉处逼出,笑声由小到大,转眼少年笑得连眼泪都呛了出来,颤抖的身体笑得无力地低下靠上剑尖,连刺进了他的胸膛都恍若不觉。

明明是占尽上风的,仇却突然感到惶恐起来,仿佛不是他抓住了云而是云抓住了他,他怒道:“笑什么笑!”

“可是,真的好笑嘛。”泪不去抹,就这么任它挂在脸庞,少年仍笑着,状若欢欣,“从来到这里开始,我苦苦找了四年,寻了四年,用尽手段心机,也不过是想要找到一点他的线索而已,而现在你竟然问我,辰在哪里?好,非常好!”少年用力地鼓掌,放声狂笑。

仇的手突然开始颤抖,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错误。

仇想退,后方便是火焰领主奥莫兰德,云若追就要计算那大块头的存在,然而,云的手却抓着他的剑,仇的大剑仿佛嵌在云的身体里拔之不动!是要剑,还是要命?

云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下垂的长发根根颤抖着猛地扬起疾驰直射仇的面孔。仇大惊,撤剑急退,双翼微扬已跃上半空,转身便向凯飞去。仇看见的却是凯不敢置信的恐惧目光,心念电转,仇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却只看见一具熟悉的无头身躯保持着跃空的姿势缓缓下落。

风之哀伤甫动,瞬间劈出千万剑将仇的身体斩为碎末,腥风血雨后露出少年平静的笑脸,缓缓向凯走去。凯大惊,身形急动,竟是毫不犹豫地和云错开直线,将奥莫兰德庞大的身形露了出来。

火焰领主奥莫兰德眯起了眼,缓缓走来的少年身上那粘稠得仿佛液体流动的杀气刺激着它的鼻腔(如果它有的话)。奥莫兰德并非无智,只不过云他们的实力早已在刚才被它摸得一清二楚,在它身周百米之内削弱领域更是将他们的实力压缩到极致顶多只能发挥出十分之一便已是绝顶天才,当云这么杀气冲冲地向着它走来时,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直接击打。而它的错误选择也导致了它的魔界旅游行就此夭折。

小山大的巨大石掌用流星般的速度砸将下来,奥莫兰德满意地笑了,它最欣赏就是某位前辈的那句“速度和体型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它非常满意自己的这一击,完全做到了“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这句上古名言的地步。奥莫兰德慢慢地掀开手掌,眼洞青火晃悠了几下,竟然没有看到那只小爬虫的尸体?莫非自己功力大进竟然一掌将他打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了?

凯睁大了眼,旁观的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云当然没有死,他只是身子一侧,一晃,人便已经踏上了奥莫兰德的手臂,前后决不超出0.01秒,而举重若轻的姿态更是仿佛闲庭信步一般轻松。

奥莫兰德头颅微转,突然发现了站在自己手臂上缓缓行走的少年。伟大的火焰领主大怒,毫不迟疑地抡起大拳头一拳轰了过去。人影闪动,任那巨拳穿影而过,少年的身形在拳后十几米处再次出现。奥莫兰德连连大吼,单拳双臂齐舞,誓要把少年给弹离身体,云却仿佛粘在了他身上一般,始终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一步不停。

直到奥莫兰德脖颈旁,素手轻扬,旋即继续前行。三步,奥莫兰德的头颅错开脖颈缓缓滑落,它身上的青火飞快地消没下去,庞大的身躯向前倒塌,重新散落于地,迎合着少年的心意在地上还原成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六芒星阵。轰隆声中,白衣少年缓缓踏步虚空的身影,仿如神氐!

凯想逃。巨大的恐惧撰住他的心将所有感官对恐惧的描述放大无数倍,少年微笑的冷漠容颜比魔神王的震怒更让他惊恐。强大的异界领主奥莫兰德的轻易被弑更将他的这种恐惧推至顶峰,那是全没来由的源自灵魂的恐惧!但是他动不了,即便是云在杀死奥莫兰德之前,他的视线始终牢牢锁住凯。凯有理由相信,只要他一动,那雷霆万钧的一击必然会在下个瞬间将他吞没。

身后残破的双翼已然成为摆设,蠕动的喉头咽不下口水,那双深紫瞳孔正停在他的眼前,如同那正摸上他脖颈的冰冷手掌,还有耳边传来的轻柔声响:“我知道你知道的,告诉我,辰的事,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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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侍退!红侍看我手令,变阵!”红一冷喝着将已变成碍手碍脚的青衣侍扔到后场,红衣七剑成集中阵形紧缩起来,退守至小屋门口。

青六剑,一死四伤。青一一人的重伤便导致青剑阵威力大减,兰斯这超等级的亲自出手则让这破绽进一步扩大。青二青四青五全部一轻伤二重伤,青衣剑阵瞬间被毁,青三更是为了保护被洛丽塔偷袭重伤的青一,死在洛丽塔剑下。

青红十三卫这套云亲授的剑阵,固然威力巨大,连兰斯都不敢直撩其锋,但是,对同样熟悉剑阵的人来说,破绽同样明显。洛丽塔的倒戈不仅是带走她一人战力,更让本威力无穷的剑阵变得破绽处处。更让红一无法容忍的是,比起兰斯他们这些外人,洛丽塔这位曾经的舞妃殿下下手更狠更绝!

剑光一抖,七剑连环,瞬间爆发出的巨大威力将高歌猛进的兰斯生生逼退。红一沉着脸,冷冷地看着悠闲的敌人,心中焦躁不安,云殿下远在千里之外的事实让她的心越发恐惧起来。

红一下意识地看向青一,即便平时不服她为什么能凌驾于自己之上,但是关键时刻红一却下意识地想要寻秋她的帮助。青一立刻便看懂了红一的眼神——她想要退到屋中去!确实,比起空旷无凭的屋外,被云殿下亲手布下禁制的屋子必然会大大延缓她们的死亡时间,但是,如果云殿下回来了呢?!他会不会原谅为了保住自己性命而擅闯禁地的她们?青一一点奢望都不敢有,云的温柔和残酷她同样清楚。从现在看来,留在屋外是十死无生,但进入屋内呢?一样还是十死无生,除非——

“青一、姐姐,你们、进来吧。”颤巍巍轻轻响起带着迟疑和恐惧的声音打破了青红两人对视的目光。除非那被准许进入的唯一例外出声召唤,那么,她们或者还有几分希望不会被云迁怒——青一的心松了口气旋又感到一阵无法容忍的罪恶感攀上心头——但是,那位少女却肯定无法逃脱云的责罚了吧?

红一却没有青一那么多的想法,紫裳和她更没有多少交集,保住姐妹们的性命才是她现在必须考虑的事情。

门关。

这是她们第一次踏入所守护的这间屋子。平淡无华的摆设,除了中间屋子中间盛放的水晶棺之外,竟根本看不出一丝配得起云府禁地这个身份的尊贵或是神秘。

揭开了神秘面纱之后,红一所感到的是错愕。“这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高昂的声线因为极度的差距而变调。青一闭上眼,淡淡回答:“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红一突然转头,冷冷盯着青一:“既然早已知道其实这里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要死守?”

“你瞎乐吗?要守护的东西就在眼前竟然看不到!”失血过多让她的头脑开始不清醒,青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让她们青红十三死卫所拼死守护的,就是那一具水晶棺中的少女。红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这怎么可能?!”诸如此类的疑问句和感叹句写满了她的眼瞳。她无法相信,牺牲十三个高等魔族战力的自由度绑在这里所要守护的只不过是这样一点价值都没有的东西。在战力宝贵高实力更宝贵的魔界,这种行为已经不仅是浪费,更是极度的奢侈!她本以为她们所守护的是什么秘密中的秘密,也曾如外界般诸多猜测,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只不过是一个死人的尸体!一股怒气突然冲上头顶,自己等人竟是为了这种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死的吗?!

扫了扫红一一眼,青一已然明了对方的心思,舞妃洛丽塔叛主,青衣侍一死四伤,红一此时心中浮动可想而知。青一喘了口气,咬破嘴唇,痛楚令她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却听她寒声道:“值不值得自有殿下决断,但在你质疑前先想清楚,这是殿下的命令!”

“殿下。”怵然一惊,猛地想起那个鬼神一般的男子,红一心中的蠢蠢欲动骤然止歇。想起那孤高寂寥的男子,红一心中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刚蹿起的背叛火苗。和洛丽塔不同,为云亲手调教出来的她们清楚知道那个男人最残酷无情而又强大无敌的一面。

青一红一对视着,两人的焦距却都不在对方身上,水晶棺旁淡紫衣色的少女手捧着晶莹的花瓶,脸上却是莫名的犹豫之色。

门外,兰斯也在犹豫。云府禁地之名巴达斯人所皆知。虽然只是一扇小小的普通门扇,但谁知道深藏其后的是什么?人生总是不断面临选择,兰斯选择了进攻云府,而现在他又要选择,云府禁地,那一门之隔,他进,还是不进?选择的答案早已明了,只是他却无法下定决心,目光微转,扫到一道陌生的身影,兰斯突然眼前一亮,露出微笑。

“洛丽塔,你去开门。”

为什么是我?!洛丽塔睁大了眼,很想这么问。但是她清楚,对兰斯来说,她只不过是玩具赛雷特国的附属品!所以,这几年来她一直效忠着云,而兰斯也从来没找过她直到今天生死关头,他和她仿佛很自然地又恢复了这种关系。

洛丽塔当然可以拒绝,但拒绝的后果是什么她同样清楚。既然已经抛弃了自尊就不需要再装矜持。即便如此,洛丽塔却无法掩饰心中的恐怖,下意识地放慢速度,缓缓向屋子走去,那同样是她这么多年来也不曾接触过的禁地。洛丽塔不知道,在她的身后远远看着的兰斯同时紧握拳头,掌心已经湿了。

禁地,禁门。谁也不知道那扇普通的门扉后面藏着什么,但没有人相信会是平静。洛丽塔也不相信,但是她别无选择。晶莹洁白的手臂这几年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而今天终于轮到她自己的血了吗?

门开,安静轻盈,房中摆设陈列一目了然。错愕首先插入屋外众人心中,兰斯冷峻脸容沉默着,看不出一点心理波动。屋内众女亦是惊愕,反倒是重伤的青一最先反应过来。

“杀!”一声暴喝,剩下的十一个人本能地跟上,清泓剑光大盛。洛丽塔一阵手忙脚乱,一声闷哼,腹侧中剑。青一恨她背叛更杀死青三,下手更不容情,将洛丽塔逼出门外更反手一剑在她脸颊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洛丽塔尖叫一声,却怎么也不敢上前,看着青一冷冷地关上房门。

“不亏是云殿下亲手调教出来的。”兰斯叹息一声,不知是赞赏洛丽塔在这种形势下还能全身而退还是赞赏青红十三卫以挡百的狂傲!洛丽塔退在一旁,撕下衣襟擦拭脸颊伤痕涌出的鲜血,衣襟后盯着青一的双眼满是怨毒。即便被外人尊为舞妃,只有她才清楚,这个院子中的一切她连靠近一步的资格都没有,而青一,更是她永远指挥不动的人物。

一眼都不看洛丽塔,兰斯拔剑出鞘,黑幕下仿佛漫天星辰陨落尽聚于他掌心,光亮乍起,身后黑衣骑士鱼贯而出,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肃杀之气却已然撞向门扉。

门破,一扇门又怎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玄衣铁骑?那可是陨落星辰当年的最强亲卫!而他们的首领,正是兰斯。

环膝抱着透明琉璃瓶的紫幽花,瑟缩在水晶棺后,紧紧地缩着身子,紫裳不敢抬头去看那恐怖的画面。一只断手突然擦过她的鼻尖吓得她差点大叫起来,右手死死地捂着嘴不敢发出大点的声响,紫裳害怕得像只无助的小狗。今日前的云府禁地已然成为无间地狱。黑衣骑士们连魔神王都不在意,更何况是隔了三代的子孙!

青一等人虽然实力超强,却架不住疯虎般前仆后继的玄衣铁骑。从早晨战至深夜,她们的体力心力早已消耗到一个极低极低的水平,青衣侍一死四伤其中更包括青一这个青红十三卫的实质首领,十三剑阵名存实亡。更有和诸女同出一脉的洛丽塔趁机落井下石处处狠手,青红十二卫转瞬间已然处处皆伤。

兰斯缓步向前,每一步都极慢极慢,都每一步迈出都至少有一名十三卫伤于他的手中。重伤的青五更是差点死在他的手里,所幸身旁青四反应超快,以臂戴剑挡下那一剑,却也付出一臂的代价,而她们争取到的不过是一会儿的苟延残喘罢了。

青一越战越惊心越凉,她已然不怀疑这些黑衣骑士的身份,除了玄衣铁卫魔界中再无法找出战力如此强大的一支队伍。她只是不明白,他们竟然会出这么大力气将这么多的力量布置在她们这里,难道他们就这么有把握杀死殿下吗?还是,云殿下那里所遭遇的是更加强大的恐怖对手?!

剧战中岂容分神!青一这一分神已然被对手抢入近前,接连三剑从上中下三个角度锁死青一进退躲避之路。青二拼死抢上全然不顾及自己的一通死攻方才将青一救下。青四青五青六三人抢上救助两位大姐,却不防被兰斯横扫来一剑瞬间破掉五人小阵,黑衣骑士们见缝插针不断穿插而上,将青衣侍生生截成两段!

青一大恸,知道这一分开便是死别,再也不顾其他,剑锋一寒,剑尖上已逼出三尺青色剑芒,怒吼一声便向前扑上。兰斯剑转,在青一背上重重一拍,打得她吐出血来,身前黑衣骑士冷笑一声,齐齐抢身而上,他们身后传来几声惨呼,眼见得青四三人是不活了。青二大声怒吼,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打在剑上,竟也逼出三尺青芒,将身前剧战许久的对手一剑腰斩!

直到死去,对方眼中仍是满眼不可思议,旋即渐渐黯淡。青二却不理不睬,发出一声一声怒吼,扑至青一身旁,抢起大姐,两人两剑势若猛虎,疯狂斩杀黑衣骑士!

黑衣骑士们本是身经百战的战士,除了被打懵的一开始,转眼便反应过来,堵塞的众人散开来,六人六人重新排上,简单的小圆已然牢牢地将两女锁死在圆阵之中,再也腾不出手和红一她们互相呼应。

红一大急,青衣侍几乎死亡殆尽,只剩下青一青二背靠背死撑,但离死亡也不过一线之距。只看她们连剑芒都已逼出红一便知她们已然是存了必死之心,现已开始燃烧最后的生命之力拉人垫背了。

殿下为什么还不回来?红一动摇了,方才沉下去的投降念头神使鬼差地又冒了出来。这一分心,手上剑势便慢了几分,本已渐渐不支的红衣剑阵立时感到压力大增。

洛丽塔眼见红一神色,猛地心中一动,扑向红一身旁红三,却是倏然大叫:“红一你还不动手?!”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洛丽塔事情便在眼前,谁敢保证不出现第二个叛徒?红衣侍们剑下微乱,红三下意识地退开几步,洛丽塔大喜,几番战斗下来她的实力竟然大进,心神不宁的红三竟然被她一剑穿心而死!到此,红衣剑阵已然崩溃!

洛丽塔暗里冷笑一声,脸上却露出赞赏笑容:“红一你干得不错。我会替你向主上求情的。”剩下的红侍们聚集在红二身旁,惊怒不已地瞪着红一和洛丽塔。红一傻了眼,浑浑噩噩的脑袋想不明白的是,她只不过犹豫了下怎么就背叛了?!红三就站在红一身旁,而洛丽塔竟然能轻易杀死红三,红一怎么也无法逃脱责任,当此嫌疑之地更有洛丽塔搅浑的话语推波助澜,红衣侍们又怎么可能不怀疑?

黑衣骑士们不愧为精英,一下便明白了局势的变化,一边防备着红一的偷袭,一边已然故意让开去向着其他红衣侍们扑去。看见黑衣骑士们明显的故意区别,红衣侍们更是坚信红一的背叛。

如同洛丽塔之前一般,红一同样面临选择,洛丽塔抓住她疏忽的一瞬将她推向死局,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背叛,或者一个人孤军战死以证清白?洛丽塔没有给她太多的选择时间,和红七的边战边走,洛丽塔娇声一退,已然将红七的剑牵引至红一的身前!害死姐妹的叛徒就在眼前,红七立刻红了眼,一锤胸口,大口鲜血吐出,长剑尽头红芒暴涨,竟是不理洛丽塔直向昔日大姐斩去!

生死之间,有几人选死?红一选生,魔界准则向来如此。恨恨地瞪了洛丽塔一眼,手中剑却再不停留,这一出手竟比适才更狠辣三分,一如洛丽塔。

红七怒吼,竟是全然不顾来剑尽处,掌心锋芒更急,直刺向红一咽喉,正是云所亲传的几剑孤招之一——玉碎!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然而,只差一分,却终究无法向前哪怕一厘。红七眼中的怨恨更深,火红色的神采却终于慢慢黯淡褪去。洛丽塔的剑阻挡了她一分,让红一的剑毫无阻隔地刺穿了她的心脏。抽剑,红七的血喷了出来淋了红一一脸,血雾后,四道火焰般的红色缓缓燃起。红二阻止着姐妹们冲上去拼命的冲动,剩下的四把红剑却再也无法阻拦住红一和洛丽塔的联手,更何况还有数十个黑衣骑士!

生死剧战之末,全场却是诡异的死寂,突然,却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惊恐叫声!兰斯皱眉望去,原来是青一抢先下场,而青二紧随她之后便被冲上的五把大剑斩去四肢头颅,反倒是被撞飞出去的青一暂时捡回一命,而在她的身后一个身着淡紫衣裳的少女正被青一护在身后,满脸惊恐。

她是谁?这里怎么会有青红十三卫以外的人?紫幽花?那个人类国家的残存者吗?她怎么在这里?云为什么允许她进入这里?一连串的疑问先后闪过,兰斯突然发现,已然重伤的青一竟然不顾自身伤势死守在紫裳身前!兰斯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黑炎燃起,兰斯已向着青一扑去,动若奔马!青一咬着牙,却动也不动,无法闪躲,因为,紫裳就在她的身后!这是云的命令,也是她们十三姐妹中唯一一个接受的除了守护这房间之外的新命令!

她只能守,硬架硬挡,兰斯不费多少力气就轻松胜了。一脚踢开青一,兰斯不再去管那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的青一,剑上黑炎褪下,挑起紫裳的下巴,往两旁散开发丝露出女孩清秀的脸孔和脸上无法掩饰的恐慌。

她显然不是这里成为禁地的理由,也不会知道。

兰斯第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卑微和怯懦,那不是云的手法,第一时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再一次失落的事实让他挥出了刀便要随手解决这个废物。然而,他终于停下了剑,在今日,第一次。

自然不是因为怜悯,怜悯这种东西早已从魔族的情感中剔除,只是,一只纤纤玉指挡住了他的剑锋,兰斯的剑再也无法向前推进一寸。然后,屋中的人都听到了那雍容华贵的声音“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做比较好。”

无论敌我尽皆失色,各自退开。

场中变成了奇怪的三处半,红二四人守在青一身旁,兰斯和黑衣骑士们退守门口,红一和洛丽塔隔着他们远远地站着,两人间也离得不近。而在众人对峙的中央水晶棺旁淡紫衣裳的少女身旁站着一个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一双深紫瞳孔似笑非笑地盯着兰斯。

没有人说话,玄衣铁卫们看到“大仇人”悠然现身眼睛早都瞪红了,兰斯也差点失去冷静,但也仅仅只是一会而已。毕竟,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长公主殿下。原本他也不会如此冲动,只是在这种特殊的场景下多年压抑的情绪也有些失控了,而且兰斯也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在和云战后受伤闭关了吗?!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她根本不可能闯过黑暗天幕的不是吗?!兰斯不自信地自问了一句,至少对他来说这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除非——

“你是谁?你怎么会躲在这里?”问出这话的当然不会是兰斯,他就算瞎了眼也不会认不出魔族长公主伊维雅殿下。洛丽塔的表现不能说不对,在刚刚转换门楣后兰斯对她的在意度显然极低,如果不好好表现一番的话恐怕日后也讨不了好。只可惜——

深紫双瞳似笑非笑地盯着洛丽塔,长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有眼无珠志大才疏,实力低微又不安于本分,不甘卑微又看不清形势,难怪他一点都不在意你。”

洛丽塔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发现兰斯只冷冷地看着那个美绝人寰的白衣女子无视她的存在。浑身莫名一冷,洛丽塔突然明白,她犯了一个错误。兰斯的声音冷冷传来:“长公主殿下,您不是闭关悟武了吗?”云和长公主之间的战斗虽然人尽皆知,不过私下里却没人敢正面提起,而长公主的闭关同样是以悟武的名义。

“有闭关当然有出关咯,兰斯你的理解力怎么变低了?”长公主微微一笑,明眸皓齿,荡漾清泓,竟有一种极其艳丽之感。兰斯大骇,就在刚才他竟然有刹那迷醉的感觉,对意志力无比坚定的他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怎么能不让他震惊万分?!再细看去,往日雍容华贵的长公主面容不变,然而言行神情竟隐含万种妩媚。兰斯并不是不明就里之人,只看此便知,长公主竟是功力大进,百尺竿头更上层楼!

秋波流转,伊维雅一一扫过面前人们,青一红二,黑衣骑士,红一洛丽塔,最后又回到兰斯身上,呵呵一笑道:“难怪我今天突然觉得有什么牵挂着我似的总让我静不下心来,原来这里这么热闹呢。兰斯啊,你今天这么有兴致吗?我记得,从云来到巴达斯之后,你可是从没有和他发生过任何交集呢。”轻咬着食指指尖,长公主偏着头,仿佛思考着什么,银白长发披散开来,浑身上下充满了魅惑。

心不断往下沉去,长公主的柔和言语丝毫没有带来一丝温度。从长公主出现开始,兰斯便隐隐感到不对了,却搞不清长公主来意,只能不冷不热地道:“云殿下盖世英雄,兰斯并非故作孤傲清高,实在是怕为云殿下所拒啊。这次听说云殿下远行东南,方才忍不住想要上门前来探视一番。”

这一番纯粹是废话,云都不在他还上门来探个屁?长公主却只是偏着头,似笑非笑的“噢”了一声,哂道:“原来如此。”又故意地扫了扫兰斯身后的黑衣骑士们,皱了皱眉,仿佛这才看见他们身上的血色一般,淡淡问道:“然则他们这是?”

兰斯仰天打了个哈哈,微笑道:“听说云殿下府下青红十三卫虽非我族,然实力突飞猛进之速更由在我魔族之上,我这几位兄弟听了不忿忍不住想要上来切磋一番,却和云殿下门下发生了些许误会。”

“误会?”即便只是在小屋之中,但也随处可见这“误会”的严重程度,更何况这里可不是云府内的普通房间,而是禁地中的禁地啊!长公主妙目一转,却掩嘴笑道:“真是好大的误会啊!”

“的确是误会。都怪我平时太宠着他们几个了,殿下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教训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兰斯重重地点了点头,拍胸脯狂点头地继续说着废话,暗中却早已和几个手下通着消息。屋外的死寂先前只让他感觉到顺利,而现在却让开始感到不对劲。

长公主闻言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原来是这样子啊,擅闯皇子府邸擅伤皇子女人,的确是该好好教训一下,那不如就让我代劳一下好了。”言未落,长公主的身影却已飞掠而出,掌中突然现出一把深紫色薄刃剑,烁烁生辉!

早在长公主到来之时兰斯就已开始暗自戒备,长公主的和蔼态度丝毫也没有放松他的警戒,所以当长公主剑指黑衣之时,兰斯第一个便反应过来,拔剑相迎,与薄刃剑猛然相交发出巨大声响!

甫一相交,兰斯便身躯大震如遭雷击,薄薄的剑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就像是一座大山般撼之不动。一切只是刹那,兰斯反应过来待要再加力时,却只觉剑上一轻,一股香风擦过他的身边。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本就充满血腥的屋内更添了一道亡魂,一道漆黑光芒自长公主的身上放出猛地冲过屋顶直入云霄。

屋外猛地响起厮杀声音,心猛地沉了下去,兰斯冷冷地盯着长公主,她已然回到先前的位子,怯生生的模样仿佛不曾动过,只有她手中的薄刃剑尖正慢慢地滴着血:“长公主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长公主微瞥一眼,侧脸露出半个嘴角勾起傲然微笑,却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兰斯,你跟了辰多少年?”

辰殿下!

心突然冷了下来,外面响起的厮杀声和沉闷的砍杀声正不断接近,兰斯已然清楚今日之事自己所犯下的错误。长公主和云岂是易与之辈?云又怎么可能这么大意这么容易就让他们给骗了出去?嘴角发涩,兰斯明白,眼前的是一个早已布好的陷阱,就等着自己等人往里面跳。长公主回来后只字不提辰仿佛完全忘记了这个人,但是她心底显然从来不曾忘记那天大耻辱!

长公主淡淡微笑,对兰斯的一言不发却没有勃然大怒,随手捋了捋额前发丝,声音却越发轻柔:“不愿答吗?也罢,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从他执掌第二军团时我便看见你跟在他身边了,当年的一切你也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年了,我有句话一直想问问你,你说,我对他,可有半分不好?”

兰斯抿着嘴,没有回答。

长公主也不着恼,淡淡的眼神从兰斯身上飘过,一一扫过昔日站在另一个男人身后的玄衣铁骑们。本是理直气壮咬牙切齿的钢铁男儿们对上那貌似故作淡然的剪水双瞳凄凄切切的模样,莫名的火气却去了三分,下意识地别开了自己的脑袋。兰斯不答,长公主也不追问,神思渺渺仿佛又回到当日看着那人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却听那声音幽幽淡淡的轻轻响起:“他是魔族天才,他有他的骄傲,他有他的尊严,陛下赐婚他眉也不皱就推了,娶那下贱的混血女婢为妻,多少人赞叹一声,有情有义。我呢?在他眼里我算什么?他可曾替我想过一想?他可曾想过他如此绝情做法,多少人在背后笑我辱我,他又可曾在意?”

兰斯沉默,当年这事他并不赞成,但辰的决定他又怎么能反对?他虽然同样深恨长公主,只是要他昧着良心说违心之言却是不愿,他只能叹息一声:“当年辰帅所做或有不妥,但他对我族又岂是无功?长公主殿下您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请动陛下将辰帅侮为我族叛逆,更亲率第一军精锐万里追杀,您、您……”

长公主却笑了,笑容如冰:“你以为我做得够了?该收手了?”兰斯不语,来个默认。长公主眼神突冷,脉脉温情瞬间不见,兰斯更感心寒,外面厮杀声更响,屋内却是一片死寂,只有长公主幽幽的声音慢慢响起:“你怎么知道够了?你以为他对我做的只有这些吗?你以为他犯下的罪孽只有这些吗?你以为我做了这些就已经够了吗?不,当然不!”

兰斯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换了个人似的长公主,雍容华贵尽皆不见,那种咬牙切齿的怨毒眼神看起来就像是被激怒了的毒蛇一般阴狠而毒辣。

“他毁了我,我就毁了他。他以为放我一命就可以抵消他做过的一切吗?他以为躲得远远的就可以逃得了吗?嘿嘿,哈哈哈哈!辰!你在那边看着吧,我现在动不了你,但也不会太久了,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长公主又哭又笑,状似疯癫,兰斯的心却只不断往下沉去,他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念头,但他清楚长公主这么大方地任众人看到她这番模样,显然并不准备放过这屋中的任何一人了。而当她讲回心中欲言之时,便是众人身死之时!

既然计划早已被她看透,一切都已落入她指掌,迟早要死不如趁她手下尚未到来趁势反戈一击,或许还能换得几许生机。心思打定,几个暗号发出,兰斯便要动手。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收点利息。”长公主冷冷一眼扫过兰斯手心,时机拿捏正是他出手前瞬间。兰斯心中一凉,方知长公主竟是精进如斯,生死尽在她掌心!

心中愈惊,愈发确定此行难免,兰斯猛地横下心来,抛下一切,怒吼着扑了上来,手中长剑一展,魔气尽数催进长剑之中,转瞬间大丛黑炎已然蹿出剑尖,将整柄剑包裹得一丝不露。兰斯身后黑衣骑士们早得他暗号,呼声中默契的扑将上来,一人一剑从各个角度或劈或斩或突或刺,竟是将前后左右上下八方所有死角尽数堵死!

长公主低低一笑,深紫长剑蓦然一颤,竟然分身双剑,仔细看去才知不过是剑的高速来回。面对兰斯众人扑将上来的围杀之势不躲不闪,长公主手却不停,一剑化为双剑,双剑化为四剑,长公主的身形也跟着转了起来,越转越快,剑也越舞越快,到后来已全然看不见剑和人的区别。而这时兰斯的剑已经到了,他的全身裹在黑炎之中,就仿佛是地狱的魔神,脸上肌肉全然扭曲了,显然这一剑已凝聚了他全身之力,拼死也要拉上长公主陪葬!再看其他黑衣骑士也尽皆如此!

眼见长公主似乎已经身陷死局,青一众女的心悬到顶点,却突然看见一点紫芒自漆黑剑幕中骤然大亮,叮铃叮铃剑点之声不绝于耳,那一丛白色身影身周竟现出一朵深紫黑莲,伴随着一声轻响,轰然炸开——

“刹那芳华!”

死亡黑莲盛开,华丽得让人忽视了她的残酷,直到剑舞结束之时,仍没有人从那份美丽中清醒过来。兰斯的剑反转过来,死心不息地向着长公主刺去,剑尖触到她柔软的背部肌肤却突然停了下来,如同约好了一般,所有黑衣骑士连同兰斯全身血肉猛地爆散开来,在小小的房间内下起了一场血雨。

青一诸女目瞪口呆地看着血雨中那一道雪白雪白的身影,蓦地齐齐打了个寒颤,再不敢看那风华绝代的长公主一眼。反倒是洛丽塔和红一身处生死之际,反应反快上几分,夺门而逃。

长公主站在血雨腥风之中,冷冷注视着逃走的两女,动也不动,仿佛根本不在意她们逃跑的事实。长公主是云的母亲,自然可以这么做,但是青一她们却不行。背叛,是殿下最不容许的原罪,她们怎么敢就这么放洛丽塔红一离开。但是,没等她们行动,却见那扇门忽闭忽开,先后两个身影被逼退进来,两人狼狈的脸上写满了惊恐,正是逃离的洛丽塔和红一两人。而门口露出的两张脸孔,一男一女,那个女的她们不曾见过,但是那个男的却让她们齐齐一震,正是魔神军第四军团长卡丹迪罗·匹莱兹·若丹伦得!

青一没有感到一丝轻松,反倒是心中一沉,对事事算计清楚运筹帷幄收尽渔人之利的长公主更感忌讳。这一战,云府和第二军团两败俱伤,长公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向不合她心意的第二军团长兰斯以及所有心腹一网打尽。以她的手段,今日之后魔神第二军必然彻底沦为她的棋子,如此一来,魔神第一第二第四军团皆在她掌控下,那……不!还不止!如果再算上同时被引出巴达斯的第三军团长凯夜叉的话,那她几乎是将魔神军内所有势力一网打尽!心更冷,莫名的寒意将青一整个裹起,开始模糊的视野里,她看见,长公主正朝洛丽塔她们走去。

缓缓走到洛丽塔身前,长公主一把抓起她的下巴,轻佻挑起,看着洛丽塔眸中恐惧怨毒的神色,陡地失声轻笑:“你是否还在怨天尤人,甚至怪罪自己竟然生在人类家庭?”纤细的指甲沿着洛丽塔的脸颊缓缓上滑,生冷的触感让女孩心中的恐惧攀至顶点,长公主冰冷的话语直击心灵,那纤细的指甲停在她的眼瞳上,飘来滑去,偶尔的触碰一下让她疼得流出泪来。

“哭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你,你怕什么?”心中猛地一松,突如其来的剧痛却随之到来,洛丽塔哀声痛嚎,仅存的右眼死死地盯着长公主,左眼处已是血肉模糊的一个深洞。纤细的指甲上,洛丽塔美丽的眼瞳已经失去生机静静地拈在长公主的指尖,她细细地打量着,仿佛在欣赏什么宝物似的。旋即,似乎现在才发现了若丹伦得,长公主转向他,轻声问道:“若伦,我美吗?”

若丹伦得毫不犹豫地道:“长公主殿下绝代风华,实乃我魔族第一美人!”

长公主似可无不可地微微点头,却露出些失望神情,旋即摇头:“多少年了,你都从小孩子长成大人了,还是这么一句。魔族第一美人,魔族第一美人,嘿,为什么他们总是不喜欢深紫色的眼瞳,这人类女子的眼瞳真的这么美丽吗?”

流满血的屋子内残肢四处,脸上鲜血直流的洛丽塔痛呼哀嚎着,风华绝代的长公主指捻着一只眼珠,神思黯然。红一看着面前这诡异莫名的场景,陡地发出一声惊悚的叫声,突然不顾一切地朝着门口冲去!青一张了张嘴,想要挽住昔日的姐妹,终于缓缓闭上双眼,闭眼前她已经看见了,那一丛红莲劫火从若丹伦得的身上蹿了出来。

红一临死前的惨呼陡地截断了洛丽塔的哀嚎,她用仅存的右眼怨毒地盯着长公主,冷冷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都不喜欢你。”长公主神色微动,抓住洛丽塔脖颈的手却不由又多了一分力:“为什么?”洛丽塔立感呼吸不畅,憋红了脸伸长了舌头,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一个字来。长公主猛地清醒过来,缓缓松开了手,洛丽塔一阵干呕大口地喘着气,刚逃过一死的她却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诡异笑容,大声道:“因为你贱!你故作清高,满腹骄傲,你算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贱货下三滥的婊子!你们魔族都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乱伦荒淫无道的垃圾!”

“放肆!”“住口!”

若丹伦得大怒,小小人类竟敢这么大胆侮辱诬蔑魔族,手中红莲一扬,便要将她一剑刺死。剑到中途,若丹伦得却停下了手,长公主猛地捏碎眼珠捏上他的剑尖,另一只手却握上洛丽塔的脖颈将她提起。长公主的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如同洛丽塔眼中竟是解脱一般怪异。

“你想激怒我好讨个痛快是吗?”轻柔的话语却好像晴天霹雳将洛丽塔最后的美梦惊醒,恐惧的眼神看着长公主就像看着魔鬼!长公主凑到洛丽塔的耳旁用仅有他两人听得见的话语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曾经在人类中生活过一段时间内,这种激将法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洛丽塔右眼中满是怨毒,双手抓着长公主的手用力地挣扎扭打起来,只是全身功力早已在一天的激战中消耗殆尽最后更伤于若丹伦得手下,现在的她又怎么可能挣得脱长公主的魔掌!

几年来从未有过的绝望之情再一次袭上心头,就仿佛四年前血魔将来到赛雷特首都的那个夜晚,耳内仿佛又响起母亲姐姐的残叫哀嚎和魔族猖狂嚣张的大笑。左眼血和右眼泪一起流了下来,终于连挣扎都变得无力,洛丽塔低低地哭泣着,最后叫的却是妈妈。

虽然深恨洛丽塔背叛导致几个姐妹死于非命,但青一却突然恨不起来,同为人类,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无法释怀。如果不是身份的天堑横在那里,她甚至想要祈求长公主殿下赐洛丽塔一个干脆好了。

长公主却并不急着杀死洛丽塔,杀死一个人从来不是惩罚对方的最好办法。洛丽塔已经不再奢望什么,然而突然的,那个改变了她命运的男人身影却莫名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即便她明知道那个男人应该远在万里之外,却无法摆脱祈求的幻影。

“她的命是我的,你要带走也该问问我这个主人的意见吧?”洛丽塔右眼突然瞪直,不可思议的幻影猛地化作现实,缓缓从虚空中走出的身影却赫然正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长公主脸上却一点惊异也无,就好像早已猜到了一般,淡淡笑道:“皇儿,你回来得倒是真快。”若丹伦得的眼珠都快瞪爆了出来,洛丽塔神思恍惚看不清楚,其他人可是看得分明,云可是真的撕裂了空间就这么凭空走出来的!这分明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空间魔法!再看长公主竟然没有丝毫异样,莫非她早已知道云竟然会此等异术?再想深一层,长公主和云一脉相传分属母子,难道这空间魔法竟是长公主传于云?!突然的猜测让若丹伦得心更寒,长公主的形象在他心中更高大了一圈。

云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地道:“我要是再不回来,我这群侍女可就要被人欺负到死了。”

“什么话?难道母后会伤害你这些可爱的女孩们吗?啊咧啊咧,我想起来了,难道你把那唯一不通武艺的小吸血鬼带走也是为了躲过我?你可真是让我伤心呢。”长公主宠溺的语气没有丝毫说服力,她的指甲更突然凶狠地在洛丽塔脸上抠出三道血痕,用力之狠。洛丽塔咬紧了牙一声不吭,仅存的右眼孤零零地望着少年,一如四年前。

“我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中有请你代劳教训我的侍女,更不记得有允许你踏进这里。”

“噢?你确定不是你记错了吗?”长公主妙目一转,眼眸中却流露出莫名的挑衅,云身上微弱的气息和伤痕累累的模样似乎也在映衬着什么,屋中的人不论哪方都下意识地秉紧了呼吸,他们突然发现,长公主和云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融洽”。

云沉默,一语不发,淡紫色的忧郁双瞳却渐渐沉淀出浓郁,眉宇后是不容置疑的冷漠。

对峙的两人不像母子,看上去更似生死大敌,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神情更随着掌上指尖的颤动而变化着。难堪的沉默在空气中积聚着战斗的序曲,若丹伦得猛地握紧拳头。

长公主忽然一笑,将洛丽塔随手抛开,擦过云的身旁,云的眼连眨都不眨一下,冷冷地看着长公主顺手劈来的快剑。全场中只有若丹伦得勉强看清了长公主的动作,却无补于事骇得他大惊失色,唯一让他欣慰的或者便是云无力还手的呆愣反应,但很快他就知道他错了。

深紫色的薄刃剑离云的咽喉还有三分,云手中那不知何时出现的银色长剑已然抵在长公主的小腹之上,在她刺穿他的咽喉之前,他的剑一定会先将她劈成两段。

长公主缓缓收回长剑,在长公主动作开始之后,云才开始了收剑的动作,两人那缓慢的动作就像是怕对方误会了似的,但在若丹伦得看来,却更像是在寻找着反戈一击的机会。

这两人真的是母子吗?

“风之哀伤啊,呵呵,你终于把她唤出来了呢。我还以为这一天还要再过一段时间呢。”长公主爱恨难明地打量着少年手中的长剑,若丹伦得闻言却是悚然一惊,风之哀伤对魔族甚至魔界意味着什么没人不清楚,而风之哀伤的主人更是魔界千年来的死敌!

轻弹剑尖发出铮铮龙鸣,云淡然微笑:“我的实力越强你岂不是越满意?否则又岂对得起你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斜眼打量了下已经惊呆了的若丹伦得,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呢,这么快你就准备抛弃这家伙了呢。也罢,那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言罢,银白剑芒骤起光亮,仿若一道闪电惊天狂涛,若丹伦得甚至完全来不及动作,这一剑早已超出肉眼所能捕及的速度。反倒是他所随身雾族五侍这全然不同于魔族的另类存在抢先一步自他身上飞出,拦在若丹伦得身前瞬间化成一座雾墙。若丹伦得认得这招,那几乎是他们的最强防御,只是,这一次却再挡不住那轻巧的剑身!

耳际一阵轰鸣,若丹伦得心知,那是雾族无法为人耳所捕捉的临死哀嚎,却无暇让他去感慨生命的脆。剑尖翻转,往日替他挡过无数次灾厄的雾墙已然丧尽,露出少年淡然冷漠的微笑和那一把触目惊心的风之哀伤!

深紫薄刃剑破空而至,出现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自然,仿佛从一开始它就在那。这一剑既不刺向云也不挡住风之哀伤,只是凭空地刺在空处,却自然而然地将云下一步所要前进的路线招式统统截断。长公主柔柔弱弱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儿啊,母后可要怪你越俎代庖了呢。若伦是母后的崇拜者呢,你怎么能一剑杀了他?”

若丹伦得心中的感激还没涌起就被云的冷笑自嘲所截断:“就算要杀也是你来杀是吗?看来我们还真是相像呢。”

“当然了,我们是母子嘛。不过如果你乖乖的听话,我会像以前那样给你奖励的。”

“你这么做的话,想来父皇会失落得紧呢。不过,如果奖励让我满意的话,我也不妨视若无睹一次。”

“呵呵呵呵,真是不乖的孩子呢,竟然学会讨价还价了,不过你放心,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噢?”云笑了笑,剑却没有丝毫收起来的意思,“你这么有把握?”

清楚云的人都知道,当他这般反问的时候往往便是杀戮的前奏,长公主却仿若不觉,转身缓缓走出屋外,轻轻说道:“辰的消息如何?”

猛地抽干了空气,屋内一片死寂,淡紫双瞳瞬间浓郁,紧紧地盯着那缓缓远去的背影。云撤剑敛于虚无,冷漠眼神深深地望了若丹伦得一眼,旋即转过身去,不再去看。

雪舞历1047年秋二月,魔神军第二军团长兰斯第三军团长凯夜叉伙同前第二军团长陨落星辰旧部以及东南兽人族叛乱,借兽族丰收庆典图谋杀害伟大睿智的魔族长公主殿下及其子云殿下。天幸云殿下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先后毙凯和兰斯于燃烧平原及巴达斯云府。

是役,魔神军第二军团长兰斯及亲卫即原陨落星辰所属玄衣铁骑军一千七百四十三人尽墨,第三军团长夜叉王凯独战身死。云殿下得魔神王陛下护佑,召唤天火流星惩戒兽人,兽人族自大祭司以降十三祭司连同兽人剑圣格罗姆·地狱咆哮以及几乎全族精锐尽数战死于兽人族圣湖旁。

其后长公主殿下以血腥手段清洗第三军团。云府之战三日后,魔神军第四军团长卡丹迪罗·匹莱兹·若丹伦得请辞军团长之职,长公主允之,其后若丹伦得进入东从殿任长公主亲卫副长。

史称第二次“星辰叛乱”,前后不过两日,此后,魔神军只剩一个声音。

——《雪舞异录·魔界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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