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 / 2)
暗堡里的人们这才松了口气。
军长看着铺在大桌上的军用地图“白师长,谈谈你们东线的情况。”
白云森走到军长身边。身子探到了地图上,手在地图上指点着“军长,以九丈崖为中心,我东线阵地连绵十七里,石角头、小季山几个制高点还在我们手里,喏,这里我312师现有作战兵员一千八百余,实则不到一个整编旅。而东线攻城之敌三倍于我。他们炮火猛烈,且有飞机助战。如东线之敌全面进攻,除石角头、小季山可据险扼守外,防线可能出现缺口。石角头左翼是488旅,喏,就是咱们脚下的九丈崖,这里兵力薄弱,极有可能被日军突破。而日军只要突破此地,即可长驱直入,拿下我们身后的陵城。”
杨梦征用铅笔敲打着地图“能不能从别的地方抽点兵力加强九丈崖的防御”
白云森摇摇头“抽不出来小季山右翼也危险,1094团只有五百多人。”
杨梦征默然了,眉头皱成了结,半晌,才咬着青紫的嘴唇,离开了地图。“郭旅长”
“到”
杨梦征用穿着布鞋的脚板顿了顿地“这里能守五天么”
郭士文咽了口唾沫。喉结动了一下,没言语。
“问你话呢九丈崖能不能守五天”
“我我不敢保证。”
“四天呢”
郭士文还是摇头。
“我我只有三百多号人。”
“三天呢”
郭士文几乎要哭了“军军长,杨杨大哥,您我兄弟一场,我我又违抗了军令,你你还是毙了我吧”
杨梦征火了,抬手对着郭士文就是一记耳光,“啪啪”颤响灌满了暗堡,几乎压住了外面零零星星的枪声。
众人又一次被军长的狂怒惊住了。
军长今天显然是急眼了,在近三十年的军旅生涯中,他大抵从未像此时此刻在这个暗堡里这么焦虑,这么绝望,从徐州、武汉到豫南,几场会战打下来,一万五千多人的一个军,只剩下不到六千人,刚奉命开到这里,又被两万三千多日伪军包围了。情况是十分严重的。新22军危在旦夕,只要九丈崖一被突破,一切便全完了。暗堡里的军官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然而,他们却也同情郭士文旅长,御守九丈崖的重任放在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他们也同样担不了,谁不清楚九丈崖和馒头丘一样,势在必失。
杨梦征不管这些,手指戳着郭士文的额头骂“混蛋孬种白跟老子十几年,老子叫你守,守三天守不住,我操你祖宗新22军荣辱存亡,系此一战你他妈的不明白么”
郭士文慢慢抬起了头“是军长我明白488旅誓与九丈崖共存亡”
杨梦征的怒火平息了一些,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郭士文的肩头“好这才像我六兄弟说的话”
郭士文却哭了“杨大哥,为了你,为了咱新22军,我打打到底可可我不能保证守三天我只保证488旅三百多号弟兄打光算数。”
杨梦征摇摇头,凄然一笑“不行啊,老弟我要你守住不要你打光”
偏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一个随从参谋拿起电话,问了句什么,马上向杨梦征军长报告“军长,你的电话”
“哪来的”
“军部,是毕副军长。”
杨梦征军长来到桌前,接过话筒。
“对是我”军长对着话筒讲了半天。
谁也不知道电话里讲的是什么。不过,军长放下电话时,脸色更难看了,想来那电话不是报喜报捷。大家都想知道电话内容,可又都不敢问,都呆呆地盯着军长看。
杨梦征正了正军帽,整了整衣襟,望着众人平静地说“弟兄们,眼下的情势,大家都清楚,你们说咋办”
众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最后,把眼光集中到了白云森脸上。
白云森道“没有军长,哪有新22军我们听军长的”
杨梦征对着众军官点了点头“好听我的就好你们听我的,现在,我可要听中央的,听战区长官部的。我再次请诸位记住,我们新22军今个儿不是和张大帅、段合肥打,而是和日本人打。全国同胞们在看着我们,咱陵城二十二万父老乡亲们在看着我们,咱们不能充孬种”“是”军官们纷纷立正。杨梦征想了想,又说“我和诸位都是多年的袍泽弟兄了,我不瞒诸位,刚才毕副军长在电话里讲赶来救援我们的新81军在醉河口被日军拦住了,眼下正在激战。暂79军联系不上,重庆和战区长官部电令我军固守待援,或伺机突破西线,向暂79军靠拢。情况就是这样,只要我们能拼出吃奶的劲,守上三天,情势也许会出现转机,即便新81军过不来,暂79军是必能赶到的我恳请诸位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东线凡未经军部许可,擅自弃守防线者,一律就地正法”
“是”又是纷纷的立正。
杨梦征挥挥手,在一群随从和卫兵的簇拥下,向暗堡麻包掩体外面走,走到拱形麻包的缺口,又站住了“郭旅长”
“有”
“军部手枪营拨两个连给你,还是那句话,守三天”
“军长”
“别说了,我不听”
杨梦征手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士文下意识地追着军长背影跑了几步,又站下了。他看着军长和随从们上了马,看着军长一行的马队冲上了回城的下坡山道。山道上蔚蓝的空中已现出一轮满月,白白的、淡淡的,像张失血的脸。西方天际烧着一片昏黄发红的火,那片火把遥远的群山和高渺的天空衔接在一起了。
他怅然若失地转身往暗堡中的指挥所走,刚走进指挥所,对面馒头丘山腰上的日军炮兵开火了,九丈崖弥漫在一片浓烈的硝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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