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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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鞍山阻击战将在将军自己的司令部里,在这场授勋大会上最后结束。

没有慌乱,没有恐惧,在那个湿漉漉的夜晚,他已死过一回了。这次复仇后的死亡,只是那次未完成的死亡的一次补充。

他平静而镇定地走到将军面前。

将军向他笑了笑。

将军笑得牵强而艰涩,嘴仿佛是被几把无形的钳子硬拉开的,拉开后合拢得很慢、很慢

将军手里捧着一枚系着红色缎带的勋章,缎带红得像血,从将军手指缝里软软垂下来,在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条桌上方悬着,微微摇动。

矮胖的刘副总司令和参谋长邵将军手里也捧着勋章,不过,不是青天白日勋章。代表军人最高荣誉的青天白日勋章只破例授予了他这个前县长。

他走到将军面前时,霍杰克越过他,走到了邵将军面前,欧阳贵也在矮胖的刘副总司令面前站住了。

中外记者拥到了台阶上,又把照相机对准了他们。

该开始了。

他缓缓抬起受过伤的右手,在手触军帽完成一个军礼之前,果决地用左手去掏怀里暗藏的六轮手枪。

然而,枪刚掏出来,霍杰克、欧阳贵手中的驳壳枪已率先啪、啪、啪爆响了,至少有四枪击中了将军的前胸。将军在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面前,未及做出任何反应,便颓然跌坐在身后羊皮蒙面的椅子上。

将军的血,和他躯体上流过的,和新三团倒下的一千八百余名弟兄流尽了的,一样鲜红的血,从胸前爆涌出来,染红了笔挺的军装,染红了面前洁白的桌布,也染红了落在桌布上的勋章。

复仇实现了,攻击结束了,他未及开枪,也用不着开枪了霍杰克和欧阳贵比他更有理由,更有资格开枪,他们的身上至今还残留着1761团赐予他们的弹头、弹片。

手慢慢垂了下来,尚未扣开空槽的六轮手枪落到了地上。

几乎是与此同时,台侧涌来了许多卫兵。卫兵手中的枪也响了,欧阳贵身中数弹被击毙在他脚下,霍杰克腿上也吃了一枪。尚未回过神来,他和再度受伤的霍杰克被一拥而上的卫兵们扭住了。

不可思议的是,将军挨了四枪后,竟没死,竟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用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把那枚沾上了鲜血的青天白日勋章抖颤着递了过来,苦笑着对他说

“拿拿去吧你你的”

这使他大感意外,他根本没准备接受那枚勋章,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复仇的,将军现刻儿竟叫他拿勋章他不想去拿,也无法拿,他的手被卫兵们死死抓着,整个身体连动都无法动。

将军挥挥手,让卫兵们放了他。

被放了以后,他依然于震惊中保持着原有的扭曲的姿势,呆呆立着,像尊痛苦而麻木的塑像。

将军死命支撑着身子,让矮胖的刘副总司令把勋章硬塞到他手上,和气地看着他,断断续续地说

“很像军官了么,段段团长记记得在省城司令部里,我我对你说的话么我我说,用用不了半年,叫叫你成为像像模像样的团长不不错吧”

医官上来给将军包扎伤口,将军将他推开了,喘息着,继续说

“新新三团的番号还还在,这团长你你还要做下去抗抗战不结束,就就做下去还有你你的团副,也也做下去,我我会叫刘副总司令和和23路军的弟弟兄们好好待待你们”

最后,将军挺了挺血淋淋的身子,对他,对周围的军官们,也对台下的人叹息似地说了句

“都都散了吧,授勋结结束”

言毕,将军轰然倒下了,像倒下了一堵墙。

他傻了,麻木了,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知道,置身何处也不知道。手里攥着那枚血淋淋的勋章,似乎又回到了弥漫着炮火硝烟的马鞍山前沿,似乎又看到了那满山遍野的尸体。他以为倒下的将军是方参谋,是兰尽忠,是被敌人的枪炮击中的,他想哭、想喊,可既哭不出,也喊不出。他又以为自己死了,那湿漉漉夜晚的枪弹已击穿了他的头颅,他不是人,而是个飘荡的鬼魂。

眼前一黑,他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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