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2 / 2)
他父亲口口声声说爱他母亲,却对她拳脚相向,对他这个儿子的所做所为亦难以称爱。他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对他不闻不问,唯一爱他呵护他的母亲又早早的离开了他。
爱是什么用他的经历去诠释就是粗暴的占有与痛苦的分离。
然而不仅是这样。
当他母亲在秋日暖阳充盈的卧室里,心血来潮念诵的那篇不知出处的情诗,他觉得那才是爱。
当严惜真遭贺阗拒绝,向他哭诉,问他性向时,他怕他为难,怕他离开,把自己的真实性向藏在心里,那或许也是爱。
爱有诸多种类,骆宾基对萧红的爱,爱的是创作呼兰河传的萧红和在艰难处境中百折不饶的萧红,是纯粹不掺杂的基于崇拜的爱。
爱亦是相通的,一通百通,当他理解了爱,就能理解骆宾基的感受。
当骆宾基说“也许我也爱上了一位女作家”,骆羽觉得这是他疼惜被病痛折磨的萧红的安慰之语,因为他知道她会喜欢听。
萧红由杨姐饰演,杨姐化着病容憔悴的妆靠在床头,勉强亦欣慰的笑了笑,“你别开玩笑了,我比你大六岁。”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这是不是玩笑的玩笑,骆宾基是认真的,骆羽觉得他在做出这份回答时,一定非常在意萧红是如何回应的,若她高兴,他亦高兴,但同时亦为她的病情担忧。
所以骆羽在与杨姐相视一笑时,亦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
李哥饰演端木,端木帮助过初来香港时穷困的骆宾基,助他站稳脚跟,他对他是感激的,在听萧红讲述他俩的过往后,是怨恨大于感激。
可以说是他的缺乏担当致使萧红患病,是他毁掉了一代才女,在骆宾基著作的萧红小传中有过类似的表达。
恨亦是相通的,当人们有过恨,才能明白恨使人痛苦但为什么会存在。它的存在通常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委屈求全,所以它不是单一的。
譬如骆宾基对端木怨恨的同时亦怀着感激,再譬如骆羽对他父亲爱恨交织,及他对施伯卿恨不能打死他转而恨自己无能。
恨是复杂的,有许多微妙之处,要如何演出恨与恨之间的不同呢
骆羽对他父亲及施伯卿的恨都太强烈,排练时令指导老师最头疼的就是他无法把握这个度,他总是演过头。
他必须收敛他的恨,必须投入到骆宾基这个角色里,相信他亦是感激李哥的。
端木没能逃出香港,当骆宾基提出送发高烧的萧红去医院救治时,他提着行礼恰巧回到了他俩的寓所。他听到了骆宾基与萧红的对话,酸了他俩两句。
之前骆羽都是回头恨恨的看李哥,捏着拳头从他身边走过离开。在舞台上,骆羽却是无奈的看了李哥一眼,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终究他俩才是夫妻。
在萧红弥留之际,她想起骆宾基在床边念诵呼兰河传的画面,对端木说要把此书的版权交给他,这个在最后给予她关怀与温暖的男人,对她的这本书深深的着迷。
在舞台上表演,需要演员快速的转换情绪,投入到特定的情境中。
当追光灯打到舞台另一边捧着书坐在椅子上的骆羽身上,回忆的片段展开,骆羽念道“呼兰河除了平凡世界的生活之外,在精神上亦有不少盛举,如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灯。”
“七月十五,呼兰河上放河灯了。河灯有白菜灯、西瓜灯,还有莲花灯。”
“大家一起等候,月亮高起来了,河灯就要从水上放下来了。那河灯从上游拥拥挤挤往下游浮来,浮的很慢,又镇静又稳当,真是人生何世会有这样的景况。”
骆羽没去过呼兰河,没见过放河灯,他想象那样的画面,他得相信它是美的,它的美令他震撼。
“到最后,那河灯流到了极远处下游的时候,使看河灯的人们内心无由的来了空虚,那河灯到底要漂到哪里去呢”
不管这段话引出什么样的剧情,他都得当是在床尾为给自己崇拜的作者打发无聊时光念诵自己最喜欢的著作。
他的语气必须平静,平静中还得带着一点欣喜和一点忧伤,然后把舞台交给杨姐,让她给萧红的人生做一个结尾。
“骆宾基,我睡着了。我刚才梦见家乡的河灯了,河灯飘过,我梦见奥菲利亚漂在水面上。我看清她的脸,她从水面飘过,没有沉下去越漂越远,越漂越远,不见了。”
萧红去世,端木和骆宾基来到她的坟前,端木问“为什么所有接近她的男人都会爱上她,哪怕她贫病交加、身怀六甲、生命垂危”
骆宾基回答“她是一种很强大的真实。她果露着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她的爱让他爱的男人强大起来、骄傲起来、随心所欲起来,然后她第一个被伤害。”
“她的强大让男人下手很重,其实她很疼,所以她不停的写作,寂寞和抚慰都来源于写作。”
“在梦中长大的孩子都是极端孤单的,她在写作中寻找她的故乡和亲人,寻找穷人、妇女和儿童。”
“她在写作中静静的呼吸,燃烧生命,记忆之火如此温暖。”
“她的灵魂追寻爱与自由,在这个充满暴力、奴役与欺辱的世界,从异乡到异乡”
不管骆宾基有多怨恨端木,随着萧红去世,随着他道出她藏在文字中真实的她,他解脱了,释然了。
不管此时站在骆羽面前的李哥是否感到歉疚和懊悔,他充满挑衅的眼神里藏着怎样龌蹉的心思,骆羽都释然了。
因为此刻他是骆宾基。
七月十五,好像今天阴历也是七月十五,好巧,可我不放河灯,也从未看过放河灯。
从下一章开始进入第三卷[骆驼展羽],骆羽长毛了还要振翅高飞,激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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