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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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郁沉炎接过域主之位年纪尚轻,不足十四,加之闻郁这两年锋芒太甚,如今在北域已流传出‘先尊符主再尊域主’的言论,若放任不管,假日时日必有大患。

郁沉炎三番四次试探过,从闻郁那得到的答案令他心安的同时,又感到无比烦躁,最后到了无论闻郁走不走,都是错的地步。

郁沉炎此时年方十六,身为北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年域主,他不是个喜欢犹豫,瞻前顾后的人。

但唯独此事,郁沉炎百般思索,千般踌躇,迟迟无法下决心,直到天梧大殿上,闻郁将一切推到他面前,逼着他面对。

天梧大殿陷入长久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跪得腿麻,站得脚酸之时,闻郁定眼注视中,大殿之上响起少年域主仿佛结了冰的嗓音。

“闻郁,我允你——”

一语毕,尘埃落定。

临近闻郁镇守鬼楼的第三个年头,世间难寻阴鬼邪祟作恶,天下一片太平之景。

巨变当夜,过几日便到十八岁生辰的北域主早早回了寝宫,斥退所有人,独坐在明亮灯火下,拿出已完成大半雕刻的翡翠,在一片寂静中,对着坚硬的天然玉石精雕细琢。

及至深夜,他眉眼露出倦色,自幼养尊处优的手通红,多了不少刻刀划痕。

这玉太硬。

不知与那个一去两年不归的人心比,谁更硬些。

在将两者对比之际,郁沉炎从衣里拿出一块泛青玉简。

好几次,他想立刻输入灵力让人从阴气森森的鬼楼回来,理由都想好了,北域主生辰到了,八方来贺,他闻郁就是有天大的事都得来,若还像去年那般,就定个大不敬之罪!

但郁沉炎忍住了。

两年前送别闻郁时,两人闹得并不愉快,不欢而散,此后纵有联系,也用的是跨越万水千山的书信,所谈皆正事,问候尽显疏离。

郁沉炎当了四年域主,整日与那些老狐狸城主们打交道,早已不会意气用事。

但面对闻郁,他总是忍不住涌出一身少年脾性。

“我郁沉炎一生不向谁低头,”他握着玉简自言自语,恶狠狠道,“阿闻,你不主动与我联系,我亦不会问你。”

撂下狠话的郁沉炎,将玉简放在桌案,继续雕琢蕴着柔润光泽的玉石。

他这手艺是从他爹郁苍梧手中学来的,早些年,郁沉炎很是不屑学这些,后来郁苍梧用截神木雕制成一支笔,送给了闻郁。

闻郁对这笔喜欢的很,不仅拿来画符,还用来当作发簪,常常插在挽束的青丝间。

郁沉炎心道不就是雕个小玩意吗,有何难的,他平日送闻郁那么多稀珍玩意,也没见他多笑两下。

若是因为神木他又不是送不了!想要为何不向他开口?!

郁沉炎百思不得其解后,当夜怒而找他爹学了手艺。

不曾想有朝一日,真派上用场,这些天他白日在书房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晚间就在寝宫雕琢玉石到深夜。

眼瞧即将大功告成,眼下泛着淡青的年轻男子,俊贵脸庞露出一点笑意。

在符主之前,他先认识的是少年时的闻郁。

那心总比玉要软些。

即便再生他的气,这么久也该消气了,再不济,看到他亲手雕制的礼物,也会心软。

郁沉炎已打算好了,只要闻郁主动与他说句话,或是肯从鬼楼回来,他就当对方低头服软了,气消了。届时他们一定能回到从前,回到那场改变太多东西的除魔大战前。

郁沉炎盯着玉石,估算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完成,他忍住困倦,立在书案前正打算继续雕琢,寝宫厚重大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鬼楼暴动,周围发现魔殿踪迹!”

郁沉炎拧起眉,下意识望向案上玉简,接着大门“砰”的被撞开,圣宫大总管火急火燎跑进来。

“不好了,域主!鬼楼暴动,魔殿袭击,恐怕是冲符主去的!”

“是不是冲他去的与我何干,”郁沉炎沉吟一瞬,冷哼道,“他走的时候可说过,不要我派一兵一卒跟着!不要我打扰他孑然一身!何况,”

郁沉炎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沉了几分,“我早与他说过不要留夙默野在身边!不要留!他不听,现在遭到魔殿袭击,吃苦头了吧!”

大总管苦着脸道:“域主,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耍小孩脾气了!”

“谁耍性子?到什么时候了?”

郁沉炎不以为然,继续雕琢已然成形的翡翠玉石。

“北域最大的几个城兵力被我安排在鬼楼外镇守,森罗殿看着来势汹汹,实则一群残兵败将,急什么,何况,真以为阿闻是软柿子吗,他能用圣剑,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就算魔君夙夜再活过来,都不能真拿他怎么样?”

身材圆润的大总管一听,心道也是,他们符主确实谁也奈何不了,不必过于惊慌。

“但是域主,奴才总觉得”

大总管“心慌”两字未出,看到在灯火照耀下,书案上放着一个蕴着柔润光泽的华美玉冠,用大块帝王绿雕琢而成,其间还镶嵌精致的小物样,极为惹眼。

大概因为他眼睛看得过于直了,郁沉炎注意到,急忙抬起衣袖遮挡,“好你个狗奴才!谁让你偷看的,还不快闭眼!”

圣宫总管顿时边闭眼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郁沉炎过几日才十八生辰,准备玉冠也早了些,何况,哪有自己給自己亲手制作礼物的,思来想去,快到及冠年龄的,也就只有远在鬼楼的符主了。

“符主生辰快到了?”

“差不多吧,”郁沉炎下意识回答,随后沉下脸,“与你何干?”

大总管摇头晃脑,脸上堆满笑意,“奴才就是想,这玉冠与符主好相配,只不过”

“不过什么?”郁沉炎神色一紧,“他说过想行及冠礼,不会讨厌戴冠的。”

大总管睁开只眼,指了指翡翠玉冠,“域主,这是绿色的,还是绿中帝王,绿冠戴在头上”

郁沉炎表情一僵,在原地立了半晌,低头看着玉冠,脸一阵青一阵红,“绿、绿的怎么了,好看就行!”

他选玉石时,只想着要用最好的玉,哪里想到这些。

“你这狗奴才,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一般人才不会想到这些,戴在头上只会觉得好看!”

郁沉炎这般说着,眼中的玉冠仿佛越变越绿,把他眼睛都映绿了。

大半个月精雕细琢的东西,突然拿不出手了,郁沉炎有些气急败坏,他拿起玉冠想收起来,谁知中途布满划痕的手突然一抖,失了力般。

砰——

玉冠砸落,发出破碎的声响。

本该坚硬无比的玉石,不知为何如泡沫般,落地后变得四分五裂。

郁沉炎愣住,心里突然窜起浓浓不安,随后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他立在书案前,拿起玉简头也不抬道:“安福,去外面守着,有最新的消息告诉我。”

安福总管脸上也没了嬉笑,扭动着圆滚身材迅速出去。

轰隆!

外界大雨突然倾盆落下,凉意在夜间肆虐。

郁沉炎一手拿着玉简,视线落在上面,神色间露出几分燥意,一手垂在身侧,掌心仙图若隐若现。

许是他多虑了,若真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闻郁最该来唤他才对。

他有仙图在身,眨眼便能抵达世间任何地方,不管多么危机时刻,总能第一时间赶到,赶得及。

等了好半晌,玉简都没有任何响动,泛着宁静而祥和的青芒。

一定是多虑了。

郁沉炎悬着的心渐渐放下,收起掌中的仙图,这时,寝宫门口传来杂乱的响动,像有无数人在来回奔跑。

他听得心烦意乱,正欲唤安福,去而复返的身影一路踉跄地跑到他面前。

安福总管脸色惨白,随后“扑通”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域主,鬼楼刚传来最新消息,符主他、他”

最后几个字,让郁沉炎顿了顿,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他有些茫然道:“你说什么?”

“报——鬼楼来信,符主身陨了!”一个声音又将话传入郁沉炎耳中。

大概因为消息过于骇然,负责传信之人连说了两遍,最后直接踏入寝宫大门,亲自到郁沉炎面前禀报。

“域主,鬼楼来信,符主身”

砰!

“陨”字未出口,那人被一掌轰倒在地。

郁沉炎好似被外界瓢泼大雨淋到了身上,浑身发冷,他抓紧玉简,手指在散青光芒映衬下发白。

“混账东西,谁给你胆量肆意编造他,”

郁沉炎视线落在发着光亮的玉简,边运转仙图,边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扯起唇角,“看好了,这是他的玉简,亮着呢。”

但下瞬,郁沉炎笑容一没。

他脸上失了血色。

仙图尚未展开之际,玉简淡青色的光芒突然消失了。

最后一点亮映在郁沉炎几近扭曲的森然面容,伴着安福极尽悲怆的哭腔,“域主,闻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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