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1 / 1）

因为腰疼，我从四哥家里回来了，到小波的房子里，想养几天再过去。我知道我回来了，父亲也有人照顾，因为他的妹妹还在那里。我二哥也要过来了。我的这个姑姑，在姐妹中是过得最不好的一个，所以我父亲就特别的心疼她。有什么东西都想着她，有时候也会偷偷的给她点钱。我父亲经常和我说，你姑姑太苦了，太不容易了。

父亲这样心疼他的妹妹，我想他的妹妹也不会亏待他的。我也就回去几天。

我的儿子小波也回来了，本来他的单位没有放假，但是我父亲这样了，我希望他能回来看看。所以才给他打了电话。可是没有想到，由于他的同事开着他的车，不小心出了事，把车开到了沟里。所以车就扔在了肇事的地方修车厂修了，他自己坐车回来的。

我满腹的委屈没处诉说，于是把通炉子被四嫂数落一顿这件事和小波说了。小波听了也很生气，他对我说：“妈，你也是的，她那样说，你直接就问她多少钱，把钱仍给她不就完了吗？多给她点，问她够不够，不够再给。不就是钱吗？钱是人挣的，何必受她那样的气。”

“我每天小心翼翼的，哪想到说那些话了，再说了，我手里没有现金，就算是给她钱，也得用手机转。她现在不只是要钱那么简单了，她现在是看你姥爷不顺眼，巴不得你姥爷早点死，她才高兴呢。”我说出了我的看法。

“要不，把我姥爷接到我们家来吧？”小波说。

“以前我就和你姥爷说过，让他来我们家，可是他总认为我是女儿家，住着不方便，他现在住的是他自己的房子，又不是你老舅的。”

小波听了我的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我只在家里呆了几天就又过去了。可是我这次去了以后，真的让我后悔终生。

我看到我父亲满嘴都是燎泡，嘴里居然还有血沬子，这得是上了多大的火呀？我看到父亲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二哥也来了，看到我哭，二哥说：“我爹前几天看到我们吃花生，他就馋了，让我也给他吃点。没想到就把牙床子咯破了。”

我一听二哥这样说就以为是真的。于是也不高兴的问：“我爹吃饭都费劲，你给他吃花生？”

“不是我要给他吃的，是我和姑姑在这里吃，爹馋了说，你给我吃点吧，听到他可怜巴巴的话，我能不给他吃吗？谁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呀？”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呢？从小养成的习惯，我在哥和嫂子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因为父亲说，女儿家嫁了出去，就不要回娘家来瞎管这管那的。更不能上娘家来挑事。要是因为这个哥哥嫂子离婚了，那成什么人了，你可不能那样。“

由于这样的教育方式，所以即使是看到嫂子对我的父母不公平，我都不敢说什么，就怕万一我的哪一句话冲到她们，真要是和我哥哥离婚了可怎么办呢？

我看着父亲，赶紧把我买来的香蕉给父亲剥了一个，父亲看到我几口就吃下去了。看到父亲这个样子，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我的父亲一直都没有吃饭呀？

我的父亲在我走之前就已经不太能说话了。有时候也不认识人。别人来了问他，你认识我吗？他会瞎说一个人的。其实不是。可是他谁都不认识，就是认识我。大概不是认识我，也许他的潜意识里只有我吧？因为有时候别人一问，你还认识我吗？他的回答就是你是我老闺女。

我问他还认识我吗？他也说你是我老闺女呗，我怎么不认识？

这次回来看到父亲几口就把香蕉吃下去了，而且是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我。我有些哽咽的问了一句：“爹，你还能认出我来吗？“

父亲好像拚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回答：“你是老闺女。“尽管我拼命的忍着眼泪，可还是止不住了。

我的父亲呀，我没在的这几天你遭了多少的罪呀？我是多么的混蛋呀？不就是腰疼吗？又不能死，为什么要回去呢？为什么要去小波那里歇那几天？

我喂完了香蕉以后，想要去厨房里给父亲做点吃的，可是没有父亲可以吃的东西，四哥四嫂谁都不再张罗着给父亲做饭。我看了看四哥，他也和四嫂一个德行了。他再也不是那个我信任的四哥了。他已经完全的和他的老婆站到了一条线上了。

或者不是现在，而是早就和他老婆站一条线了。只不过是以前装的挺好，现在也无需装了。

我赶紧出去，上附近的超市给父亲买了八宝粥。因为现在他也只能喝粥了。就是做饭也只能给他做粥，或者是鸡蛋糕之类的东西，别的他不能吃。

买回来粥以后，我用炉子上的热水稍微的烫了一下，就一点一点的喂父亲。这时候我的哥哥嫂子们在外面做好了饭，大吃大喝起来，从没有想到还有一个老父亲在屋子里躺着，看不出他们有一点点的难受。

这就是我父亲曾经赞不绝口的好儿子和好儿媳。

屋子里就剩我和父亲两个人了。我的父亲还是用那种带着乞求的眼神一直在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在乞求我什么。那样可怜。曾经我的父亲是多少优秀的男人呀？年轻的时候漂亮英俊有能力。可是老了，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呢？我只愿现在老天就降下一个雷来劈死那些虐待父亲的人。

我从父亲的脸上，表情，以及眼神里看到了他受了虐待。父亲嘴唇动了动，我知道他想说话，但是说不出来。于是我把耳朵凑到父亲的嘴边，父亲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良心坏呀。”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道尽了多少的苦楚呀？我哽咽着说：“爹，都怪我呀，我不应该让你回来，我拦着你不让你回来就好了，可是那时候你一心想回来。我也认为你回来是好事，哪想到会是这样呀。”我只能小声的哭泣，不敢大声说出来。

厨房里还在嘻嘻哈哈的连吃饭再说笑。没有人理我，我在屋子里轻声哭泣，父亲用那种绝望的眼神一直盯着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脸。一直盯着我，一直盯着我看。

这时候我闻到了臭味，我知道父亲拉屎了。

我也没有招呼别人，自己给父亲换。可是我给父亲翻身的时候，才发现，父亲的后屁股已经掉了很大的一块皮。看来这些天也没有人给他翻身。

我的父亲呀，你遭了多少的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