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前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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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辣的烈酒渐渐入喉,五脏六腑都仿若被烧灼了起来。

司俨此前从未如现下这般豪饮过,烈酒亦是渐渐才起了效力。

谦光大殿中,起舞的巫祝戴着呲牙咧嘴的鬼面,所做之舞诡谲又灵怪,他们亦会在起舞的过程中,特意制造那些如云缭绕般的烟雾,让人分辨不出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中。

司俨听着为首巫祝的噫乎哀哉之声,眼前所见诸景亦渐变得模糊……

一千余年前,中原林立着许多刚从部落转变为国家的小国,澧国亦是这些国家中的佼佼者之一。

澧国君王年过中年才与王后诞育了一子,自他是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列为了他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亦昭示他的子民,将他封为了澧国太子。

太子被取名为祈稹,他出生那日,天降祥瑞之兆,君王和王后对他寄予厚望,子民也从他刚一出生时,便认定了他会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统治者。

小太子也没让任何人失望,他天资聪颖,几岁时就展现了过人的才能。

可太子即到加冠之龄时,却突然患上了难治的恶疾,彼时在中原各国之间,巫和医为同职。澧国的大祭司便派了自己的得意弟子,一个名唤桑桑的女巫祝去为太子诊疾,并同婢女一同近身照顾于他。

巫祝桑桑是个孤女,大祭祀还未担任这个国家最高的神职时,中原还处于混战中,他在深山采药时第一次见到了这个被父母抛弃的幼女,也将她救了下来。

桑桑原本无名无姓,桑桑这两个字还是大祭司亲自为她取的。

取此名的原因是,他寻到桑桑的那日,山涧中的扶桑花开得正盛,所绽花瓣的颜色亦比烈日还要灼艳。

大祭祀性情良善,不仅医术高超,还通晓卜筮之术,常为澧国王室成员占卜吉凶。

桑桑渐渐长大后,也顺理成章地同大祭司学习了医术和占卜六爻等卦术。

桑桑天资聪颖,很快便成为了大祭司手下最出色的巫祝,而当时中原各国的女性地位也与男性一样,并无尊卑之分,甚至有些国家的君王也是女性。

所有人都清楚,待年岁渐大的大祭司去世后,桑桑很可能就会是澧国的新任大祭司,也会在这个国度拥有着极大的权势。

且桑桑的能力不仅在于占卜和医术,她还比寻常的巫祝更擅驯兽。

桑桑十四岁那年去山间采药时,曾救下一只受伤的幼虎,因为她便是被大祭司捡来的孩子,所以自是对这只幼小的生命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情,待将幼虎身上的伤治愈后,桑桑怕这时就将这只小虎放回山林中,它会无法生存,便又将它放在身旁抚养了一段时日。

桑桑并未尝试像训犬一样去驯化这只幼虎,反是按照自然界的法则,将它驯成了一只真正的猛虎。

一年后,幼虎也长成了一只体格庞大且性情凶悍的猛虎。

纵然没有桑桑在侧,这只老虎在王宫中,也从来都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平日它的性情也算温驯,但桑桑却知,兽毕竟是有野性的,待这只虎长大后,她便不能再将它养在身旁了。

桑桑将老虎放回山林中的那日,它亦十分兴奋地奔向了林中,可跑至了半路,老虎却渐渐放缓了奔跑的速度。

因为自小将它养大的主人并没有跟在它的身后。

故而那只老虎调转了庞大的身子,歪着毛绒绒的脑袋看向了身着宽袖猎服的桑桑。

桑桑将双手置于唇前,做出了扩音状,对着那只老虎喊道:“阿虎,回去罢,这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老虎自是听不懂人话,它亦未从桑桑的语气中听出任何异样,转身便又钻进了密林的深处。

虎的身影远去后,桑桑带着不舍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谁料是夜,这只老虎竟是又寻回了她的住所。

它一如既往,温驯又慵懒地宿在了主人的身旁。

桑桑又尝试了数回,可这只老虎还是会寻到她,它在那深山中是说一不二的万兽之王,但在桑桑的面前,永远都乖巧地像一只猫。

老虎从未伤过人,却只肯听从巫祝桑桑的命令,渐渐地,澧国君王也同意了将它留在桑桑的身旁,那只虎与女巫祝的奇妙关系,还成为了澧国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桑桑天生与动物亲近的奇妙能力,也让人愈发信服于她,人们也愈发坚信,她便是未来大祭司的不二人选。

太子祈稹性情本就孤傲,又逢疾病缠身,性子变得格外的暴戾,且愈发难以相处。

巫祝桑桑自幼无父无母,艰难生存至今,自是个好脾气的,无论祈稹言语上对她如何苛待,桑桑永远都是副笑意吟吟的谦顺模样,她尽心侍俸于太子,从未有疏。

祈稹在桑桑的医治下,病情渐渐好转。

两个少年少女单独相处长达半年之久,且桑桑虽是个巫祝,却也生了张美丽的面容,祈稹也于这半年间,对桑桑情愫暗生。

祈稹并不知晓,其实桑桑也于一早便钟情于他。

这次能够近身照顾他的机会,还是桑桑主动向大祭司请求的。

大祭司虽然允诺了桑桑的请求,却也提前叮嘱了桑桑一事——

巫祝既为神职人员,便不能如寻常人一般娶妻生子,若真对他人动了情,也定要及时收敛,做好此生不婚的准备。

且巫祝与皇族成员相爱,更是澧国的禁忌。

大祭司不想让桑桑因为太子,将这些年的努力尽数作废。

他亦于那时对桑桑直言,他患的疾病会让他活不了几年,而她则是他选中的下一任大祭司。

桑桑将大祭司的话记在了心里,也尽量收敛和克制着自己对太子祈稹的爱意。

澧国国君见太子身体好转,自是欣喜,且太子也早已到了成婚之龄,便为他择了邦伯之女为妻。

邦伯为澧国外服的重要官职,且邦伯也通常掌管着边戍人员庞大的部族。

太子祈稹却拒绝了国君为他悉心安排的婚事,国君虽然不解,但他就祈稹一个子嗣,且他才刚刚大病初愈,祈稹无成婚的念头,国君也不欲逼迫自己的儿子。

邦伯之女原本仰慕太子多年,原本满心怀揣着期冀,却被退婚的消息泼了一头的冷水。

是日,邦伯之女恰随其父去王宫朝贡,便见到了站于高台之上的太子。

亦见到了太子身后的那名少女巫祝。

夕日柔和的光晕下,高台上的少年少女分明未做任何亲密之举,但是邦伯之女却从一贯孤傲寡言的太子面上,瞧见了温柔的笑意。

邦伯之女猜出了太子退婚于她的缘由,随即,一个缜密的阴谋也蔓上了她的心头。

大祭司在澧国境内身份颇高,自是有许多巫祝都垂涎于这个位置,有一同桑桑年岁相近的巫祝未对桑桑的能力心悦诚服,他亦想在大祭司死后,成为澧国新的祭司。

且桑桑虽擅占卜,却不如那个野心勃勃的巫祝擅长占星之术。

恰逢大祭司沉疴卧病,国君寻此巫祝为澧国国运卜筮,故而一早便同邦伯之女串通一气的巫祝卜出,澧国东南有茀星、积陵、天狗等妖星频频显现。

此等妖星一出,便意味着澧国将有饥荒和战乱发生。

而澧国却然逢旱许久,也与毗邻的国家不睦已久,两国之间的关系宛若剑拔弩张,太子祈稹也已整顿兵马,随时准备派兵出征。

国君便问巫祝:“可有让国运逆转之策?”

巫祝的眼角显露了得意,便对国君惑言,说桑桑养的虎为妖虎,自打国君同意让桑桑将虎养在身侧,澧国的天上就常显妖星,所以才招致了这么多的祸患。

彼时邦伯和其女还未离开王宫,国君亦于这时听到了邦伯之女被虎咬伤的消息。

幸而巫祝桑桑赶到,及时救下了邦伯之女。

其实桑桑和国君都觉事情属实蹊跷,往常桑桑为王室做事时,都会将此虎锁在笼中,且笼子的钥匙也在桑桑的手中,并未遗失,他二人都不知这老虎怎么就会从笼子里跳了出来,还伤了邦伯的爱女。

邦伯愤怒至极,定要让国君杀了此虎为其女报仇。

国君再一结合那巫祝所讲之语,也认定了此虎为妖虎,也下定了要诛杀它的决心。

桑桑却知这虎伤人定是事出有因,便对国君央求道:“这虎虽害邦伯之女受伤,却没有酿成大祸,且她的伤势将养几日便能好转,还请国君放它一条性命,臣向您保证,它再也不会伤到其余人。”

邦伯自是被桑桑的请求激怒,而他的女儿却与君王身侧的巫祝悄悄对视。

国君对桑桑道出了必须要杀那老虎的实情。

故而桑桑看向了他身旁的巫祝,却见那巫祝的眼神微有闪躲,但是大祭司未醒,她又不甚懂得占星之术,所以她无法判断巫祝所讲之语到底是真是假。

巫祝这时终于对国君提出了逆转国运的另一方法,此举虽不用杀掉那虎,却需用人血来献祭,且桑桑是澧国道行颇高的巫祝,又是她将这只妖虎带到澧国境内的,所以她对此事自是负有责任。

邦伯之女听罢,便对桑桑冷声道:“要不然就索这只老虎的性命,要不然就要用你的血来为澧国献祭,否则难平我心中之恨。”

若真要让桑桑以血来献策,就等同于是要她的命,桑桑毕竟是国君认可的巫祝,也曾救过太子的性命,他并不想要桑桑的性命。

国君暗觉桑桑虽然同那只老虎感情深厚,却不会为了它放弃自己的性命,便让她自己选择,三日内给他答复。

桑桑应下了国君的命令,又对国君请求,不要让他将此事告诉太子祈稹。

大战在即,桑桑跟在祈稹的身后,同他一起登上了澧国王宫的高台。

祈稹将手置在高台的围墙,淡声问向身后的桑桑:“此次孤率大军出征,你为此战卜出的卦相,是凶还是吉?”

桑桑回道:“殿下吉人天相…既是亲自率军出征,自是大吉。”

祈稹却从桑桑的语气中,听出了与从前完全不同的沉重情愫,便问:“你怎么了?”

桑桑自知,今日很可能是她与祈稹见的最后一面,便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讷声问道:“殿下…您对桑桑,可否有过男女间的情意?”

祈稹转身看向了满面涂着油彩的桑桑,他默了默。

许是因为年少的无谓自尊,又许是因为他处于太子之位,不能与巫者通婚。

种种原因交织在一处,祈稹便违心地回道:“你是巫祝,孤是太子,孤怎么可能会对你产生情意?”

桑桑心中惨然,却还是对祈稹温柔地笑了一下。

她原以为,太子也如她一样,是对她有意的。

不过时至今日,他对她无意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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