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前情番外(1 / 2)
雨水落在地面,花园里很快形成小块小块的洼地,表面溅起水滴,更显得这雨没完没了。
盛夏本不该这样的,可人能拿老天爷怎么样?
芮琼芝在花盆里种下罗勒和蔷薇,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至远。
她从温室走出来,擦了擦手上的泥土,问王嫂:“刚才是谁上楼去了?”
“是先生回来了,今天倒回来的早。”王嫂笑眯眯的,“太太你要不要去问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女主人看似养尊处优,实则心灵手巧,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芮琼芝换了身衣裳才到楼上书房门前敲门,里面传来男人平淡的声音:“进来。”
宽大的书桌和林立的书架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她像个来汇报工作的下属,可身上的真丝软缎又与工作氛围格格不入。
“难得回来吃晚饭,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我给你做。”
“不用了,我下午吃过东西,晚上还有电话会议,让王嫂给我留碗汤就行。”
她哦了一声,又想起什么:“阿臣……下周有个家长座谈,这个新学校比较重视家庭观念,所以父母都一起参加。”
“下周什么时候?”
“周三。”
他看一眼自己的行程:“下周三我在出差,要十天才能回来。你去吧,学校要是有意见,你可以再加赞助费。”
在他看来,私立的学校跟家长面谈总是明示暗示要多加赞助费。
芮琼芝一颗心冷了下去,说声知道了,就从书房退了出来。
从始至终,丈夫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其实要不是有孩子的话题,大概连这场对话都不会有。
寻常夫妻就该怀疑事业有成的丈夫是否在外面有了红颜知己。
但芮琼芝知道他不是,女人从来就不是聂松的喜好和追求。
他不愿在与人交往上多花一点时间,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与其说他对人没兴趣,不如说是对感情这件事毫无兴趣。
孩子患有阿斯伯格症,确诊的时候,他知道了也只是回答一声哦,表示知道了,再无其他。
周五阿臣从学校回家来。他刚换了新的学校,寄宿制,还不太习惯,她亲自开车去接。
手背上有一块淤青,老师说他遭人欺凌,但不还手,抵挡时留下这样一点轻伤。
学校已经教育过与他殴斗的孩子,家长不好再得理不饶人。
阿臣却语出惊人:“我只是跟他玩闹,没有打架。”
他们都不擅长与人交往,不知最后怎么变成这样。
芮琼芝安慰他,提议如果真结交了朋友,今后可以邀请到家里来做客。
他又说不必了。
为孩子的事,也是心力交瘁。
难得天气放晴,骄阳令人却步,花园里的蔷薇植株总是长得不好,她打算去花店看看,或许可以换一些别的花来种。
她在一家不知名的小店面前停下脚步,没有华而不实的装饰,这家店里的鲜花都装在金属桶里,大把大把的,门口的太阳花豪迈而热烈,像天然的招牌。
她忽然觉得太阳花种在花园里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弯身挑花,没有章法,全凭一时喜好,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再让店家包起来,回家插在花瓶里,也能换一点好心情。
“要点什么,随便挑!”
女主人出来招呼她,嗓音爽利,听得出是个生意人。
她把手里的花束递过去,两人目光相接,都愣了一下。
谁能想到,陌生的地界,还有人与自己这么相像。
一见如故。
两人都确定没有其他姐妹,于是齐齐感慨这样神奇的缘分。
有种说法,这世上一定有另一个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过着与你截然不同的生活。
花店的女主人叫蒋虹,并不是本地人,跟丈夫一起背井离乡,开了这个小店讨生活而已,有两个孩子,因此生活拮据,过得并不如意。
芮琼芝笑笑,告诉她就算有亿万身家,也不一定就意味着幸福。快乐这东西是无价的,跟有钱没钱没有直接关系。
蒋虹似乎不太认可这种说法,毕竟她所遇到的所有问题几乎都跟钱有关。
她甚至羡慕这位太太脚上的鞋子,那个双c的标志,意味着这双鞋大概要抵他家好几个月的收入。
芮琼芝看她喜欢,将鞋脱下来让她试试看。
鞋码小了半码,有些挤脚,但钱的味道让蒋虹觉得这鞋子就是比她以往穿过的任何鞋子都舒服。
“那我们换一下,你这双鞋看起来也很新,给我穿回去没关系。”
“这怎么行?”
话是这样说,却还是这样换了。
廉价的皮鞋很软,且因为大了半码,相当宽松舒服。
芮琼芝专门将这鞋子放在车里,开车时用。
一切似乎就是从这样交换鞋子开始的,到后来两人都莫名大胆起来,干脆交换身份,去体验对方的人生。
小花店开店做生意,没有高墙大院里的沉闷和腐朽,让人暂时忘记儿子的执拗和丈夫的冷漠。
这跟她在花园里搭建的那个温室不同,这里的花都是现成的,也不为欣赏,而是为了售卖,是为了换取更好的生活,这种货真价实的忙碌让她觉得更有意义。
但很多活计她毕竟没有干过,虽然蒋虹教过一些,但真的上手做难免显得笨手笨脚。然而身为蒋虹丈夫的袁正青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她做不好的地方他就默默接手去做,大概只是以为她不想做。
小两口的感情也有些裂痕。两人相识时都很年轻,家里条件都不好,一旦结婚谁也帮不了谁,穷上加穷,所以两边家里都反对,袁正青干脆就带她跑出来了。春海这个地方对外来打工者包容度很高,城市也很美,他们就在此定居,开了个小花店维持生计。
蒋虹生下双胞胎女儿后才开始体会到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总是埋怨丈夫赚不到大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她爱美,可有了孩子之后为了省钱给孩子买东西和上幼儿园,她一年到头都买不了一次新衣服。她爱跳舞,喜欢唱歌,却因为囊中羞涩消费不起ktv和夜店,更别说演唱会、电影首映式这些春海常有的活动。
临渊羡鱼,她明明跟进出这些场所的人差不多大年纪呀,难道一生就这样了?
埋怨多了,自然就忘记初心。这个花店当初是因为她喜欢花草才开的,可开起来之后,朝五晚九的进货、看店,为生计奔波劳累,她才明白原来她喜欢的并不是花草本身,而是当鲜花被作为昂贵礼品送到人们手里时的那份尊贵和华丽。
芮琼芝通过她的讲述,本来以为袁正青真的是个很糟糕的丈夫——贫穷、不知进取、软弱无能……然而真的接触过本人之后发现他不仅性情温和,吃苦耐劳,而且对孩子也极有耐心。
两个女儿自从断了母乳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用心照顾,蒋虹早晨不愿早起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去批发市场进货,过度劳累让胳膊和腰部都落下了伤。
即便是这样,蒋虹说不想做的事,他都绝不勉强,晚上蒋虹有时去跳舞,他就自己哄两个女儿睡下,再回到楼下结算账目,收拾店铺。
两个孩子也很乖巧,妹妹调皮好动一点,姐姐会学着大人的样子哄她。
芮琼芝觉得这个家里很有“人气儿”,市井生活非常真实而生动。
她询问医生,买了些跌打药酒、药膏和胶布,拿给袁正青:“肌肉拉伤也不能拖着,用这些擦一擦吧。”
他惊讶于妻子突然之间的温情:“不用了,没什么大问题。”
他自己也擦不到啊……
芮琼芝看出他的困扰和小心翼翼,“我帮你吧。”
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直到永远——结婚誓词说得这样动人,实践起来原来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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