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第 153 章(1 / 1)
乾隆离开后,永琪面儿上强撑起来的笑容立马便散了,没有人在听说自己日后会落下残疾还能够开心得起来的。
只是,汗阿玛已经为了这次的事够操心的了,他不该再拿自己的一点小心事去打扰他。
再者,他当时倒在地上时,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的流逝,手脚也逐渐变得冰冷,若不是五妹妹拼了命地救他,只怕他眼下也不能好端端地躺在这里,能说能笑,也能为了自己将要落下残疾一事而烦恼。
虽然,永琪不知道当时芃芃是如何救治他的。但冥冥之中,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那股阻止生命流逝的温暖气息,与芃芃有关。想来,是芃芃为了他向上天进行了祷告,而这份祷告奏效了吧。
无论如何,活着,就一切都有希望。
就在永琪平复着自己心情之时,他身边儿的太监小全子却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哭了出来:“主子,您不想笑,就不要笑了。现在四下里没人,您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您这样忍着,奴才看得心里头难受。”
在此之前,他家主子还骑着骏马,在原野中四处奔走,精湛的骑射功夫让人赞叹不已。蒙古王公们精心培养的儿子,也不是他的对手,可谓是给乾隆大大争了脸面。
往后,怕是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场景了。
小全子越想越难过,泪水越发汹涌。他也知道,自家主子是个情绪内敛之人,便是心中再怎么难过,只怕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他想着,若是主子哭不出来,就由他来替主子哭。
谁知,哭到一半儿,小全子脸上的泪水被永琪轻轻擦去,只听永琪温声道:“好了好了,我都没哭,你怎么还哭上了?”这小全子是自幼陪着永琪一道长大的,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永琪拿他当弟弟看待。
小全子打了个嗝:“主子心里头难受……哭不出来……奴才替您哭。哭出来……您心里头……兴许能好受些。”
“我知你的好意,只是,你莫要再哭了。我是真的,不再难过了,不骗你。”永琪的嘴角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来,这笑容与方才在乾隆到来时他强行扯出的笑容不同,带着几分安然的意味。
小全子怔怔地看着他:“当真?”
永琪点了点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跛了脚,却捡回一条命,再划算不过了,更何况……”
更何况,永琪一直都知道,他的额娘对他期望甚高,为了替他铲除对手、助他坐上那个位置,他的额娘暗地里怕是没少搞小动作。哪怕永琪一直派人盯着愉妃,阻拦了她不少次,但终究没法每次都及时拦下她。
一直以来,永琪的内心都在承受着煎熬,他因为愉妃所做的事儿感到痛苦,同时又因为愉妃是他的至亲,而无法真正下定决心去乾隆面前告发她。
永琪还记得,在最初的时候,愉妃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子,她就如同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柔顺安分。直到他在读书和武艺方面均表现出了过人的天分,屡屡获得乾隆的夸奖和称赞,愉妃的心态才开始变了。愉妃觉得自己的孩子是诸位阿哥之中最优秀的,值得最好的,可与此同时,她又因为自己没有傲人的家世又没有足够的圣宠,而深感自己拖累了自己的孩子。
为此,她一心想着通过一些别的法子来找补。渐渐的,她越走越远,越走越偏,连永琪的话,她也听不进去了。
永琪想着,自己这回若是跛了脚,彻底失去了继承大统的希望,想来,他的额娘也能够安分下来,不再去做那些害人伤己之事了吧?他是真的不愿意再看到他的额娘去害人,也是真的不想看到他额娘所做的事在未来的哪一天东窗事发,而后被乾隆清算。
眼下这种状况,对于他,对于他的额娘来说,兴许是最好的。
这么想着的永琪,却不知道,不管愉妃起初是什么样儿的,但这么些年下来,她早已将皇位视作执念。如今愉妃的执念骤然破灭了,她自然会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疯狂举动来。
比方说,拉着太医来为永琪看诊,太医不行,就去民间寻找“神医”,就连民间的土方子、巫师、得道高僧的主意,她都打上了。
在愉妃的安排下,永琪每日每日喝着各种各样的苦汁子,甚至因为嘴里的恶心感而吃不下东西、睡不好觉,整个人迅速消瘦了下来。
终于,在一次乾隆带着芃芃去看望永琪时,发现愉妃居然打算给永琪喝符水。
乾隆愤怒地阻止了这场闹剧:“看看你把孩子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朕知道你不想看着永琪跛足,但是你也不能随意给永琪喝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究竟是永琪的脚重要,还是永琪的命重要,你难道分不清轻重吗?朕看,再由着你折腾下去,永琪的命都要没了!”
愉妃跪在乾隆跟前,哭诉了半晌,终是哭得乾隆心软了。
思及愉妃的所作所为终究是出自一片慈母之心,乾隆最终还是没对愉妃做什么,只是呵斥了她几句,并且禁止她再给永琪喂一些来历不明的药。
但芃芃却不觉得愉妃会就此消停。
连给自己的儿子喝符水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这要是再不好好教训她一顿,接下来她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乾隆因为愉妃的所作所为“初衷是为永琪好”,就对愉妃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行径,绝对是错误的!
芃芃想了想,在乾隆离开之后,溜进永琪的帐篷之中,跟早就不堪其苦的永琪商量了一阵。
隔日,便传来永琪喝下愉妃给的符水后生命垂危的消息。
乾隆闻言,赶忙亲临永琪的营帐。他看着面色苍白、进气少出气多的儿子,不由大怒,抬手便朝着愉妃扇了过去:“朕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给永琪喝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了么?!!!你怎么就是不听?!!!你是不是非要害了永琪的性命,你才高兴?!!!”
愉妃的头被乾隆打得偏向一边,口中流出了血渍来,可此时的她却完全顾不上平息乾隆的怒火,而是连滚带爬地朝着躺在病床上的永琪而去:“永琪,是额娘的错,你不要吓额娘……”
永琪是她的执念所在,亦是她后半辈子的指望。若是永琪没了,她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呢?
愉妃活了半辈子,从来都是个固执己见的人,凡是她认为对永琪好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哪怕永琪本人反对,她也会用“额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只管按照额娘说的来做吧,额娘难不成还会害你吗”、“额娘一心一意为了你,你不这么做怎么对得起额娘”诸如此类的话绑架永琪,最终让他做出让步。
这一回,在符水之事上,也不例外。
然而,这兴许是愉妃所做过的,最让她后悔的一件事。
看着永琪命悬一线的模样,愉妃终于意识到,有时候,她认为对永琪来说好的,兴许并不是真的适合永琪。毕竟,她本人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又怎么可能每一次都做出正确的选择呢?
此番之事,是愉妃着相了。但凡她能够理智一些,冷静一些,她就不会在太医断言永琪多半会落下跛足之后病急乱投医,相信了民间神婆所言,结果反而险些害了永琪性命。
芃芃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道,对付愉妃这种自以为是的家长,也唯有让她亲眼看到自己一意孤行的后果,才能彻底让她醒悟过来。否则,她永远都不会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永远都觉得,只要她打着“为永琪好”的名义,做什么事都是对的,哪怕她当真做错了事,看在她这“崇高的母爱”的份上,她的所作所为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乾隆起初还万分着急,恨不得将随行的太医全部召过来给永琪治病。
可后来,他像是看出了什么一般,面上的焦急之色去了大半,任由与芃芃相熟的安太医继续为永琪治病。
……
在回到御用营帐之后,乾隆遣散下人,而后屈起食指戳到了芃芃的额头上:“你这小丫头倒好,如今竟连朕也欺瞒上了!”
芃芃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与五阿哥合作做戏之事被乾隆看出来了。只见她伸出小手揉了揉方才被乾隆戳到的地方,嘿嘿一笑,而后抱着乾隆的大腿拍马屁道:“汗阿玛英明,这都让汗阿玛给看出来了,女儿还以为自己表现得挺好呢。”
乾隆轻哼一声,虎着脸,面色是少见的阴沉:“你们的确表现得不错,永琪那垂死的模样,还有太医那满脸焦急的样子,看起来跟真的似的。若不是你在永琪病床前时,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焦急之色,只怕朕都要被你们给骗过去了。这么大的事,也敢欺瞒于朕,你说说,朕该不该治你个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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