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1 / 2)
宿淼窘得想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但是一瞥见韩勒看笑话的眼神,她那股久违的自尊心上线了。
她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大家就见宿淼顶着张关公脸正儿八经地狡辩:“都怪韩勒,自己不敢尝就让我尝。杜姨,你说他是不是欺负人?”
杜金生忍笑。
谁不知道这家里谁才是老大啊。
韩先生有多疼媳妇,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偷偷看了韩勒一眼,见他眉目柔和,笑盈盈的,便附和道:“嗯,是挺欺负人的。行了,你俩快去吃早饭吧,饭在小楼客厅里都快放凉了。”
宿淼坐月子时一日三餐都是杜金生端过去的。
现在出了月子,杜金生也没改这习惯,晓得她冬天爱犯困起不来床,每天还是将早餐直接送到那边。
宿淼也想赶紧逃离这个让她脚趾抠地的地方。
胡乱应了两声,连可爱的小闺女都忘了,就跟鬼撵她似的跑了。
韩勒看得好笑不已,推着眼睛一动不动还盯着门边的女儿,小家伙似乎在疑惑妈妈怎么突然跑走了,奶声奶气的“啊啊”了两声。
韩勒捏着她的小爪子晃了晃:“看到没,什么叫死鸭子嘴硬,什么叫落荒而逃,闺女?”
“啊,啊啊~~~”
韩勒跟杜金生两人打了招呼,推着婴儿车慢吞吞往院子里走。
小家伙吃饱喝足了,精神得不得了。
从庭院小路走过时她那爪子就挥来挥去,把能够得到的花儿都薅了一遍,懵懵懂懂地,把叶啊花的往嘴里塞,还好韩勒及时看到把她的爪子擦干净了,不然父女俩回去又得挨骂。
用完早饭,韩勒上班去了。
宿淼在工作间忙活了一会儿,拿着大红色的招工启事出来了。
店那边还在通风散味儿,她担心涂料里面含有的某些成分对小婴儿不好,只能趁孩子睡着了才出门。
说来好玩得紧,但凡她和韩勒任何一人在家,女儿就能自得其乐。
只是她玩一会儿就会抬头看两眼,看他们有没有在一旁陪她,小小的人儿古灵精怪得很。
如果韩勒不在家,孩子醒着时她肯定没法离开。
她只要离女儿三步远,那小家伙立刻包着一泡眼泪,拿那种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又酸又软,恨不得走哪都把她揣上。
哪怕她睡着了自己才出门,等到回家时,袁阿姨肯定抱着小丫头在门口等着。
哎哟,那眼巴巴的小模样可招人心疼了。
小孩儿气人时是真的气,但萌起来也是真的萌。
自从有了女儿,宿淼一天中的大多时候都在围着她转。
偏她甘之如饴,这是她想不到的。
安南的腊月跟北方不一样,没有扑簌簌的雪花,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夹雪,一会儿下,一会儿停。
伴随着冰冷刺骨的寒风,仿佛风带着水一块袭进骨髓,在里面结了冰再慢慢传到身体表面。
好在今日天气还不错,微微放晴。
宿淼上半身穿着羽绒服,下半身至少穿了三条裤子,脚上还穿了毛线袜子,笨重地骑在自行车上,慢悠悠朝清安大道骑去。
一路上遇到面熟的,她就冲对方笑一笑打个招呼。
到了第二百货,她身上开始发汗了。
宿淼把车子往栅栏上一靠,掏钥匙开锁。她车子一停到门口,邻近的几家人就跑了出来,准备探探口风。
陈大爷老两口卖房出国的事,这一片都传遍了。
这年头出国可是稀罕事,家家户户都指望家里也出一个陈学民,把一大家子带到国外,享受一下上等人的快乐。
对于一出手就高价买房子的新邻居,他们当然好奇了。
房子装修那会儿,周边的人就经常过来围观。
听人家装修工人说这房子不住人,要开店卖东西,他们的心思一下就活络了。
宿淼把卷帘门拉上去,回头正打算把自行车推进来。
赫,栅栏外头站了五六个人,老的少的都有。
“那个……大妹子,你是这家新主人啊?”说话的人三十出头,白白胖胖的。
甭管对方合不合眼缘,宿淼极少把初印象表露出来。
反正见人就三分笑。
她扬起嘴角,点点头:“是,大家进来坐会儿吧。”她走过去,把两扇格栅门打开,边推自行车边道:“我姓宿,大伙儿叫我小宿就是。”
几人面面相觑,都在给对方使眼色,想让别人当这个出头鸟。
宿淼倒是猜到了一点,不过她也没心思陪这群人耍花腔,拖了几把椅子到院子里的小凉亭,让她们坐着聊会儿天,自己忙着贴招工启事去了。
整个院子种满了蔷薇,深深浅浅的姹紫嫣红搭配上纯白色的栅栏、凉亭,远远一瞧,又显眼又漂亮,在这个做生意重内容不重外表的年代,瞬间吸引大批路人的眼球。
那墙上贴着的红纸上写着招工要求。
宿淼贴完墙上,又从屋里拖出一个小木板。
把另一份糊在木板上然后立在大门边。刚贴完,不仅院子里的几个邻居凑过去瞧,路过的行人也停下脚步看看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翠屏,你念过小学,你来瞧瞧都写了啥?”
叫翠屏的女人走上前,眼底发出惊艳的光芒,这一手毛笔字真漂亮呢,比那些写春联的人还写得好。
“哎,我看看!”
“招工三人,要求如下:至少初中学历,有亲和力,有带孩子的经验,语言表达能力得过关,能在最短时间内熟悉产品……”
她还没念完呢,其中一人摆手摇头:“哎哟我的亲娘哎,这是要卖啥啊,咋要求比人家国营厂子还高,还初中学历呢,谁上了初中不去端铁饭碗跑来这儿干活儿啊,你们说对不对?”
“就是,要求也忒多了,卖东西嘛,有张嘴谁不能卖啊?”
“……”
“大妹子,你这里是打算卖啥呢,我看墙上画了两个胖娃娃,是专门卖小孩的衣服吗?你说你就卖个衣服,这招人要求也忒高了点,怕是没得人来报名哦。”
宿淼抿嘴笑了笑:“瞧您说的,安南这么大,还能找不到三个初中生啊。”
她说话时便细细打量了这几人的表情。
隐约猜到她们是来套交情给家里的谁找找机会,宿淼虽还没见她们想推荐的人,但也没一竿子把人都打死。
而是轻声细语的把自己为何这样要求给他们说透彻了。
听她说完,大家伙神情一震,面面相觑。
“闺女,你真没唬我们啊,你这里卖的都是进口的?上面标蝌蚪文那种?”年纪最大的婶子将信将疑。
宿淼点头:“我做的是香港那边的品牌代理,卖的都是他们的东西,不说全部进口,得有不少就是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按理说,二十多岁的人从前念初中时,学校也没怎么教洋文,招来一时半会也不行,还得花时间培训。但是从前念过书呢怎么也比没念的底子厚一点,学起来也快一点,哎,还是日子太苦了,大家都忙着生存,哪有心思多念书啊。”
这话说道大伙儿心坎里了。
都是城里人,这几年城里的变化他们岂能感受不到啊,有关系的且不提,那有文化的就是比没文化的好找工作。
文化高的能当干部,文化低的就只能进车间。
“哎,现在只能逼孙子好好学了。”
宿淼微笑。
老话说,以和为贵,这是有道理的。
做生意嘛,既是求财,那眼睛就不能长头顶上,还是得克制一下自己的小性子。
宿淼在家里爱耍小脾气,那是两口子之间的情趣。
在办正事时她其实挺靠得住的,该放下身段就放,没那些眼高于顶的清高毛病。
这不,几人想头落了空,原还有些不舒坦,被她这温温柔柔的一解释,竟也跟着放低了声音,那种咋呼感没了,一个个变得颇通情达理。
“我也晓得多读书有前途,可惜我家大毛真没那根筋。”
“我儿子脑瓜子还成,老师说继续保持,考进安南一中问题不大。”
“那你以后等着享福咯,没准还能像老陈头那样,跟着儿子到外国吃香的喝辣的呢。”
“……”
她们聊着家长里短,宿淼一时半会儿不好主动赶人,说了两句后进屋打扫卫生去了。
店里其实不脏,请的装修团队是老熟人,就是去年帮着建房子那一队。
知道宿淼爱干净,不用她提要求,项目一完工就把里面打扫得纤尘不染。
宿淼跟韩勒夸他们活儿干得好、特别有服务意识,韩勒当时还一脸得意呢。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她才知道韩勒在这里头还插了一手。
他就跟个散财童子似的到处撒钱。
直接把这个到处接散活儿的泥瓦匠施工队里里外外一通包装,成了正儿八经的装修公司了,他呢,占了六成股,拥有绝对话语权。
这单生意就是给老板娘干活儿,他们能不上心吗?
宿淼拎着小水桶,环视了一圈,从货架到中间的圆形展台,再到靠窗预留的休息区,满意地点点头。
她哼着小调,慢条斯理地开始擦架子上积攒的灰。
外头的招工启事旁围了不少人,见玻璃大门敞开着,有那胆大的人蠢蠢欲动,想要进来问问情况,又怕老板嫌他们不守规矩,毕竟上面写了,后天上午过来填报名表。
不敢贸然进来,便有机灵的站在栅栏外,问里头聊得正起劲的几个婶子。
一听老板要求高,懂洋文的人最有可能被聘用,不少人神色失落,当即想打退堂鼓。
人群里,一个脸盘圆圆,看着就让人觉得亲近的女人咬着下唇,手紧紧揪着衣服下摆,她身旁小上许多的女孩低声唤了她几声:“姐,姐,你发什么呆呢?”
女人没吭声。
过了会儿,她突然开口:“琼亚,你说,我要是来这里上班怎么样?”
叫琼亚的女孩扎着两条小辫子垂在脑后,听到这话她拧眉摇头:“姐,你傻了,你在罐头厂干得不好吗?”
女人瞥了妹妹一眼:“干不了多久了。咱后妈说,不把罐头厂的工作给文亚的话她就把我和丫丫赶出门。”
姐妹俩相视一眼,皆叹了口气。
于明亚家成分不好,七零年就下乡了,因为成分高,她被分配到了环境艰苦的大西北,呆了几年跟当地的男知青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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