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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蘅洲地界边的驿馆,因为临近官道,所以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开驿馆的是对年轻夫妻,平日里往来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但今天这回却是头一遭。

那群人一进驿馆就将他们的客人全部赶了出去,然后来了许多带刀的官兵把驿馆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这时才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清俊温雅的青衣男人,他从马车上打横抱下来一个人,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他怀里抱着的似是个雪白纤弱的少年,他双眼紧阖,额上一点朱红艳丽无比,连身上的锦袍华服都黯淡了几分。

可还来不及等他细看,便有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挡在了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提醒他,“闭眼。”

他这才吓得连忙闭上双眼,开了这么多年驿馆他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到了现在这地步怎么会不知道这是遇到了天大的贵人。

看着他们将那少年一路送上了楼,似乎是打算在这休整片刻,再继续出发。

“劳驾。”清清冷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个浑身雪白的青年,他银丝如冷雪,雪白长睫微微低垂,掩住了浅淡的眸子。

“等会我会让人来煎药,你们只需要烧好水,其余的什么都不用做。”

“......好。”

屋子里寂静无声,柳泽坐在床沿边,望着床上的少年,面上是旁人看不透的神色。

过了不知多久,门推开了,重苍从外走了进来,“国师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吸入烟气导致的昏迷,他煎些药吃了,睡几日就好了。”

话虽如此,可是他的语气依旧紧绷,显然还是没有放下心。

柳泽收回视线,点了点头,清声道:“那就好。”

重苍也看向床上的人影,神色有些复杂,他想起了刚找到他时的场景。

他被特意放在了一处干净的草地上,周围没有火光,临近小溪,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地上的身影。

像是有人特意放在那,等着人发现一般。

当他看到地上的身影时,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当看到人还在呼吸还会动时,那颗心才落了下去。

他扭头质问柳泽,当看清他的神情后,却不由一怔。

柳泽望向地上的少年,眼神却平静到可怕。

想到这里,他微微皱了皱眉。

因为一切都巧的恰到好处,像是幕后有只手在默默推动事情发展。

“国师大人。”

释无机手里端着药碗,听到重苍叫自己,也只是淡淡颔首。

“把这个给陛下喂了吧。”

重苍刚要接过,便听到屋里传来一道温和清淡的嗓音。

“这里就由我来看着吧。”

柳泽朝他微微一笑,“你忙了一天,想必也累了。”

重苍沉默后缓缓摇头,“不,我想守着他。”

柳泽望着他,目光沉静,像是能够看透他的心思,“我记得你是陛下捡来的是吧。”

重苍点头。

柳泽缓声道:“你担心陛下我理解,可这里有我的丫鬟照顾,她们就是专门做这个的,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什么事。”

柳泽望了一眼窗外,低声道:“去看看驿馆外,看看有没有人跟着我们。“

重苍微微拧眉,最后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犹豫了片刻,还是嗯了一声,照着他的话去做。

他走后,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柳泽收回视线,淡淡的落在床上的身影上。

随后将床上的人扶起,然后端起一旁桌上的药碗,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舀了一勺子药水往殷怀的嘴里喂。

可是昏迷中的人哪里会喝的进去,舀了一勺子进嘴巴的没有多少,乌黑的药汁顺着雪白的下颔流了下来。

柳泽也不恼,耐心十足的替他擦拭干净下巴,然后继续再喂。

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一碗药才终于见了底。

柳泽这才又将他缓缓放下,把空碗搁在一旁。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没有点上蜡烛,渐渐的陷入漆黑之中。

沉月一直默不作声的隐在暗处,和透明人似的,这回实在忍不住了,还是开口道:“大人,需要点灯吗?”

半晌,黑暗中才响起一道她熟悉的声音。

“不用。”

不过听起来和往常里温和语气有些不同,像是终于卸下了伪装。

“....大人在想什么?”

沉月极少看到他露出这一面,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看样子是极为惧怕。

柳泽垂下眼,伸手抚上床上人的脸颊,语气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我在想的事你不会想知道。”

“.......”

床上的人似乎睡的并不安稳,梦呓连连,额上冷汗涔涔。

柳泽抚上了他的额,将他额前的薄汗系数擦去,轻声安抚道:““陛下,别害怕。”

殷怀却恍若未闻,摇着头嘴里不停的说些什么。

柳泽手上动作顿了顿,听到他似乎是在喊一个人的名字,不由微微蹙眉。

他眼睫微垂,落在他一启一张的双唇上,语气温和,像是在哄着不谙世事的孩童,循循善诱道:“陛下,你想说什么?”

“......殷...殷誉北。”

听到这三个字,柳泽怔了怔,眸色一深。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此时忽然睁开眼,大口的喘着气,伸手死死的攥住了柳泽的衣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柳泽来不及去看自己被攥紧的衣袖,看着醒过来的殷怀,脸上有一丝异色,不过只是一瞬便转瞬即逝。

“陛下....”

殷怀双眼放空,表情茫然,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做了个梦。

梦中自己藏在龙鸾殿的龙椅后瑟瑟发抖,外面火光冲天,仿佛人间炼狱。

大门被人用脚踹开,走进来一个笔挺瘦削的年轻男人,只见他身着玄铁银甲,手里提着一把尚在滴血的长剑,浑身上下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神情冷戾。

他直接将自己从龙椅后攥了出来,扯着他的头发强迫自己看向他的脸,冰冷的剑面贴在他的脸颊上,鼻间充斥着淡淡血腥味。

那人竟然就是殷誉北。

当一对上他的眼,殷怀浑身冰凉,知道他是真的想杀掉自己,吓得立刻从梦中惊醒。

“陛下?你怎么了?”

旁边又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殷怀勉强稳住心神,“没什么。”

他知道那梦肯定是这个世界留给自己的意识,因为他从未看过原著,所以对人的了解都只是被强行灌输的认知。

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人像是殷誉北,又并非是殷誉北。

因为殷誉北虽然冷冰冰的,但是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虽然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但殷怀对梦中的殷誉北却十分陌生。

柳泽将他的神情悉数纳入眼底,半晌,才缓声道:“陛下是做噩梦了吗?”

殷怀摇头,死鸭子嘴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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