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沉默的羔羊(1 / 2)
昏黑的天色下,蒙特惠奇山上一片寂静,唯有狂风撼动枯树的呼啸声,以及愤怒的巨浪拍碎在礁石悬崖上的轰鸣声。密集的雨点夹杂着海风,像鼓点一般狠狠砸在大地上。
牧民伸出枯枝似的手胡乱裹了几下头巾,抿紧了嘴。
在这样的暴雨天气,如果没有闭紧嘴,就会尝到那种冬季暴雨特有的苦涩而咸腥的味道。
这就是冬天的雨,每一滴都像锋利的冰针,扎在人身上,激起一阵冰凉的刺痛。
那是来自地中海深处的巨大海妖的愤怒,牧民想。
他费力地眯起眼睛,目光搜寻过远处的悬崖——若是平日,这个方向可以看见繁忙的巴塞罗那港。
但在此时,船只早已接到风暴预警避风进了港。连绵的海岸线像是一副被墨水毁掉的旧画,旧港、码头、船坞连同停泊的船只都是沉沉海雾中的墨点,模糊成一团,晦暗得看不分明。
牧民又擦了一把脸,感觉提着煤油灯的手快要冻僵了。现在天气非常糟糕,待在山上其实已经很危险,他应该回家的。
但他丢了几只羊——几只马上就可以送去宰了的肥羊。圣诞节将近,这些膘肥体壮的羊可以为他带来欢度圣诞所需要的钱。听说蒙特惠奇山很快就要开发起来了,以后这里的牧场会越来越少。他得尽快把自己的羊群都卖掉。
还没有打雷,应该问题不大。牧民这么想着,又掖了掖头巾,提着忽明忽暗的煤油灯,继续艰难地顶着风在山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
赶紧找到羊,后就回家去吃热腾腾烤得外焦里嫩的土豆饼。想到壁炉里噼啪作响的火堆和暖胃的苦艾酒,他布满皱纹的眼睛带上了一丝笑意。
风声呜呜,灯火摇曳。
等等。他忽站住了。
四周依是呼啸的海风、泼洒的暴雨和轰鸣的海浪,煤油灯以令人牙酸的吱嘎吱声左右晃动,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但是……他听见了另一种声音。
一种令人本能寒毛直竖的声音。低沉的、不祥的。
仿佛撒旦阴沉的低语。
模糊一片的眼角余光里,他的影子被煤油灯微弱的火光映在泥泞的山地上,随着火光一起幽幽摇晃。
一下。
又一下。
“啪”的一声,煤油灯灭了,一切陷入黑暗。
牧民被什么绊了一跤。
玻璃罩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转眼又被暴雨的噪声吞没。
冻僵的身体不听使唤地栽到地上,冰凉的雨水瞬间湿透了全身。他心脏砰砰直跳,颤抖着在黑暗中摸索,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而冰凉的细长物体。
随后摸到一手黏稠湿滑的液体。
牧民突意识到那是什么,心脏骤缩。
就在这时,天空瞬间划过一道狰狞的白色裂痕。
闪电照亮了两条惨白的轨道,如同山体表面蜿蜒的伤疤,一直延伸到山顶那片浑浊可怖的阴影之中。
同时,也照亮了金属轨道上缓缓滴落的暗红色液体。
……
“……这些小报总想搞大新闻就算了,”乔伊揉着眉心,“帕斯卡,你就不能在告诉我的时候一次把话说全吗?”
她抬手到面前,对着手心哈了一气。一片朦胧白雾从眼前升起,后争先恐后地飘散。冰凉的双手感受到一丝暖意。
“抱歉,小姐。我下次会说全的——是羊的尸体。”管家先生为公主撑着伞,微笑道。
乌云压顶的暴雨已经过去,但大片漂浮的云层依在天地间垂着绵绵雨幕。雷暴后的天空亮了起来,云层间露出的边角天空碧蓝如洗,带雨的云朵被阳光照出一层耀眼的金边。
不过,虽太阳出来了,但也依改变不了这是寒冷的冬雨的事实。天气预报说今天气温会骤降到大约46华氏度——也就是不到8摄氏度。
地中海西畔的巴塞罗那冬天不会下雪,可是冬天的雨水已堪称寒冷的魔法攻击。
乔伊穿着厚厚的天鹅绒长裙和长靴,但身处户外,套在丝绒手套里的纤细指尖依不可避免地凉了下去。
她站在蒙特惠奇山腰的铁轨边上,看着那几头被撞得支离破碎,又被大雨和泥泞冲刷得干干净净的死羊,心里悄悄松了气。
还好不是人。
听说有尸体出现在铁轨上,她第一反应是有人弄来尸体装神弄鬼,想要干扰电车的建设,甚至是蒙特惠奇山的开发。
呵,鱼腹纸条狐狸叫已经是几千年的民族传统艺能了,她还能怕这个?
如果是刨出来的死尸,虽伤害性不大,但细想实在恶心;而如果真的是新鲜的尸体,那就涉及刑事案件了,必须严肃对待。
不过,如果是羊的话,基本就可以排除这个可能了。
人们或许会在读报纸看到标题的时候大吃一惊——这正是小报记者最想要的效果——但很快就会明白,只不过是几只被撞死的羊罢了。深夜赶路的马车都有可能从醉汉身上碾过去酿成意外,何况是速度更快也更沉的电车。
电车已经被收归市政府所有。只要政府出面辟谣,那些想象力过分丰富的传言很快就能压下去。
出任务的警员在为他们介绍情况:“这几头死羊今早在轨道上被游客发现,发现的时候已经快被雨水泡肿了。目前我们判断,应该是被昨天晚上那班电车撞死的。我的同事去询问了昨晚最后一班车的司机,他说昨晚确实感觉车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
案情简单明了,也没有人员伤亡,只是有点财产损失。
警员很快就做出了处理结果。
“小姐,没事了。这种事我们处理得多了,等到羊的主人来报案,市政府和您的公司只需要象征性地给一点赔偿就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