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一百二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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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羌弥使团今早入京的消息在昨天便传入宫中,明昙给了他们极大的脸面,亲自率鸿胪寺上下在宫门处相迎。

远远有骏马的嘶鸣声传来,一行队伍很快出现在了眼前。他们人人身着异域袍服,头上戴有绸帽,面容肃穆,步伐齐整;而为首的两人则更是衣饰华贵,男子气宇轩昂,女子温婉似水,相携走上前来,带领身后的使团一同对明昙行了个深深的天承揖礼,恭谨道:“多谢陛下礼遇,羌弥感激不尽。”

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明昙鼻尖微微发酸,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笑来,赶忙往前两步,托着明昭的手臂将她扶起,略显激动道:“羌弥与我朝交好多年,何必行这些虚礼?王子与王子妃殿下太过客气了!”

“礼节不可废,承蒙陛下厚爱。”

一别经年,明昭面貌上的变化却不大,只在头上挽了个羌弥传统的妇人发髻,冲明昙浅浅笑了笑,顺着对方的力道直起身来,温柔地说:“臣等这次前来,特意带上了今岁朝贡,恳请您下令安顿。”

由于先前那莫须有的疫病,本该在数月前便送至的朝贡也被暂停,却恰好能在这次出使时补上——如此一来,对羌弥而言,既全了规矩,又能省下一笔新带礼物的开销,岂不正是两全其美之事?

倒还真是精打细算。

明昙如今也是国君,深谙能省则省之道,对羌弥的考量自然心知肚明。她闻言立刻转过头去,瞧了瞧阿图萨,果见对方笑得满脸灿烂,似乎完全不介意己方的意图被人看穿,甚至还大方地向明昙一拱手,谦虚道:“鄙陋之地,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唯有这些金银器皿、香料兽皮、牯牛马匹,兴许能入一入陛下的眼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立时走上许多肩担横箱的精壮汉子,额上青筋暴起,满是汗水,贡品粗看竟有十来抬之多,想来便是阿图萨口中的器皿香料等物什,还尚且没算后面跟着的关外骏马、与拉着车架的长毛牦牛……

如此慷慨的手笔,属实让明昙吃了一惊。

这可远远超出了朝贡的规定数额!

大抵是看出了对方的惊异,明昭拍拍明昙的手背,向她低声解释道:“多出来的那些,便是羌弥恭迎陛下顺利登基的贺礼……”

也是向新皇表忠的手段。

意识到这一层后,明昙立即恍然,抚掌而笑道:“原来如此,实是大单于与王子殿下有心了!”

阿图萨遂在旁微笑着答话道:“此乃羌弥分内之事,不敢受陛下之誉。”

眼瞧宾主之间的寒暄暂告一段落,明昙身后的林漱容便出列半步,冲几人款款福了一礼,适时说道:“宴席已经备好,还请陛下、王子与王子妃移驾兴庆宫。”

“嗯,”明昙笑了笑,依旧握着明昭的手,摆出东道主的架势招呼道,“走罢,让朕好生为你们接风洗尘!”

这话里的亲近之意昭然,顿时让在场的羌弥人心中感到一阵熨帖。阿图萨与明昭当然也不例外,立刻应道:“多谢陛下慷慨!”

于是,一行人便卸下贡品,直接前往兴庆宫,在宴上好生享用了一番御膳房的手艺。待到席毕之后,明昙更是毫不客气地将阿图萨丢给林漱容招待,自己则拉着明昭不断说小话,像是要把这些年欠下的旧都一口气叙完那样,从童年回忆到当下,互相讲述自己在与对方分别后的经历,二人实在是都有说不完的话语——

“昭昭姐离京多年,宫里连叶子戏都凑不出一把……阿暶能将一手好牌打成稀烂,漱容又是个寸步不让的主儿,每次和她们玩,要么只赢要么只输,没半点乐趣……”明昙抓着明昭的手,和她絮絮叨叨,“你这次回来,一定要多住几日,朕给你做桃花酥吃!”

“桃花酥?陛下何时有了这等本领?”

明昭惊讶地眨眨眼,盯着明昙略显心虚的表情看了半晌,才将目光滑到一旁正与阿图萨交谈的林漱容身上,顿了顿,了然调侃道:“只怕陛下不是亲自为臣下厨,而是要走个过场,实际却差遣林大小姐代为操劳罢?”

“咳!胡说胡说,朕是那种人吗?”

明昙被揭穿心思,面上微微发红,却仍在底气不足地强撑道:“也是会帮她打个下手的嘛……”

“行,行,那臣可要好生品尝陛下的手艺才是。”

明昭抬起手来,掩唇而笑,天蓝色的异域袍服上绣着草绿纹样,十分清爽,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自由的飞鸟,仿佛脱离了什么束缚已久的枷锁般,比从前在宫中时更加鲜活、更加灵动,简直堪称为脱胎换骨。

明昙看着她的笑颜,也不由得弯起眼睛,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如此看来,在草原上度过的时光,并没有所想那般艰苦,反而是真的可以让昭昭姐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

既然这样,那她便可以放心了。

“……陛下容禀。”

温和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明昙转过头,便见林漱容微微欠身,低声提醒道:“车驾已备妥了,现在就能出发。”

听到这句话后,明昙的表情微滞,脸上的开怀也霎时散了几分。她垂下眼,低低应了一声,侧头看向有些不明所以的明昭,犹豫了会儿才试探性道:“昭昭姐,你想不想……去一趟西陵?”

“……”

听到这个地名后,明昭怔了怔,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殆尽,连呼吸都不由变得一顿。

然而,这份异样转瞬而逝,只不过是片刻后,她便又重新缓下神色,平静而释然地点了点头,答道:“于情于理,都是该去看上一看,多谢陛下恩典。”

许氏毕竟是明昭的生母,二人相依为命半生,即便后来亲手将女儿远嫁,这份血缘也依旧不容替代。

所以,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明昙不仅一直未曾隐瞒瑛妃薨逝的真实原因,还在后者下葬当日,便亲笔写了一封信,将事情的原委始末和盘托出,派人送到了明昭手中。

无论如何,她都有权知道真相。

“昭昭姐,你……”虽然此前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明昙盯着明昭古井无波的面容,心中反而愈发忐忑,忍不住握紧了对方的手,“你会怨我吗?”

——迄今为止,她仍然清楚地记得,当自己用剑尖指住瑛妃的咽喉时,那个女人却依然如同烹茶赏花般从容不迫,好似根本不曾受到性命威胁一样,言笑晏晏地跪在地上,语声化作一把刀锋,精准直击明昙的软肋。

“弑母之仇,不共戴天。”

即便林漱容后来多次安抚,坚称是她亲手杀了许沉璧,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头上,可这八个字却仍然像是一圈金箍,束缚于颅顶,勒得明昙日夜不得安眠——

她一闭上眼,就会看到明昭那张悲戚的、带着泪水的面容,用凄凉的语气对自己说:“若是和亲,就能让母妃在这深宫中过得好些,那我即便是去羌弥受苦又有何妨?”

然而最终,纵使她毅然远嫁,却也没能让许氏落得一个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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