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业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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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摸着下巴,不禁摇摇头道:“碧璋果真是我亲的师伯,他将他的所做所为,皆是在昨日用障眼法展露给了我们看。与魔帝所言,那几族的表现甚是相同。他这是刻意让我们先魔帝一般,知道了未来啊。”

凌祉依言又道:“碧璋是对自己如今的力量有多相信,才敢这般挑衅?”

当真叫人胆寒。

萧云谏从宽大的窗子眺望远方。

他记得杀情洞的位置,正巧又看到了那边方向的滚滚浓烟。

乌宿离着魔界并不远,那边的黑烟却是燃起的古怪。

萧云谏莫名的心中不安,顿时坐直了身子,对着凌祉说道:“你瞧,那是怎般回事?”

凌祉随他所指,向那边看去——

滚滚的黑烟,如同一条玄色巨蟒吐着信子,在空中盘旋着。

他们所处的位置,看不见是否因着着火而引起。

但是那黑烟的源头,确确实实就是乌宿没错。

乌宿并不大,那日他们在云端,已是将整个城池都看了个遍。

凌祉走出正殿,在外面瞧着这股子浓烈盘旋的黑烟。

萧云谏也紧随其后。

恕霜见他二人都关心于此,自然也跟了上来。

恕霜有些担忧:“这黑烟在乌宿上空盘旋着,若是有风吹过,会不会将整个魔界也裹挟其中?”

萧云谏立即摆手说道:“不会。”

恕霜仍是不解:“为何?我瞧着那黑烟的架势,还未曾停歇呢,正向着我们这方向飘来。”

萧云谏嗤笑一声:“风神如今都站在你面前了,哪还有风会将他吹到魔界来?”

恕霜一怔。

好似……是这般个理儿。

他便是结了印,缓缓升入空中。

口中默念有词,是旁人听不懂的咒语。

而后,便瞧着近处狂风大作后——

那风力又以极快的速度向乌宿的方向吹去。

可只是瞧着剧烈,却没有刮倒旁边任何一棵细弱的树苗。

萧云谏操纵的风吹到了黑烟面前,形成了一股子打卷的旋风。

黑烟被笼罩在其中,如同一道通天塔般,直冲了霄际。

萧云谏瞧着自己的杰作,缓缓落在地上。

他对恕霜说道:“也多亏了你,才提醒了我能做此事。”

凌祉望着黑烟逐渐升入空中,又是提起了一颗心,问道:“阿谏,你将烟雾升至天上,可是保险?”

萧云谏遮着光晕瞧了一眼,颔首道:“是保险的。那地方上头是天界的一处废弃幻境罢了,从无人去的。神族之人显那处晦气,因着底下就是乌宿。”

可那黑烟久久不散,即便是风力一直缠着它往天上送。

仍就像是一发不可收拾般,愈演愈烈。

萧云谏眉头锁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怎会这样?”

凌祉亦是道:“瞧着,那黑烟更浓了。我似乎还瞧见了火光,仿佛是火烧的地方更广了一般。”

恕霜立马差人去探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凌祉干脆地阻止道:“我们去瞧瞧,差人太慢了。”

他唤出息雨,备着御剑而行。

萧云谏一跃其上,便在背后抱住了凌祉的腰。

恕霜应了声。

萧云谏又嘱咐道:“可关注着炎重羽与青鳞他二人,莫要让他们出了魔宫,寻我们去。我们不会太久,那地方恐怕太不对劲儿了。”

息雨的速度如今愈发得快了起来。

萧云谏凝着的眉眼也随之舒展开来。

他说道:“现下瞧着,这比我招云还要快上几分。”

凌祉嗯了一声,说道:“我也是此次才察觉。阿谏,可扶稳了。”

萧云谏一张脸都紧紧贴在凌祉的背后,他的手臂环住凌祉的腰身。

蹭了半晌。

凌祉身上的衣衫本就不算厚。

被他这般蹭着,背上痒痒。

心中更是瘙乱。

他险些要稳不住息雨的方向。

还是萧云谏在他背后故意说道:“师叔,可用我再重复一遍无上仙门的静心诀?”

凌祉明知萧云谏是刻意的,可还是心底止不住欢喜。

他口中默默念起了静心诀,萧云谏也不再捣乱了。

他们不出片刻,便到了黑烟的外围。

萧云谏操纵的那股风,仍是打着卷,向上吹着。

凌祉止了息雨的进势,停在距离黑烟还有不远的距离外。

他们如今在群山之中,脚下有一条并不清澈的河蜿蜒地流向远方。

“怎得这般热。”萧云谏站在息雨宽大的剑身之上,扇了两下手。

有微风沿着他的掌心吹过,可仍是吹不散那滚滚袭来的热浪。

凌祉目光锁在黑烟当中,他指着面前说道:“那里,是乌宿。”

萧云谏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烟雾弥漫了整个视野。

可依稀还是能瞧见乌宿的大概方向的。

“所以这是——”萧云谏惊道。

“整个乌宿,都被一把大火,烧了。”即便是凌祉冷言地陈述着事实,可萧云谏还是听得出他语调中的颤动。

便是不用猜,就知晓这是碧璋做下的事情。

他先头挑衅了自己这个风神还不够,如今更是直接去挑衅整个神族了。

若是此时,天道还不有何作为。

恐怕六界之中的许多人,都会倒戈向碧璋吧?

想及此,萧云谏怒骂道:“碧璋当真打得一把好算盘!”

他甚至能听到,乌宿的百姓在烈焰当中的惊叫声。

只恨自己未曾早些察觉到。

他尝试着渡了一小丛火苗到自己身上。

顾不得灼烧的疼痛感和凌祉的阻拦,他仍旧用皮肤去感受着那火焰。

过了半晌,他将火焰从自己的小臂上弹开。

本是白皙的皮肤被火燎得皮开肉绽,可见而下翻起的血肉。

凌祉心疼得比自己受伤还要难过,他急忙施了灵力,替萧云谏疗伤。

萧云谏看着凌祉焦急的眼神,调笑道:“着急了?”

凌祉嗯了一声,沉默又道:“下次用我来试。”

萧云谏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道:“用你可试不出什么来,唯独我自己感受过了,才能知晓。这火好在并不是什么天火鬼火的,不然还难以灭掉。”

他一跃下了息雨,虚空地吟唱起了一曲好听的小调儿。

凌祉收了剑,只站定在他身边,陪着他、守护他。

生怕他又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出来。

萧云谏这曲子唱的绵长。

可不过唱罢,便听见雷声大作,本是光亮的天上堆起了一片片巨大的乌云。

顿时黑幕笼罩了整个天空。

萧云谏也落了地,他的指尖游动着,瞬时更是狂风大作。

瓢泼大雨倾斜而下。

好在凌祉及时支起了一层保护罩,将他们隔绝在了雨外。

萧云谏捂着胸口,费劲儿地喘息了两口,方才说道:“这咒术太耗费体力。”

他又是喘了两口,干脆席地盘腿而坐,调戏着自己内里的修为神力。

运作了两个小周天后,他方才说道:“风雨雷电,四神本就联系紧密。这咒术,就是呼唤他们三人的。如今为了救人,恐怕等不得天道再降旨意了。”

凌祉扶他倚在自己的身上,又道:“可我依稀记得,那风雨雷电都有定量,你如今这般肆意而为之,可莫要出了问题。”

“慌张什么。”萧云谏不禁戳了凌祉一下,“我们手上总是有些余量的。不然,我又怎么能将风力当作杀器?左不过收些惩罚罢了,兴许天道还要赞许我们此事呢。”

凌祉这才将一颗心揣回了肚腹之中。

萧云谏瞧着在雨中弱化了许多的黑烟,又说道:“等一会儿我们便去乌宿城中,看看可还有活人。”

他压抑着自己的嗓音,总是不想提及此般惨状。

凌祉颔首:“只得寄希望于,那些人逃的逃、躲的躲罢了。”

即便是有雨神倾泻的暴雨如注,可浇灭乌宿这场大雨。

但仍是花上了两个时辰。

眼见着火势小了许多,萧云谏也坐不住了。

他二人至了乌宿,那里已是一片狼藉。

处处皆是焦黑的断壁残垣,入眼可见,便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房屋坍塌着,那日他们本是见得热闹非凡的集市,如今更是充斥着满腔的焦煳味道。

萧云谏看着这满目苍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上甚至还有些未曾熄灭的小小火苗,好似在嘲笑着他们,不过片刻自己便能再燃起熊熊烈焰来。

凌祉看萧云谏别过头的面色,瞬间将那小火焰全然熄了去。

萧云谏甚至觉得自己看着面前的那条路,根本无从下脚。

他只瞧着,便觉得心痛万分。

那是他想要守护的子民。

可到底,还是没有守护住。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却是听见一旁的坍塌的屋子下面,似乎有人的□□声。

他顾不得脑子里那么多思绪,赶忙调动神力救起了人。

凌祉也急忙跟上了他的动作,帮起了忙。

他们从白日折腾到了半夜,方才将乌宿这不大的地方都搜寻了个遍。

萧云谏气喘吁吁地靠在凌祉身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可是每一处角落都没有被落下?”

凌祉亦是疲累,可到底还是能撑着萧云谏的身子,又道:“都是细细查过了。百姓们也帮着我们多看了几眼,你大可安心。”

萧云谏阖着双眸,忽而笑了起来:“听着他们不论是人、魔、妖,皆是对我们道上一声多谢,我可是觉得现下再疲累,我也很高兴。”

“是啊。”凌祉看着那些个幸存者相拥而泣,互相治疗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又问道,“阿谏,接下来呢?”

萧云谏睁开那双澄澈的眸子,又浅笑着看了一眼乌宿的百姓们。

他对着凌祉颔首道:“其实我忽而想到一件事,我们可未曾去瞧过,杀情洞中可还有幸存者。”

凌祉如何能不懂萧云谏话中含义。

趁着还未有人察觉,他们便离开了乌宿的城中。

待到那些个百姓反应过来,却已是发现了他二人不见,只得道:

“当真是这世上最最顶好之人!若没有他们,如今我们怎般能逃出险境来。”

“不过我依稀没有看出他二人的身份,定然是神降!”

“祈求上苍,望他二人未来一切顺遂。”

萧云谏可不曾听闻此般话语。

若是当真听了,又是要将脊背挺得更笔直,作出那一副仙风道骨的骄矜劲儿来。

而后对着凌祉夸赞自己一句:“他们说得当真不错。”

只他们如今已是到了杀情洞外——

萧云谏咧着嘴拧着眉眼,看着那一塌糊涂的杀情洞。

比乌宿的城池中烧得有过之而无不及,本还算得上山清水秀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人间炼狱。

青白的山石被大火烧得焦黑滚烫,如今一摸上去,尚还带着燥热的余温。

树木被烧得只剩下一具枯骨,如焦炭一般,便是人一触碰,就散碎成了尘埃。

萧云谏干脆挥挥手,一股风带走了所有这里原先的好看。

凌祉触碰着那些山石,却是抽了抽鼻子,似乎嗅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沿着味道向洞内的方向走去,却被萧云谏一把拽住:“你可是疯了?那里面不知会有什么情况,莫要贸贸然就进去。”

凌祉停下了脚步,却是说道:“这火,好似是由杀情洞而起。阿谏,你可依稀闻到什么不一般的味道。”

萧云谏也抽着鼻子,多凑近了杀情洞几番。

嗅了半晌,他倏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又是掌心带风,将洞内的气味都刮了出来。

果不其然,凌祉猜测的没错——

这火,就是从杀情洞燃起的。

一路向西而去,到了乌宿城中,又将许许多多条性命,也送上了西去。

萧云谏眼尖,一打眼便瞧见了洞口有一个物件儿,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细细长长,往内延伸而去。

他与凌祉对视一眼,瞬间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自己所想——

沈遥天!

碧璋既是舍弃了这个地方,可还会带上沈遥天一同离去?

他如今本就是将沈遥天当个宠物一般圈养在自己身边,甚至用枷锁拴住了他。

又怎会真的还将沈遥天的性命当做重中之重?

即便是萧云谏心底对着沈遥天曾经做下的事,仍有些心结。

可到底那是他的师父,护过他的师父!

现下他倒是不顾阻止凌祉了,自己脚下生风,都要进洞而去。

却被凌祉挡在了前面,说道:“阿谏,我先去探路。”

萧云谏挽住了他的臂膀,笃定地说道:“一同去。”

凌祉点点头,可到底还是更将萧云谏挡住了大半。

杀情洞内被烧得满是焦黑。

即便是方才萧云谏已经施法刮了一圈风出来,这里仍是呛人的灰尘。

萧云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用袖口洇湿了捂住口鼻。

现下外面已是雨停阳光明媚,可洞内仍是黑得深不见底。

凌祉弯下腰去,拾起那条细长的银色锁链。

使劲儿拽了两下,却是有些拽不动。

他对着萧云谏摇摇头:“应当不是师兄。”

萧云谏松了口气,继而又沿着锁链向内而去。

终是找寻到了锁链那端的尽头——

是被拴在一块巨石上的。

萧云谏这倒是有些不明白了:“怎得两端栓得都是石头?”

凌祉将这端的锁链拆了下来,细细观摩着,又道:“阿谏你瞧,这头的链子像是先前是被人生生扯断的一般,不像是另一端的平整。向来起火之后,是师兄自己扯断了链子,逃出生天去了。”

萧云谏也瞧了几眼,更是疑惑:“可师父将链子扯断便走罢了,缘何非要在此处,在拴上呢?他想要做甚,我不大明白。”

凌祉亦是摇头。

萧云谏说完这两句,又是咳嗽了两声。

凌祉轻抚了抚他的脊背,说道:“我们先出去,再从长计议。”

萧云谏道了声好,甫一转身,却是踢到了脚下一个什么物件儿来。

叮当一声,顿时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去。

他向下看去,那是一只狭长的金属匣子,被火烧得有些变了形。

可上面的纹路还直挺挺地存在着。

萧云谏定睛瞧了,拉着凌祉说道:“你瞧,这纹路是否有些像是无上仙门从前用过的?”

凌祉不过瞄了一眼,便道:“正是。”

萧云谏正欲俯下身去,打开盒子瞧瞧其中是什么。

却忽而停住了手上动作。

太过刻意了。

他瞧了凌祉一眼,更从凌祉的脸上看出了与自己相同的神色。

凌祉说道:“阿谏,你也觉得这事情太过蹊跷了?扯断的链条拴住的大石,旁边就搁着这个匣子。”

萧云谏亦是颔首道:“这世上哪有这般凑巧的事情。为的不过就是引我们进来,发现此物罢了。可这,是否又是碧璋的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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