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三合一(2 / 2)
如果说之前的菜都是‘三’,那最后上来的这道菜,起码从色香味上能称得上‘九’。
重奕也和宋佩瑜有相同的想法,将已经放下的筷子又拿了起来。
陈蒙见到盛氏兄弟‘识货’又肯捧场,脸上的笑意又真切了些,主动给盛氏兄弟介绍这道菜,“你们别看这道杂烩看着家常简单,却是酒楼里主厨的拿手菜。就算是我想吃,也要提前三天就通知这边才行,因为主厨准备配菜就需要三天的时间。”
“唇齿留香又不涩口,食香楼果然名不虚传。”宋佩瑜端起酒杯给陈蒙敬酒,“要不是陈大哥相邀,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吃得上这等美味。”
陈蒙面露傲然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指虚点宋佩瑜的方向,“盛二弟可是谢对人了,做这道菜的人不仅是食香楼的主厨之一,还是食香楼的大掌柜。若不是我亲自带你们来,他是轻易不肯亲自下厨的。”
陈蒙都这么说了,宋佩瑜他们自然要领情。
宋佩瑜与吕纪和三言两语就哄得陈蒙通身舒畅,说什么都要将大掌柜叫来介绍给他们认识,还说他们今后想吃大掌柜亲自做的菜了就尽管遣小厮来天香楼报他的名字,保证大掌柜会给这个面子。
须臾后,一个挺着凸起的肚子,满脸富态随和的中年人从门口进来。人未至声先到,“大公子吃的可好,若是不满意,我再给您添几道菜!”
因着没有蓄须,大掌柜明明是老年人的声音,面容却与中年人符合。
宋佩瑜眉梢微动,桌子下的手伸到身侧重奕的腿上,以指尖写下几个字。
重奕另一边,全程懵逼干饭的柏杨好巧不巧的转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顿时被呛住了,咳了个昏天暗地。
救命,他们在干什么!
难道正房的拔步床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吗?
吕纪和嫌弃的睨了柏杨一眼,将筷子放下,可惜了难得合胃口的菜。
柏杨有苦难言,端酒给众人赔罪。
陈蒙却没发现吕纪和的嫌弃,也没将柏杨的咳嗽放在心上,随口安慰了柏杨几句,筷子仍旧飞舞的极快。丝毫没注意桌子上其他人都放下了筷子,连大掌柜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诡异。
宋佩瑜转过头来与大掌柜闲聊,“我听你说话似乎有些口音,像是翼州人?”
大掌柜面色露出惊讶,多看了宋佩瑜一眼,“我确实也能算得上是翼州人,我在卫国出生,小时候与家人走散,被人牙子带到了翼州,在个大户人家做小厮,才学了些灶上的手艺。”
“啊”宋佩瑜露出惊讶的神色,满眼好奇的看着大掌柜,“那你怎么会来祁镇?”
大掌柜苦笑,娓娓将他的经历道来。
“主家得罪了人,一夜之间家都散了,反倒是我们这些奴才得了好处,阴差阳错的有了良籍。因着有手艺在,我就找了个酒楼做厨子,也有幸娶了妻子。
可惜我妻子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
我伤心之下突然升起念头想要回我出生的卫国看看,于是托人寻了游商,随着他们一同出发。谁知道那游商命也不好,竟然在路上遇到了土匪。
我是在逃命途中碰到了通判大人带领衙役巡逻,才侥幸从土匪刀下逃出来。
从此之后,就留在了祁镇。”
听了大掌柜的经历,众人都有些唏嘘,甚至生出些许同病相怜的感觉,双方聊起来竟然意外投契。
等到陈蒙放下筷子,没用他在其中说话,大掌柜就主动承诺,只要青玉巷盛宅来传话,他就亲自给盛氏兄弟准备那道杂烩。
陈蒙听了这话,反倒觉得心中不得劲起来。
他能差遣的动天香楼大掌柜,都要靠通判府的面子,盛氏兄弟何德何能,竟然如此轻易就得到了天香楼大掌柜的认可?
好在陈蒙还记得他请盛氏兄弟吃饭,就是为了拉近彼此的关系。
转眼就将这点不愉快放在了脑后,笑语晏晏的与盛氏兄弟谈话,直到散场也没提起‘药丸子’的事。
通判府不主动提起‘药丸子’的事,青玉巷盛宅更能沉得住气。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宋佩瑜保持每七天给陈蒙送七颗‘药丸子’的频率,每次却只花费半天的时间,而且从没在这方面隐瞒过通判府送来的小厮。
到了七月,通判府终于忍不住了。
某天夜里,突然有人敲响盛宅的大门。
有个老妇抱着个正在发高热的孩子在门外磕头,求他们救那孩子一命。
虽然是请求,但看那老妇刁钻的模样,和开口闭口‘盛宅在镇子上买了那么多药,而且院子里天天漂浮着药味,必然有名医坐镇’的模样,显然是有备而来。
本着终于来了的心思,宋佩瑜和吕纪和轮番安慰柏杨,让他尽力就好。那老妇和孩子八成都是通判府的棋子。
柏杨沉着脸给孩子诊脉,良久后,目光越发复杂起来。
孩子身上确实有先天带来的病症,而且十分偏杂,祁镇的大夫没法救治也属平常。
柏杨开了方子,两剂药下去,孩子的情况就好了许多。
原本刁钻的老妇瞬间柔软了下来,追着柏杨,给柏杨磕头。
后来那孩子还是隔三差五的来盛宅看病,带他看病的人却不再是老妇,而是孩子的父母。每次都不会空手,必然会带些肉食或者其他东西。
虽然盛宅用不上这些,孩子父母的举动却让人心中妥帖。
尤其的柏杨,因为孩子没莫名其妙的暴毙,开心了好几日。
三日后,吕纪和与人在街上起了争执。
以吕纪和的脾性,怎么可能会将区区祁镇的人看在眼中,起因也是对方像是疯狗似的咬着吕纪和不放。
吕纪和也不是肯吃亏的主,当场就没给那人好脸色,双方不欢而散。
回到盛宅,吕纪和还是满脸的不高兴,直呼晦气。
“快点捞我出来,我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留下伤残。”吕纪和饮尽茶盏中的温水,气势汹汹的瞪着宋佩瑜,双眼深处却有没隐藏好的担忧。
宋佩瑜拧着眉头给吕纪和添茶,低声道,“要不你趁着那边没发作,去与陈蒙套套近乎,只要他愿意,你就不会吃苦头。”
而且吕纪和作为突破口,总比柏杨作为突破口强多了。
吕纪和够聪明,他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最大程度的保全自己,不会吃大亏,也不会被套话,露出破绽。
柏杨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道理不用宋佩瑜说,吕纪和自己就明白,却越想越觉得晦气,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就没找上你和他?”
重奕转头看过来,一针见血,“我们不出门。”
吕纪和更气了。
事情果然没有偏离他们预料。
第二天通判府的人就找上了门,领头的还是刘理,陈蒙却不见踪影。
与吕纪和当街起冲突的人暴毙了。
仵作验尸后发现是中身亡,有人说见到过白芷从那人家中走出来。
通判府的人要抓走白芷回去问话。
白芷本就是通判府出来的小厮,况且这是人命官司,就算盛宅有白芷的卖身契在手,也不好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通判府将痛哭流涕的白芷绑起来。
在被堵嘴之前,白芷就招了。
他说是吕纪和与那人起了冲突,怀恨在心,才命他去杀。
衙役们纷纷看向吕纪和。
吕纪和早有准备,配合的露出不可置信夹杂着茫然的神色,继而恍然大悟般的抖着手指向白芷,厉声道,“贱人!你敢污蔑我?”
入戏过深的吕公子抄起一边的大扫帚,劈头盖脸的朝着白芷的方向打了下去,白芷身边的衙役也都没能幸免,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宋佩瑜不得不冒着被波及的风险抓住貌似玩的非常开心的吕公子。
将这些人得罪死了,最后吃亏的肯定还是吕纪和。
重奕被宋佩瑜推了两步,正挡在打算武力制止吕纪和发疯的刘理面前。
刘理被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后半步,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目光警惕的盯着重奕。
重奕冷淡的瞟了刘理一眼,没诚意的解释,“没站稳”
却丝毫没有退后两步,将路给刘理让出来的意思。
等吕纪和满脸痛苦沮丧的被衙役们带走的时候,白芷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小的伤痕,押送吕纪和与白芷的衙役们也大多没能逃过扫帚的威力。
“我弟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您一定要帮我弟弟洗清冤屈。”宋佩瑜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递给刘理,下意识的去拦将吕纪和带走的衙役,“别走!他怎么能去睡大牢?”
刘理没拒绝宋佩瑜的玉佩,却死死的限制了宋佩瑜的动作,不让宋佩瑜扑到吕纪和那边去。与此同时,他还要紧盯着重奕,以防重奕突然动手。
刘理的态度也十分温和,保证只对吕纪和问话,不会动刑。
无论问话结果如何,都不会让吕纪和睡牢房,会收拾出通判府的空房间给吕纪和暂住。
望着衙役带着白芷与吕纪和彻底消失,宋佩瑜眼中的情绪瞬间收敛。在原地站了半个时辰后,孤身前往通判府。
陈蒙没马上见宋佩瑜。
宋佩瑜被带到了陈蒙的院子里,好茶点心源源不断,却见不到陈蒙的人影。
只要宋佩瑜问起陈蒙,奴仆必定会恭敬的告诉宋佩瑜,陈蒙没在府上,他们已经派人去找了。
等到天彻底黑下来,陈蒙才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宋佩瑜面前。
“陈大哥!你救救盛行!”宋佩瑜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无论是通红的双眼,还是憔悴的脸色,都很符合为弟弟担心受怕的哥哥形象。
陈蒙却满脸茫然,“盛行怎么了?”
不等陈蒙的奴仆开口,宋佩瑜就迫不及待的将发生在吕纪和身上的事告诉了陈蒙。
陈蒙脸色一变,“竟然有这种事?盛二弟别急,我这就去问怎么回事。你放心,我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人敢污蔑盛行。”
说罢,刚进门的陈蒙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次,宋佩瑜等到了三更,才等到同样满脸疲惫的陈蒙。
面对宋佩瑜饱含希望的双眼,陈蒙主动移开了目光,哑声道,“盛行他认罪了。”
“不可能!”宋佩瑜的声音因为他过于激动的情绪而扭曲,本人却丝毫都不在意,双手愤怒的抓着陈蒙的衣领,“盛行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陈蒙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拽倒,反手抓住宋佩瑜的肩膀,沉声道,“盛二弟,你冷静点!”
宋佩瑜愣住,松开陈蒙的衣领后退半步捂住脸。
虽然带着哭音,语气却十分坚定,“我不信盛行会做出这种事,我要见盛行。”
“等会我就让人带你悄悄去见盛行。”陈蒙叹了口气,看向宋佩瑜的目光中带着不忍,“在这之前我先与你说说这件事,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不得不说,通判府的准备确实够充足。
无论人证还是物证都一环扣着一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完全无法再为吕纪和说话。
宋佩瑜甚至能想象得到吕纪和认罪的场景。
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冤屈,又在牢狱中受到了惊吓。
为了不遭受和白芷一样的逼供,再加上有人用钱财恕罪或者其他理由引诱。小公子终于在吓破胆子后不管不顾的认罪了,只求能快点回家。
想来这件事后,那个被吕纪和取名为白芷的小厮,大概是活不成了。
宋佩瑜心中想着有的没的,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到位,不可置信夹杂着痛心疾首,最后化为坚定,“我要见盛行。”
陈蒙亲自带着宋佩瑜去见吕纪和。
吕纪和脸色惨白,神不附体的模样,见到宋佩瑜就像是处于黑暗已久的人蓦然见到光亮一般,先是后退的半步,然后猛得扑到宋佩瑜怀里,声音甚至带着哭腔,“二哥!”
陈蒙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兄弟二人。
宋佩瑜含着泪低头,正对上吕纪和生无可恋表情和直往上翻的死鱼眼,险些没憋住笑出来。
演了一整天,两个人都身心俱疲,刚好陈蒙不在,省了他们不少功夫,只要默契的对台词就可以了。
从房间出去后,宋佩瑜艰难接受了弟弟走错路的事实,得知可以用钱赎罪后,马上答应了下来。
通判府要的钱不多,区区五百两银子,宋佩瑜费尽心思才做出东拼西凑的模样来给通判府看。
仅仅三天,吕纪和就回到了青玉巷盛宅,除了受到不小的‘惊吓’毫发无伤,白芷不出预料的再也没有出现。
又过两天,盛宅小公子遣小厮杀与他起口角的人的消息突然传遍祁镇。
祁镇镇民自发的来盛宅砸门,叫喊着要盛行血债血偿,盛宅的人一度连门都出不去。
宋佩瑜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求助陈蒙。
这次陈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苦笑着对宋佩瑜解释。
因为祁镇的特殊情况,通判府很在乎百姓的意见。
如果百姓始终坚持要让盛行血债血偿,通判府可能会将盛氏兄弟交的恕罪银退回去,按照百姓的意见处理这件事。
宋佩瑜自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只能再苦苦哀求陈蒙。
陈蒙也没什么办法,又实在不忍心看盛行真的偿命,就带着宋佩瑜去求陈通判。
陈通判给出的答案却与陈蒙给宋佩瑜的一模一样,就算是通判府,也要顺从民心。
几日后,事情越闹越大,眼看着镇民都要将盛宅的门砸烂了,宋佩瑜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又去找陈蒙,要将香皂方子无条件的送给所有祁镇镇民,换取他弟弟的平安。
陈蒙愣住,反而劝宋佩瑜,香皂方子的价值无法预估,宋佩瑜将来恐怕会后悔。
宋佩瑜苦笑,惆怅的望着天边的夕阳,“我们兄弟是否还能离开祁镇都是未知,我握着这价值千金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况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又怎么能狠下心,对盛行见死不救?”
宋佩瑜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来,紧握在手心里悬在半空。
纠结了半晌,宋佩瑜才依依不舍的将已经被汗水浸得潮湿的纸递给陈蒙。
陈蒙接过那张纸,脸上亦有触动之色,感叹道,“你们兄弟的感情真好,可惜我父亲和我都是独子,我要是也能有四个这样的亲兄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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