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三合一(1 / 2)
宋佩瑜和宋瑾瑜匆匆用湿帕子擦了下脸,立刻赶往后殿,却被拦在了殿外,同样被拦在殿外的还有尚书令和穆侍中。
宋佩瑜站在宋瑾瑜身侧,垂下眼皮盯着脚下的影子。
殿外的宫人们跪了一地,到处都是小声的抽噎声,最为明显的却还是寝殿内的哀哭,是琢贵妃和盛贵妃的声音。
可惜宋佩瑜努力辨认了半晌,都没能听见重奕的声音。
虽然是盛夏,但正处于半夜温度最凉的时候,没过多久,宋佩瑜就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吹透了。
不仅宋佩瑜觉得心焦,院子里的其他三个人的表情也越来越烦躁。
院子之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是陆续的问安声。
脚下健步如飞却赤红着双目,看上去精神就不太正常的肃王和全靠大公主和惠阳县主扶着才没倒下的长公主到了。
明知道肃王此时摇摇欲坠的模样,八成是在假装,或者根本就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兴奋。宋佩瑜还是主动走到肃王身侧,想要扶着肃王些,免得肃王摔倒。
肃王却拒绝了宋佩瑜的好意,他主动绕开宋佩瑜,径直往紧闭的大门走去。
守门的孟公公拦住肃王,轻声道,“娘娘们与殿下正在给陛下整理仪容,王爷不妨等一会。”
肃王毫不犹豫的伸出双手将孟公公推了踉跄,“那是我大哥!他什么样子我没看过?滚!”
话音未落,肃王一脚踹开寝殿大门。
等候已久的众人动了动脚步,门已经开了,他们是进还是不进?
没等他们彻底下定决心,房内突然传出肃王的怒吼,“是谁杀了大哥?啊?!”
石破天惊的一吼,让院子里因为肃王与长公主到来而稍微松动些的氛围再次彻底凝滞。
长公主猛的挥开大公主与惠阳县主,以不符合她此时身体状态该有的灵敏,提着宽大的裙子跑进寝殿。
“姑母?”
“母亲!”
被肃王的怒吼吓懵的大公主与惠阳县主立刻回神,小跑追进寝殿。
仍在院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差不多的震惊与茫然,眼底深处却皆是含义不明的深沉。
没等里面里面的人发话,他们也跟在大公主和惠阳县主之后进入寝殿。
宋佩瑜进入寝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以目光寻找重奕的身影。
重奕已经将因为赶路而风尘仆仆的衣服换掉,正穿着太子常服站在窗口的位置,面无表情的望着床的方向。
发现重奕身上没有悲伤、低落的情绪后,宋佩瑜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方才肃王进入寝殿后的呼喊过于凄厉,长公主的反应也很大,很难让人不担心是不是出现难以预料的变故。
宋佩瑜垂下头调整了下情绪,才悄悄看向床铺的位置。
肃王、长公主、琢贵妃、盛贵妃、大公主、惠阳县主、还有屋内仅有的两名太医都在那边。
肃王和长公主正在质问太医,永和帝为何会中,中的是什么。
跪在地上的太医都不愿意先开口,同时抬头悄悄看向对方,想让对方开口的意思不言而喻。
坐在永和帝床边正用帕子抹泪的长公主见到两个太医的小动作,立刻将手中的帕子朝着仍旧在做眉眼官司的两个太医扔了过去,怒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们还想串口供?”
两个太医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给长公主磕头,“长公主息怒,臣不敢。”
“少说这些废话。”肃王目光恶狠狠的望着太医们漆黑的脑瓜顶。
两名太医真切的感受到长公主和肃王的怒火后,立刻将他们发现的端倪仔细道来。
琢贵妃与盛贵妃也在肃王和长公主像是要吃人似的目光下,将她们知晓的事情经过事无巨细的说出来。
今晚留在永和帝寝殿的人除了重奕,还有琢贵妃和盛贵妃。
早些时候,永和帝的情况其实是在好转,具体表现为永和帝的呼吸越来越平稳,脸色也由灰败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因此琢贵妃与盛贵妃还特意劝重奕去换了身衣服,简单洗漱下再回来,她们也分别离开过。
直到后半夜,盛贵妃让人打了水来,想给永和帝擦擦身子,才发现永和帝的身体早就凉透了。
虽然盛氏始终不被世家承认,但盛贵妃也是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姑娘,什么时候与死人靠的这么近过?
她当时就被吓傻了,整个人都僵在原地,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过了好几个呼吸,才突然回过神来,边后退边大声呼喊。
正坐在炕桌边的重奕、在软塌上小憩的琢贵妃、坐在房间角落小板凳上的孟公公同时被盛贵妃吓了一跳,立刻来查看永和帝的情况。
自从永和帝开始缠绵病榻,勤政殿就每天都有太医守夜。
今天永和帝刚用过虎狼之药,守在勤政殿的太医更是太医院公认医术最好的两个。
两位太医从隔壁过过来后,马上断定永和帝不是没熬过虎狼之药,而是中身亡。
原本他们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骇人听闻的结论说出来,却在发现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因为太过惊诧而说漏了嘴,被琢贵妃听出了端倪。
导致永和帝悄无声息死亡的名为‘凝息’和‘睡美人’,分别是从西域和高丽传来的药。
‘凝息’嗅之无味,吃到嘴里却巨苦,会让人先被‘冻住’即使再怎么痛苦,也没法做出任何反应,然后再悄无声息的停止呼吸。
‘睡美人’嗅之微苦,吃到嘴里却是奇怪的腥臭味。
正常情况下,几乎没法作为药来用。所以这种药在高丽,通常都是给已经病入膏肓每天都遭受巨大痛苦的人用。
服下‘睡美人’的人,不仅会悄无声息的停止呼吸,还会应‘美人’二字,脸色红润,面容平静,让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如同枯骨的人一下子变得好看许多。
肃王冷笑,“下之人竟然如此歹,生怕一种药不够,费尽心机的弄到两种奇药,生怕不能将皇兄彻底死。”
长公主闻言又狠狠抹了把眼泪,抬头环视周围人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恨意,“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自己的寝殿被杀?立刻去查!”
屋子内的朝臣们沉默不语,奴才们也不敢应声,一时之间竟然没人肯接长公主的话。
长公主见状,怒上加悲,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穆侍中主动走到永和帝的床前,劝长公主和肃王,“陛下突然驾崩,本就会引起朝堂动荡,尤其是去年刚收入赵国的卫郡和野心勃勃随时打算卷土重来的燕国。若是这个时候,再传出消息,让人知道陛下是被杀,恐怕会彻底乱起来。”
肃王与长公主同时看向穆侍中,眼中皆无赞同之意,反而怒火越来越盛。
穆侍中却完全都不在意肃王和长公主的态度,自顾自的道,“所谓国不能一日无君,不如让太子殿下先登基,再暗中调查陛下被杀的事。”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后,肃王突然暴起,对着穆侍中胸前就是一脚,直接将穆侍中踹飞。
‘哐’的一声,穆侍中狠狠的倒在地上。
肃王看都没看被他踹出去的人,他喘着粗气看向守在门口的孟公公,“让人去将咸阳正三品以上的大员都叫来做个见证,无论是谁害了兄长,我都要诛他的九族!”
说着话的时候,肃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目光格外复杂的停留在重奕身上许久。
孟公公犹豫了一下,也看向重奕。
看到重奕点头之后,孟公公才悄无声息的退出寝殿,吩咐人去做肃王交代的事。
发现这点后,肃王的神色越发复杂,狠狠的撇开头。
肃王的所有反应,都被似乎被肃王突然动脚的举动吓到,傻站在原地的琢贵妃看入眼中。
“父亲!”琢贵妃又愣了一会,才大梦初醒似的跑向穆侍中,然后焦急的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两位太医,“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来看看?”
太医们无声打了个哆嗦,恨不得能穿上话本子里才有的隐身衣,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肃王的目光立刻看了过来,太医们更不敢动了。
琢贵妃也发现太医们更惧怕肃王,她犹豫了下,将目光投向仍旧站在窗边的重奕,眼中皆是急切和祈求。
重奕还没说话,眼角余光看见琢贵妃动作的肃王已经闷声闷气的开口,“去给穆侍中看看,调查清楚是谁下之前,不许他离开!”
太医们立刻应是,没敢起身,直接膝行去看穆侍中的情况。
过了许久后,稍胖些的太医有些尴尬的擦了擦头上虚汗,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侍中大人没有大碍,吃粒去痛丸就没事了。”
琢贵妃横眉倒竖的看向说话的太医。
什么叫没有大碍,吃粒去痛丸就没事?
她父亲额头上全是冷汗,别说是从地上爬起来,连将腰伸直都做不到!
偏偏稍瘦些的太医也开口,结论与之前说话的太医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没等琢贵妃再发难,肃王冷冽的声音已经响起,“太医都说没事,穆侍中做出这个样子是在给谁看?你目无君上,本王赏你一脚,难道还赏错了?”
话音未落,肃王已经大步走到穆侍中身侧,抬腿就要再踹一脚。
穆侍中连滚带爬的离开肃王的范围,双手撑着地半坐起来,目光恨的望着肃王。
肃王不怒反笑,“原来你真是装的,发现要挨揍,就马上好了。”
穆侍中十指死死抓着地面,勉强冷静下来,忍气吞声的道,“老夫为陛下担惊受怕,从昨日起就没再入眠,方才被肃王惊吓,迷糊间差点睡过去。”
等大业得成,他必要将今日之辱,数倍还给肃王。
肃王此时的态度再嚣张又怎么样?
还不是依照他设想的那样,发了狠的要查给永和帝下的人是谁?
肃王自以为掌握全局,不过是在他的算计之下罢了。
如此一想,穆侍中翻涌的心情逐渐平静,甚至连肚子都没之前那么痛。
因为他知道,他方才那番话已经在肃王心中埋下了钉子。
肃王不仅恨他,还会因此而迁怒重奕。
穆侍中的忍辱退让却没换来肃王的见好就收,“那你岂不是还要感谢本王,让你避免神志不清说出更多胡话。”
穆侍中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多谢王爷。”
肃王冷哼一声,终于不再说话,转头望着永和帝红润又僵硬的脸发呆。
房间内又安静了下来,连琢贵妃和盛贵妃都不敢再哭,脸上露出不同程度的茫然和慌张。
宋佩瑜趁着众人都注意不到他,悄悄走到重奕身后不远的位置。
他立刻明白了重奕为什么喜欢这个位置,还专门用目光示意他也过来。
站在这个位置,去看屋内的其他人,就像是在茗客楼的台下看台上,仿佛正置身事外的看情景剧。
没过多久,穿着凌乱的朝服,脸色慌张又茫然的朝臣们逐渐赶到。
他们进门后立刻跪在地上哭嚎,刚出一个音节,就被肃王不耐烦的打断。
朝臣们虽然慌张,但也都是有眼色的人,立刻发现寝殿内堪称诡异的气氛。
永和帝驾崩,没人去敲丧钟也没人哭丧,他们在睡梦中被叫醒的时候,还以为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用这种事开玩笑。
等人都到齐后,肃王让两位太医对刚来的朝臣说永和帝中的详细情况。
众人闻言,顿时脸色巨变。
好在肃王叫这些朝臣来,并不是想要征求朝臣的意见,或者是想要这些朝臣做什么,只是想让他们做个见证。
太医们说完永和帝中的情况后,没等朝臣们彻底反应过来,肃王已经自顾自的开始盘问调查。
首先被盘问的仍旧是两名太医,两名太医口供一致。
无论是‘凝息’还是‘睡美人’,都是剧之药,按照时间来推断,永和帝是在十个时辰之内服下的药。
肃王目光似箭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孟公公,十个时辰之内,兄长都吃过什么?
孟公公仔细想了一会儿,突然脸色大变,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正靠在大公主怀中的长公主勃然大怒,“你还想替罪魁祸首隐瞒?”
孟公公立刻叩头,“老奴不敢,陛下从一日前就再也没醒过来,只”孟公公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只用了太医熬的药。”
“让人去翻药渣,将捡药材,熬药的人都提上来!”长公主立刻道。
两位太医主动开口,“是臣亲自捡的药材,由臣等与贵妃娘娘熬煮,再由贵妃娘娘端去给陛下。”
长公主和肃王的目光投向琢贵妃和盛贵妃。
琢贵妃和盛贵妃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却谁都不肯先开口。
反倒是去厨房寻药渣的人先回来,两名太医验过药渣后,一致认为药渣没有问题,药是离开小厨房后,才出现在永和帝的药中。
肃王让人去太医院,寻更多的太医来验药渣,然后目光犀利的看向琢贵妃和盛贵妃。
琢贵妃丝毫不慌,她告诉肃王,“我只在小厨房帮太医熬药,后来听闻殿外闹了起来,便去查看情况。等我回来后,陛下已经吃过药了。”
相比琢贵妃得冷静从容,盛贵妃脸上的慌张连刚入宫的小宫女都能发现异常。
“盛氏,这药是你端给陛下的?”长公主紧紧盯着盛贵妃苍白了不止一点的脸,眼中的憎恨和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
在今日之前,长公主明明更喜欢盛贵妃。
盛贵妃在身上聚集越来越多的怀疑目光后,越来越慌张。
终于在长公主等得不耐烦,再次厉声催促的时候。
盛贵妃猛地打了个哆嗦,“我不知道,药是我端给陛下的没错,却是殿下亲自喂给陛下。”
话刚出口,盛贵妃脸上就闪过后悔。
撇清关系后就安静站在原地的琢贵妃听了盛贵妃的话后,立刻转身扬手,狠狠的打在盛贵妃的脸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竟然敢怀疑太子殿下?”
盛贵妃被打的跌坐在地上,低下头捂着脸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小声抽噎。
不仅肃王和长公主的脸色也深沉了下来,挤在寝殿门口的朝臣们也都脸色大变,同时觉得盛贵妃果然是盛氏的女儿,送进宫中的贵妃都如此愚蠢,盛氏居然还妄想成为世家?
肃王脸上屡次闪过挣扎,半晌都没说出话,长公主却先有了决断。
她吩咐身边的女官,带人去抄盛贵妃的寝宫,又派人去调查盛贵妃最近都与谁接触过,是否有召见娘家人进宫。
肃王看向仍旧安静站在窗下,无论别人说了什么,都不肯主动应声的重奕。
寝殿内的人越来越多,却都拥挤的站在一起,唯有重奕身侧空出一大片地方,只有宋佩瑜一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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