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三合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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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们来说,征役代表即将与亲人永别。

多少年来,去服役能回来的人都十不存一,尤其是兖州百姓。

兖州百姓没直接闹起来,除了赵国已经减少他们许多赋税,也多亏了兖州局势稳定后,赵军将俘虏的兖州军都放回了家。

对于兖州百姓来说,就相当于赵国还是要杀俘,却在杀俘之前,愿意让俘虏与亲人做最后的告别。

只能说兖州百姓在兖州王手中讨生活的时候,妥协过太多次,妥协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们骨子里的习惯。

兖州百姓不仅在误会赵国征役夫含义后,选择逆来顺受,甚至会相互劝解,主动给赵国找理由。

都没用赵国安抚,他们就能自己想通。

赵国愿意让俘虏归乡,先让他们与家人团聚。

在处死俘虏之前,给他们与家人交代遗言的时间。

已经是天大的慈爱。

满心悲壮的归乡兵俘,甚至在以为自己死期将近的时候,主动安抚家人,说自己本就是该死之人,赵国永和帝愿意减免那么多的赋税,可见是慈爱的好君主,让家人一定要忠诚于永和帝,千万别因此怨恨永和帝。

当然,有认命的人,就有不认命的人。

在大部分归乡兵俘满心悲壮的安抚家人,准备慷慨赴死的时候。

也有不甘心,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要服役累死的归乡兵俘连夜逃走,丝毫不顾按照兖州几十年的规矩,征役是按照户头,如果壮丁跑了,哪怕是老人、孩子也要顶上,而且要数倍顶上。

这些人刚逃走,就被守株待兔的赵军抓了起来。

都是留在家中也是祸害,逃跑后极有可能成为土匪的东西。

直接送去官矿朝卯晚申改造五年,还能有银子拿,真是便宜他们了。

愁云笼罩在兖州百姓身上数十天后,才有敲锣打鼓的赵军去县城小巷和村子里详细讲解赵国征役的规矩。

此次征役是为了修路,采取就近原则,最远的服役距离,不会超过隔壁县。

每户都有个服役的名额,可以是民夫也可以是民妇。

民夫和民妇会安排在不同的地方,服役期间几乎不会见面,更不会共同劳作或者共吃共住。

每户招役后,人手不足,才会再招。

服役期限三个月,正好避开农忙的时间。

服役的民夫和民妇都必须吃住在官府安排的地方,归家时,每人都能领五两银子,或者换成在咸阳能用五两银子买到的粮食。

赵军热热闹闹的介绍完征役的规矩,原本或是哽咽、或是小声交谈的兖州百姓却都没了声音,全都睁着大大的眼睛瞪着赵军,随着赵军的移动调整脖子的角度,就是没有人肯说话。

诡异的气氛中,赵军忽然觉得有些冷,不约而同的相互靠近。

甚至有人脸色逐渐青白,连手都在抖。

他们宁愿去战场搏命,也不想面对如此诡异的兖州百姓。

双方僵持许久,赵军都要忍不住拔刀的时候,兖州百姓终于有了反应,争先恐后的冲向赵军。

“我家兄弟三个都是壮年,能不能让我们三兄弟都去?”

“现在分家来得及吗?”

“真的给五两银子?”

可怜战场杀敌从未退缩过的赵军,被兖州百姓追得丢盔卸甲,连靴子都不翼而飞。

却只能像被饿狼围住的无辜羔羊似的,拼命抓着衣襟和腰带,扯着嗓子恳求兖州百姓先往后退退。

修路的三个月,也是农闲的三个月。

以赵国标准统一各种计量的过程,悄无声息的在青州、兖州和翼州进行。

与此同时,各地的小巷和村口都出现无偿教人认字的赵国人。

这些赵国人还会免费送学生们一本书,名为‘【赵】常用律法’,老师们会从第一页开始教学生们认字。

‘国破’之后,怀着各种心思熬过冬天的各地百姓,都在春天和夏天感受到充实和希望。

等到秋日收税时,百姓们已经可以与曾让他们闻风丧胆的赵军,热情的打招呼,毫无芥蒂的交流。

直到这个时候,各地百姓才知道幽州百姓要交的农税是多么的‘惊人’。

他们交税后,剩下的粮食是往年的三倍!

不仅不用勒紧裤腰带,忍着饥饿度过寒冬,还能有余粮换些银钱,在过年的时候添个肉菜。

世上竟然能有此等好事?

田埂上忽然响起一片接着一片的哭嚎声。

赵军默默看着失声痛哭的百姓,恍惚间觉得仿佛回到十四年前。

赵国第一次减税的那个秋天,也到处都是这种哭声。

有了这一年的积累,翌年春耕,衙门问百姓是否要换种的时候。

各地百姓都在犹豫后,多少换了些比他们现在用的种子贵了许多的赵国良种,满怀希望的等待种子发芽破土。

原本对赵军最为敌视的兖州百姓,反而最坚定的认为自己是赵国人。

好在当年给兖州王族收尸的时候,都是草草埋葬,没有特意立碑。

否则兖州王族,非得被见过世面后,惊觉自己曾经的愚昧,对兖州王族恨之入骨的兖州百姓挖出来鞭尸不可。

宋佩瑜与重奕在青州和兖州之间不停轮转,终究还是停留了两年。

等到第二年,青州百姓和兖州百姓种的赵国良种都有个不错的结果,宋佩瑜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不枉费他头一年就在青州和兖州买了许多庄子,用来实验适合在赵国种植的良种,是否也适合在兖州和青州种植。

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找到最合适兖州百姓和青州百姓种植的良种。

秋收过后,重奕给翼州、兖州和青州换防,刻意模糊三州之间的界限。

吕纪和与从咸阳赶来的慕容靖,也赶到宋佩瑜和重奕所在的柯县。

他们将代替宋佩瑜和重奕,至少在兖州和青州坐镇三年。

宋佩瑜和重奕离开兖州,自然不会悄无声息的离开。

重奕豪华的太子仪仗又派上了用场。

登上太子仪仗后,重奕对正望着他的宋佩瑜招手。

宋佩瑜以为重奕是有话要对他说,立刻走了过去。

却没想到走过去后,居然会被扣在了太子仪仗上。

宋佩瑜僵硬着身体,低声道,“放手!”

太子仪仗讲究的就是排场,车架上别说是站两个人,就算站七八个人都不会显得拥挤,宋佩瑜却觉得有些窒闷。

重奕以宋佩瑜没法抗拒的力道,又将宋佩瑜往他身边拽了拽,语气懒散,“不放。”

宋佩瑜正要说话,却被不知从何处过来的平彰打断,“一切准备就绪,殿下以为该何时出发?”

“我先下去!”宋佩瑜立刻道。

宋佩瑜说话的同时,重奕转头看向平彰,“即刻启程。”

平彰挠了挠后脑勺,低声答‘是’,转身就走,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他。

也不知道平彰的‘是’,究竟是对谁而说。

宋佩瑜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低沉悠长的角声吹起,身下的车架开始缓移动,继而速度越来越快。

重奕抓着宋佩瑜手臂的手顺势往下,以十指相扣的方式握住宋佩瑜潮湿的手。

兖州百姓自发的从家中走出来,沉默的跪在仪仗侧边,送改变他们生活的人离开。

两个月前,宋佩瑜与重奕离开青州的时候,青州百姓也曾这么做。

那时宋佩瑜不在车架上,而是驭马在车架侧边,与百姓一同看向车架上仿佛神君似的重奕。

如今他也在车架上,身侧就是紧握着他手的重奕,眼角余光中尽是一闪而过的百姓。

他们或男或女,或年长或年幼,就连高矮胖瘦都大不相同。

脸上的表情却几乎一模一样。

离开柯都后,宋佩瑜和重奕还要走遍兖州,才会去翼州。

自从在柯都上了重奕的当后,宋佩瑜就开始躲着重奕,尤其是车队即将出发的时候,甚至故意带着人,去路边树林中转悠。

可惜无论宋佩瑜怎么躲避,他都不可能躲得过重奕。

而且宋佩瑜不想上车架,本就是因为不想太‘张扬’,所以每次重奕来抓他的时候,越是众目睽睽,宋佩瑜就越不会做出挣扎的动作。

久而久之,宋佩瑜再于出发前,特意躲着重奕的时候,总是会有人提醒宋佩瑜,“宋大人快些回来,不然殿下又要找你。”

如此‘猫抓老鼠’似的走过几个城池,宋佩瑜突然了悟。

虽然他每次都竭尽全力的躲着重奕,但迄今为止,就没有一次成功过。

既然如此,他还白费这个功夫做什么?

于是,在下一次出发前,宋佩瑜非但没继续躲着重奕,反而主动出现在车架旁边,对着重奕伸出手,等着重奕拽他上去。

宋佩瑜能肯定,在某个瞬间,他在重奕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失望。

感情重奕还将‘猫抓老鼠’当成游戏了?

宋佩瑜短暂的沉思后,决定满足重奕这点小爱好。

下次出发前,他又带着护卫去周边闲逛,因为从‘有意躲避’变成‘哄孩子’,宋佩瑜变得极不走心,甚至都没离开赵军暂时修整的范围。

果然,重奕又在出发前,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宋佩瑜面前。

虽然重奕的表情与往日没什么区别。

但在宋佩瑜眼中,重奕肉眼可见的比昨天兴致高昂。

“幼稚”宋佩瑜仗着没人敢直视重奕,伸出食指在重奕的脸蛋上刮了下。

重奕满脸茫然,就像是真的没反应过来似的,“什么?”

宋佩瑜勾起嘴角,摇了摇头,却在下次出发前躲重奕的时候上心了许多。

这种于万人中央,心照不宣的做只与彼此有默契之事的感觉还挺新鲜。

不知不觉间,宋佩瑜就将他曾嘲讽重奕‘幼稚’的事,彻底忘在了脑后。

因为他已经变成与重奕一样幼稚的人。

离开兖州踏入翼州的当天,宋佩瑜收到来自洛阳的信。

自从第一次收到洛阳委托赵军送来的信后,宋佩瑜就总是能收到洛阳的信。

刚开始的时候,写信的人还有心情慢慢与宋佩瑜寒暄,隐晦的提醒宋佩瑜,‘宋大人和殿下在洛阳,也能兼顾兖州和青州的情况。’

就算实在离不开兖州和青州,最好让重奕先来洛阳,再回兖州、青州那边。

后来随着宋佩瑜装信的小箱子换了好几个,干脆换成大箱子后,洛阳来信的内容也越来越直白。

今年秋收之后,宋佩瑜收到的所有信都来自明正帝。

实际上,明正帝的信是发给重奕,但是重奕懒得理会他。

宋佩瑜看在与诸多燕臣的交情上,才会打开明正帝发来的信。

从‘朕降,速来。’

到‘听闻你过了三十而立之年,也没娶妻生子,是不是不行?’

再到‘我求你快点来行不行,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年都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我’

宋佩瑜看着手中还不到三分之一的信纸,眉宇间的褶皱稍深了些。

送信的人在路上的时候,不小心掉到河中,这封信的内容也只剩下他手上的这些。

明正帝过了什么日子?

永和帝明明下令,定时给洛阳送足够的补给,比照安平王的份例供养明正帝。对于永和帝来说,亲王份例换取个好名声,简直不要太赚。

对洛阳的燕臣,永和帝也多有优待,会定时送符合燕臣品级一半的份例去他们府上,既能彰显永和帝的大度,让洛阳的燕臣安心,也不会让咸阳赵臣产生不满。

难道有人胆大包天,敢贪下送去洛阳的东西?

虽然有所怀疑,但宋佩瑜并没有因此劝说重奕加快行军速度。

他们回赵国的路线,是许多人付出无数心血的成果,不该因为明正帝的三言两语就有所改变。

而且洛阳已经封锁两年多,明正帝也没饿死,洛阳也从来没出过大乱子。

想来就算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送往洛阳的东西伸手,也不敢太过分。

说不定是明正帝人心不足,所以才多有抱怨。

就算明正帝的日子真的很辛苦明正帝已经吃了许久的苦,也不差赵军赶路的这点时间。

按照原本的行军速度,重奕的仪仗在距离新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到达洛阳。

明正帝亲自带着燕国朝臣出城十里迎接。

相隔老远,已经习惯在重奕车架中与重奕手拉手的宋佩瑜,就能看到许多圆润的球球。

宋佩瑜突然想起进入翼州时,收到的那份来自明正帝的信。

‘我求你快点来行不行,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年都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我’

宋佩瑜试着补全这句话。

‘我求你快点来行不行,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年都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我都胖成球了!’

嘶,洛阳已经没有可以处理的政务,永和帝还愿意好吃好喝的供着明正帝和燕臣。

明正帝和燕臣在格外安逸又无所事事的环境下吃成球,似乎也不奇怪?

宋佩瑜顿时乐的不行,浑身的重量都压到了重奕身上。

他们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队伍最前方的车架上,除了在城内和要入城、刚出城的时候,他们大多都是在马车里打发时间。

所以在其他人身上都有层薄薄的雪花时,宋佩瑜和重奕身上的斗篷就显得十分清爽。

干燥的毛绒斗篷贴在一起,顿时让畏寒的宋佩瑜感受到温暖。

他边与重奕说他突然狂笑的原因,边不自觉的又往重奕身上靠了靠。

洛阳等了重奕将近三年。

刚开始的时候,从明正帝到燕臣都怀揣各种小心思。

燕臣们甚至还专门讨论过,要怎么对赵国投降,才能显得出他们虽败不入,不容永和帝与赵臣轻视。

短短的时间内,燕臣们就想到许多方式,又激烈的探讨这些方式的可行性,最后剩下三个最完美的投降方式,继续探讨。

明正帝和燕臣们蓄势待发许久,却始终没等到重奕,只等到有关于重奕的各种消息。

重奕大败突厥,路过洛阳而不入,直接跑去打兖州。

兖州王都被破,兖州王全族自杀。

青州王归降赵国,隔年带着家眷属臣,包袱款款的经过洛阳前往咸阳。

明正帝和燕臣们的心从复杂到期盼再到焦急最后心如死灰。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重奕,明正帝与燕臣们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再搞花活。

明正帝直接将庆帝玉玺和孝帝玉玺都带了出来,一手一个的献给重奕,就算是投降。

至于他自己的玉玺因为登基时间太短,且已经有大父和父亲的玉玺用,明正帝从来都没有过自己的玉玺。

宋佩瑜下意识的伸手,抱住重奕随手递给他的庆帝玉玺。

此时此刻,望着雪地里列队排好的圆滚滚,宋佩瑜突然感觉到明正帝和燕臣们等待三年的暴躁,胸腔涌上几不可查的心虚。

其实他和重奕在兖州、青州轮转的时候,重奕确实有很多时间和机会,能来洛阳接受明正帝和燕臣们的投降。

但重奕不想离开他,他们又不能同时放下兖州和青州的烂摊子来洛阳。

实在没办法,才会拖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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