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1 / 1）

光的小指（5）

生天目来到了位于山梨县的沃尔孤儿院。前一刻他还在思索是不是要去侦探社那里骗一点信任值，但是下一刻他就决定去那所养育了“中岛敦”的孤儿院看一看。他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渴望，而这种渴望推着他去往那边。似乎今天不去的话日后就会一直后悔一样。

于是他搭乘jr线，再改换巴士，最终来到了那里。

山梨是水果之乡，马上就要到采摘季了。水蜜桃果园里出现了许多的箩筐，因为这些水蜜桃园都是人工采摘的。

生天目路过的时候，还遇到了卖桃子的老婆婆。对方说卖完了才回家，所以他就买了一些。买了就要吃，浪费是不文明的行为。

于是，生天目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慢慢地吃桃子。他还分了一个路过在这里打盹的流浪汉。

“夏天了真不好过……”流浪汉发出轻轻的声音，他一边吃一边用宽大叶子擦自己满是浆液的手指，但是手掌依然粘乎乎的，很不舒服。

好在周围有自然水管。

在消磨完这些时间之后，生天目鼓起勇气前往沃尔孤儿院。可是当他走到那个孤儿院的附近-一棵留有印象的大树边上的时候，他又退却了。他那来之不易的勇气消失得那么迅速，就好像自己不曾拥有过一样。

敦站在孤儿院的远处，他以为自己会听见口哨的声音——口哨就是拿来估计时间的工具，可是他等待了那么久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口哨声。就算是院长老师不在这里，其他的院长也应该……

察觉到那种不对劲的敦，悄悄地向孤儿院靠近。等到走到了门口，他才发现自己熟悉的孤儿院的招牌消失不见了。那已经锈住的铁文字从门上消失了，就连大门的弧度也变成了一种圆润的形状。

这里怎么了？

穿着黑色的大衣、在夏季显得那般古怪的白发少年，脸庞上多出了一分狐疑。他无声无息地向着这家招牌已经更换为“志愿者之家”的福利院靠近，他的步伐没有任何声响，他的步伐就是猫的步伐。

然后他发现，沃尔孤儿院好像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不见了。他所惧怕的那些阻止人逃跑的带着玻璃碎片的栏杆都消失不见它变成了一堵矮矮的围墙。一些像是刚刚移植过来、还没有适应这里的泥土的植物蔫了吧唧地靠在矮墙上（这些植物过分高大了），不过等到雨一下它们就会变得很好。

对于这些转变，中岛敦一下子没能够接受过来。

生天目在原地立定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但是大门并非是为他敞开的，这个少年在大门口原地踏步，直到福利院内部的一位管理者发现了他的存在后在门后询问他的目的。

生天目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以前是这个孤儿院的……沃尔孤儿院被拆除了吗？”少年看着这所福利院的外轮廓，他感觉好陌生，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异世界。明明以前，这里是那般的黑暗，就连植物也是会割伤皮肤的刺棘。但是现在好像一切都改变了。

生天目听到屋子里传来一些小孩子们的欢笑声。

好像一切都改变了。

“因为社区发现这里实在是不合格，和政府举报之后就拆除了。”在听说少年是在这里孤儿院里长大之后，那名胖胖的女士眼中显露出了少许的可怜，她当时候也是来检查的一分子，那些从孤儿院里被“救出来”的孩子们，个个都面黄肌瘦。她只能够说，这里只保证这些孩子“活着”，不保证他们拥有任何的幸福和快乐。

这样是不合理的，这样的孤儿院只比地狱好上一点点。

“那先前的院长们呢？”生天目小声地问。

“都回家了吧。毕竟都做了那样的事情。”

生天目落入了沉默，他的沉默让管理人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好在他又很快有了要说的话。

“我能进去看一下吗？我想看看孤儿院变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不看到它的样貌的话，生天目恐怕连觉都睡不着了。

管理人员同意了。

里面的构造虽然还是原来的模样，但是无论从视觉还是感觉上来看，都和沃尔孤儿院不一样了。原本灰暗的墙壁上刷上了明亮的白漆，墙壁上还挂着一些色彩鲜艳的儿童画。

在这样充斥着光明的房间里走动，敦简直寸步难行。他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被热光所灼烧。

生天目扶着墙壁走到了地下室，他曾经许多次被关在那个监狱里，因为他犯的错，或者他被认定犯过的过错。有一些铁栏杆还没有被拆除，生天目甚至还看到那些铁栏杆上面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血。都是一些陈旧的血迹……那是多么遥远的时间之前留下的东西啊。

他想起自己那些受伤的手和脚，受伤的手脚背后则是受伤的心。

他几乎要在这个地方下跪了。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他浑身上下都感受到了瘙痒和疼痛，颈间的感觉尤其强烈，似乎是那里连同了心脏一样。

不要这样，你（敦）已经不再受到这所孤儿院的禁锢了。而且院长老师也没有死去……

你（敦）应该要从这个世界上解脱了才对。

……可是他依然被自己故乡的幻影缠绕着，似乎永远无法从那燃烧着火的世界里逃离。

敦安静地站在原地，他又转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沃尔孤儿院的底层有一个图书馆，对于这种破旧的孤儿院来说，拥有那样的一个图书馆简直是不可置信的事情。

坐落在地下的图书馆，大门上全是蜘蛛网。它的位置很隐蔽，以前院长们也不曾让人进去过，甚至不曾发现过。偷偷溜进来的敦，时常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什么仙境之中。虽然很多文字他都不认识，半猜半蒙地才能读下去。

时隔多年打开这扇尘封的大门的敦，感触颇多。他进去之后咳嗽了好几下，这是难免的，谁让里面全都是灰尘呢。未经打扫、多年被放弃的“图书馆”，书籍的上方也沾满了灰。

生天目走到书架旁，书脊上的字样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是因为这里也不怎么防潮的原因吧……

他凭借着本能从书架中抽取出了一本书，同时打出了大量的灰尘。

书的名字叫做《被玷污的书》，作者是松本清张，但是他已经不记得这本小说的内容了。

生天目又按照顺序把书架上的书一本本地翻开来，就在他要翻完这一层（还剩下最后一本）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响动。

生天目怔愣了一下，他用外套裹挟起自己，转身离开后还合上了门。如果再没有人看见这些东西的话，这些书兴许会在这个地下室里得到“永恒”。

外面有些吵闹，好像是又有什么人来了。是来领养孩子的吗？

生天目瞥了一眼那些透明的、足以让光芒照耀进来的玻璃。他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面对的其中一人到来了，就在此刻。

……

……

黑发的青年笑意盈盈。在他把今日份的工作全部推给国木田之后，他的心情就变得相当的好。这份好心情，就算是陌生的土地也没有分走半毫。

太宰治和管理人打笑着，他要随便找个借口进来参观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