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第 9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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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祐在跟前的时候,皇贵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等他第二天一早去了上书房,才将李熹叫来正殿,问起昨天的事情。

        李熹迟疑着走进屋,看到皇贵妃在旁边屋里的圆桌前坐着,见她进来便朝她招了招手。

        李熹走到她跟前,屈了屈膝,没说话。

        皇贵妃拉着她在一旁坐下,问道:“老祖宗怎么说?”

        李熹咬了咬下唇:“老祖宗说,我也到了该出宫的年纪。愿意留下来便继续照顾七阿哥,不愿意……”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抬头看一眼皇贵妃的脸色,“不愿意,就让皇上为我赐婚。”

        皇贵妃看出了她的小心翼翼,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关系,说说你的选择。”

        李熹半晌没说话,她自己也十分犹豫。到了年纪出宫,是她一直以来的信念,她在宫里熬了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现在七阿哥快要六岁了,本来去年就该搬进阿哥所。阿哥所里伺候主子的都是太监和上了年纪的嬷嬷,鲜少有年轻宫女,除非是赐给快要成年阿哥的格格。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七阿哥长大了,独立了,便不再需要她的陪伴,她也可以了无牵挂的出宫去。回家也好,嫁人也罢,她不必再关在高墙之内,不得自由。

        可是现在七阿哥还住在承乾宫,他每天下学总会第一时间赶回来。

        刚跨进院子,不是叫额娘,就是叫熹姑姑。

        他还曾三番两次对自己说,不要自己嫁人,说他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也……”李熹咬了咬牙,“我也不知道。”

        皇贵妃看着她,看她脸上的纠结与彷徨。她本来是个很有主见很有想法的女孩子。若非如此,以她的学识、出身和容貌,早就应该是哪个宫里的娘娘而非慈宁宫区区一个宫女。

        她的父亲是广东巡抚李士桢,原本姓姜,原是山东昌邑人,是当地的望族。

        在崇祯十五年,清军第二次攻入河南、山东等地时,昌邑失陷。包括姜士桢的父亲、兄弟、叔伯在内,一众族人壮烈殉难,时年二十三岁的姜士桢被俘虏到辽东,正白旗佐领李西泉将其认为义子,由此改姓李。

        李士桢以科举入仕,青云直上。三藩之乱时期,他在浙江担任布政使,运筹谋画、保证军队足够的粮饷和军需,给与清军足够的后勤保障,为评定三藩立下汗马功劳。

        由此,在康熙二十年李士桢擢升江西巡抚,尚之信叛乱平定后,广东局势不稳,须干练大臣抚治。在康熙二十一年,又调任广东巡抚至今。

        李士桢在广东上任伊始,面临的是三藩之乱刚刚平定,官员冗滥,军伍骄躁,民不聊生的一副乱摊子。经过他任内这几年大刀阔斧的改革工作,使广东遭到严重破坏的政局、经济迅速恢复,对于三藩叛乱后,东南局势的稳定起到了重要作用。百度百科

        康熙对他的工作能力相当肯定,也非常欣赏。因此,才没有过多追究他曾经与鳌拜过从甚密的罪责,还让他的儿子李煦以荫生入学国子监。

        李煦凭借自己的聪明与才华,颇受康熙赏识。年仅十9岁,就授任内阁中书,二十四岁出任韶关知府,从四品。

        曹寅和纳兰和他是同龄人,在皇上身边干到三十岁了,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现在李煦供职内务府,主管畅春园的修建与管理。由一个外臣真正成为了康熙身边的近臣。

        皇贵妃握住了李熹的手:“我知道你舍不得小七,从他一岁被送到慈宁宫开始,就一直由你贴身照顾他,现在他已经快六岁了。”

        李熹低下了头:“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皇贵妃轻轻地摇头:“在慈宁宫,你是老祖宗最喜欢的丫头,在承乾宫我和小七也没有把你当做下人看待。就算你留下来,一直呆在他的身边,伴他长大。等你老去的时候,他也一定会像待我那样待你。”

        说到这里,皇贵妃停顿了片刻:“但我知道,那不是你想要的。”

        “如果得知你即将出宫,拿小崽子还不一定会怎么大哭大闹一场。不知道会不会被他阿玛狠狠地揍一顿。我好像都能想象出,他拉着你的手,哭着不让你走的模样。”

        听到这话,李熹又忍不住红了眼眶,把心一横,就想站起身来,对皇贵妃说自己不走了。

        但皇贵妃并没有给她这个冲动的机会:“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孩子,在这后宫里面每个人的人生都不由自己掌控,大家活得都没有自我,你的独立意识才更加难能可贵。我希望你能尊崇自己的内心,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李熹有点听不懂皇贵妃的话,但又好像听懂了。胸中涌起莫名的情绪,这十年来,她的小姐妹总说,搞不懂她怎么想的,明明可以做娘娘,却偏要做奴婢。

        她从不解释什么,也从不争辩什么,说了她们也不见得能懂她的想法。

        可是,皇贵妃刚才那番话,她觉得仿若说出了她的心声。

        皇贵妃又说:“我知道,你喜欢曹寅曹郎中。”

        “娘娘慎言!”李熹没想到,皇贵妃能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她“腾”的一下就脸红了起来,又羞又急的将头转到另一边。

        “不用不好意思,这里没有别人。”皇贵妃笑道,“老祖宗几次三番说要给你许配个好人家,最中意的人选就是曹寅。家世人品,才学样貌,都能与你相配。”

        她越说,李熹越是羞赧,头便埋得越低。

        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出宫之后,除了给人家做继室或侧室,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个问题她曾经也想过,若是没有满意的,她宁可不嫁。

        可是就如同皇贵妃所说,曹寅的家世人品、才学样貌都是很好的。

        比起嫁给那些满人贵族做侧室,她宁可嫁给曹寅。

        曹寅风姿卓绝,文武兼备,他只有一个去世多年的发妻,至今未婚且没有妾室,他们年纪相当。

        最关键的是,就如同皇贵妃所说,他喜欢曹寅啊。那样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皇贵妃说:“但我知道,喜欢是一会儿事,嫁给他又是另一回事。这不仅得你愿意,也得他愿意。所以,你要想好。或者,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成全你。”

        当然,太皇太后赐婚,也轮不到曹寅不愿意。皇贵妃担心的是,若是曹寅不喜欢李熹,就算娶回家也只当个摆设,对她不好怎么办?

        李熹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皇贵妃跟前,伏下身给她磕了个头:“我愿意。”

        “……”

        皇贵妃把她扶起来:“你别急,或许,可以让兄长先问问他的意思。”

        这么一说,倒像是李熹非得上赶着要嫁给人家似的,更有些不好意思了。

        皇贵妃让她坐下,接下来说的才是重点:“你照顾小七那么多年,他对你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并且十分依赖你。如果就这么直接跟他说你要出宫了,他肯定接受不了,闹起来,皇上心烦,太皇太后也难过。”

        “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咱们满满的想办法让他接受这件事情,别太突然,他是个感情细腻又敏感的孩子,我不想太刺激他。”

        李熹点点头:“好。”

        胤祐在上书房的课堂上发了一上午的呆,师傅看着他神游天外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七阿哥也就是生在了皇家,就算胸无点墨,凭着皇上的宠爱,也能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师傅刚走出书房,六阿哥就立刻站了起来,他怕晚一步,后面那个跟牛皮糖一样的弟弟就又会贴上来,跟他说“六哥,多喝热水”。

        自从那次大病之后,他的身体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总是时不时就会有点伤风咳嗽。太医来看过好多次,方子也换了好几次,吃了无数药,针灸也扎了不少,但仍然没有根治。

        对此,康熙又在太医跟前大发雷霆,把人挨个骂了一遍。

        但刘太医还是壮着担子直言,六阿哥这是落下了病根。需要慢慢调理,不能操之过急。往后季节交替,严寒酷暑须得分外留意。

        康熙发脾气归发脾气,这也不能怪太医。想起去年小七的腿,现在看来,不也活蹦乱跳的。

        可是,小七身边不仅有皇贵妃,还有一大群宫女老妈子围着,小心翼翼的伺候他。

        而老六,摊上个不靠谱的额娘,谁又能这么细心的嘘寒问暖。

        于是,胤祐这个小家伙得知阿玛的担忧之后,主动承担起了对六哥嘘寒问暖的职责。每天上课骚扰人家,下了课也第一时间黏上去。烦得六阿哥苦不堪言,恨不得看到他就躲远点。

        今天六阿哥都快走出书房的房门,却还没听到小七在身后叫他。他有些奇怪,把头探进书房看了看。

        只见小家伙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自己书桌旁,也不说话也不动,另一边保泰叫了他好几声,他也无动于衷。

        六阿哥想了想,又重新回到了书房,走到胤祐跟前,推了推他:“小七,小七?”

        胤祐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拿手拖着自己的腮帮子发呆。

        六阿哥趴在桌上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七哥有心事啦?”另一边的胤禩也跑了过来,笑嘻嘻的,硬是拉过胤祐的手,往他手里塞了颗糖,“来,七哥,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胤祐看了看那颗糖,没吃,也没说话,默默地站起来,又默默地走出书房。

        六阿哥和保泰想要追上去,却被八阿哥拦了下来:“或许七哥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咱们不要去打扰他了。”

        胤祐走出上书房,一个人来到乾清宫前面的广场上。

        现在不是早朝时间,这里空无一人。后面的大殿也安安静静,没有人走动。

        他一个人坐在汉白玉的台阶上,望着空旷寂静的广场发呆。

        “怎么了?”这时候,有个人忽然坐在了胤祐身旁,一只手搂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旁,“跟哥哥说说。”

        四阿哥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弟弟往上书房外走去,他叫了两声小七,对方也没有理他。

        小家伙从来都是开开心心的,很少见他这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四阿哥不放心,便也跟了上去。

        胤祐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还是半天没说话。

        这时候,空中掠过一排燕子。小家伙抬起头,半眯着眼,看着它们从北边飞过来,消失在南边天空的镜头。

        最后,胤祐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天气越来越冷了,小家伙早上天不亮就得起来上课。

        他睡不好,就总有些犯迷糊。李熹给他穿衣服的时候,他就一个劲儿的往床上倒。

        李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握着他的手穿过外袍的衣袖,笑着打趣道:“以后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办?”

        这话也没经过脑子,就那么脱口而出,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小心翼翼的去看胤祐的脸色,生怕小家伙敏锐的察觉了什么,而后问她,不在了是要去哪儿。

        可是,胤祐就像没听见似的,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忽然就自己站了起来,伸出小手,利落的穿过另一边的袖子。

        “……”

        李熹还没回过神来,胤祐便自己坐在了床边,弯腰去够自己的靴子。

        李熹赶紧蹲下身给他穿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惯会撒娇的小主子,今儿早上怎么莫名其妙懂事了。

        连着好几天,胤祐都一改往日活泼吵闹的风格,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动不动。

        整个上书房的兄弟都知道了他有心事,纷纷过来关心他为什么闷闷不乐。

        小家伙看着大家,什么都不肯说。

        其他人为了哄他,给他带了好多小玩意儿,吃的玩的什么都有,偏偏七阿哥看也不看。

        后来,早上伺候胤祐起床的人从李熹变成了孙嬷嬷,李熹只负责晚上伺候他睡下。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胤祐竟然没有对此表示过任何疑问。

        小家伙生活是很规律的,每天由什么人帮他做什么事,半点差错都不能有,但凡有一点改变,他就会敏锐的察觉,并且不停地问为什么。

        可是这一次,他什么也没问。

        皇贵妃早就发觉了儿子的异常,但她一直忍着没问,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白露指派到他的跟前,想要渐渐地让白露取代李熹的工作。

        事情就这样过了半个月,通过这半个月的观察,皇贵妃已经很肯定,而知早就察觉了什么,他只是不肯表现出来而已。

        她专程将小家伙叫来自己身旁,搂着他问道:“宝宝已经好几天都不高兴了,这是为什么呀?”

        胤祐抬起小脑袋,冲她笑了笑:“没有呀。”

        这一笑,把皇贵妃看得心都要碎了。他儿子从来都是高兴了就手舞足蹈的大笑,不高兴了就嚎啕大哭,什么时候这么强颜欢笑过。

        她抬起头来挥了挥手,对屋里候着的几个宫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把门带上。”

        正殿中就只剩下了母子两人,皇贵妃摸摸儿子的小脸:“宝宝,你告诉额娘,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什么呀?”胤祐眨了眨眼,天真的问道。

        皇贵妃也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关于熹姑姑的事。”

        胤祐的小脸立时崩了起来:“关于熹姑姑的什么事?”

        皇贵妃四村半晌,希望能能找到一些最缓和的词句来同他说这件事情,却发现,无论怎么说,总归就是李熹要走了,胤祐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皇贵妃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一想到那时候儿子崩溃大哭的情景,她真恨不得自己能替他伤伤心心的哭一场。

        这时候,儿子却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的叫她:“额娘,是不是熹姑姑就要出宫了?”

        这话最后竟然是从胤祐嘴里说出来的,并且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哭没有闹,显得异常安静。

        皇贵妃点点头:“是,她已经到了可以出宫的年纪。”

        小家伙继续问道:“所以,上次她去慈宁宫也不是为了给乌库玛嬷送点心。”

        皇贵妃再次点了点头:“她是慈宁宫的人,是老祖宗惦记着她,问问她的想法。”

        胤祐毕竟是个孩子,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从自己记事开始,就一直陪伴自己照顾自己的熹姑姑,就要离开了。

        小家伙抬起胳膊,胡乱的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那很好呀,回到家,她也是个主子,有别人照顾她,她也不用照顾别人了。”

        这话听得皇贵妃倒是有些诧异,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这些,他怎么知道?

        小家伙很快就主动解答了额娘的疑问:“上次去郭罗玛法家知道的,舜安颜身边不也有许多人照顾他吗?”

        皇贵妃惊叹于儿子敏锐的洞察力,又心疼他的懂事。

        她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温柔的在他耳边说道:“宝宝,要是实在难过就哭出来吧。”

        小家伙身子软在额娘温暖的怀抱中,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难过,我知道熹姑姑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只要她高兴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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