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一章(双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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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他……这是……”

贺兰瓷连忙出声道:“小声点!我没事!”

她正说着话,那个同样衣冠不整,看身形清瘦高挑,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轻男子便径直将贺兰瓷平放到了床榻上,顺便取下了那件盖着她的红袍子,这一摘,更不得了。

霜枝仔细一看,吓得人都要傻了,腿一软差点没坐在地上。

完蛋了!她家小姐被人轻薄了!还轻薄成这样了!

老爷和少爷知道估计要杀人了!

不,她现在也很想杀人啊,小姐,她打不过怎么办啊——

然而那略有一丝眼熟的俊逸年轻男子神色淡定,甚至微微勾起桃花眼转眸看了过来道:“去给你家小姐拿身干净衣衫来,包括里衣……再烧一桶热水,给她沐浴。”

他声音不大,却莫名有种镇定又理直气壮的力量。

霜枝刚才还想拿刀捅他,这会不由自主地听命一溜小跑去拿衣裳。

贺兰瓷也没料到:“……?”

你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

陆无忧把人放下,状元服收了,捞过一旁的被子,把贺兰瓷仔细盖住,才垂着眸子道:“药待会给你放桌上,还有什么要的么?”

贺兰瓷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见他似乎有意要走,下意识便伸手抓住了陆无忧的衣角。

她低着头,手指发白,声音里有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忐忑:“……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这件事到底只有他们俩人……哦不现在是三个人知道,陆无忧若是翻脸不认,她也不可能到处宣扬,其实她心知,陆无忧娶她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是六元及第的清贵翰林,根本不需要她爹的拔擢,眼前就是一条青云直上的坦途,可一旦娶了她,不止得罪二皇子和公主,可能还会有其他后患无穷的麻烦,反倒有碍于仕途。

陆无忧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

先前是权宜之计,两个人都色令智昏,不大理智……若他后悔,也不是没有可能……

贺兰瓷正想着,便听见陆无忧语气平静道:“想什么呢,我做都做了,还能不认账吗?——那我还是个人吗?”他一顿,似乎这时候才开始考虑起来,“虽然确实是有那么点……”

贺兰瓷紧张道:“……有那么点什么?”

他总不会真的后悔了吧。

陆无忧将手抵在唇边作思忖状,又幽幽叹了口气道:“……前途惨淡。”

“……”

贺兰瓷忍住突如其来想怼他的冲动,尽量平静道:“哦,那要我安慰你吗?”

陆无忧道:“那就不必了,毕竟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他说的语气淡淡,但不知道为什么贺兰瓷还是听出了一股悲怆感,进而自己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悲怆感——若不是二皇子和公主手段阴,他们今晚都用不着这般两败俱伤的。

……她也用不着这么,呃,浑身酸痛。

霜枝抱着衣服进来时,正见两人对视着叹气,顿时一惊:“怎么了小姐,这位……”

见她进来,那年轻男子神色恢复如初,拿出一支玉瓶放在桌上,又取出了一些钗钗环环,全是她小姐出门时戴出去的东西,最后他似乎顿了顿,从怀中很郑重地放下一枚黑沉似玄铁的令牌,上面隐约可见一个“陆”字,将令牌放下,他才温声道:“你好好休息……我会,嗯,尽快再来。”

她家小姐红着脸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年轻男子便起身离开,路过霜枝时,还十分客气地道:“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等人都走了,霜枝回过神来,连忙把衣服一放,紧张道:“小姐,那到底是谁啊?你……你还好吗?你身上到底……他怎么进来的,他怎么就走了……是……”她无比忐忑地猜测着,“是……小姐你的情郎吗?我绝对不会乱说的!”

贺兰瓷撑着脑袋想了想,道:“……是,没有情的那种郎。”

霜枝大为震撼:“……!”

“不过不出意外,你以后,说不定会……经常见到他。”

霜枝更加震撼,虽然那郎君确实生的不错,但……她还是支支吾吾道:“小姐……这、这样不好吧,万一被老爷知道了……”

贺兰瓷道:“……?我爹肯定要知道啊。”

霜枝害怕道:“可、可……老爷会气死的!”

贺兰瓷疑惑道:“他上门娶我,我爹为什么会气死?我爹看起来还挺喜欢他的。当然,今晚的事你别跟我爹说,若有人问起,就说是你放我进来的。”不然她爹可能会想提前打死陆无忧。

“……”

霜枝醍醐灌顶,脸颊一红,顿时羞惭无比地小内八跑走:“小、小姐我去给你烧水沐浴了!”

路过的管事见直奔柴房,绝尘而去的霜枝,问道:“哎,霜枝你干嘛去?小姐回来了?”

霜枝谨记贺兰瓷方才的叮嘱,连忙点头道:“小姐车架从后门回来的,我刚放她进来,现下正准备沐浴就寝。”

“哦,那你忙去吧。”

小半个时辰后,贺兰瓷跨步进温暖的浴桶里,周身被水流浸泡着,才算彻底地松懈下来。

先前流了一身的汗,又被折腾的够呛,身上实在算不得干净,她仔仔细细舀起水清理过身上每一寸,包括……贺兰瓷单手攀着桶壁,脸被热气蒸得通红,纤细的指尖贴着桶壁紧绷着屈伸了几下,难免又回想起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将脑袋抵在上面,浑身泛粉,那时神智昏聩,只记得自己在哭。

现在仔细分辨起来,好像也不光是想哭的不适,似乎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尤其是将要偃旗息鼓的时候,总觉得好像也许大概……还有点微妙的欢愉。

贺兰瓷用力甩了甩脑袋,乌黑润泽的长发披散下来,她又看了一眼,放在一旁案上的“陆”字令牌,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无独有偶,陆无忧不着痕迹离开贺兰府,御着轻功回去时,也一直在走神。

文人墨客大都风流,虽然不感兴趣,但银词艳曲他也不是没见过,流觞曲水吟咏诗文时,他甚至还应付着拼凑过一两首,赢得满场喝彩。

但其实,他一直都没明白那有什么意思,觉得不过是些附庸风雅的玩意。

可眼下,突然间,那些词句似乎都有了灵魂,变得活色生香起来,音画俱全,声色动人,近得似乎触手可及。

一时间,陆无忧的心情也很复杂。

贺兰瓷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时,她刚洗漱完,正要绾发,就见霜枝一脸吃惊中夹杂着兴奋,兴奋中夹杂着古怪的神色道:“小姐,昨天那位、那位公子,上门了!”

贺兰瓷:“……?”这么快!

贺兰谨也很意外,他虽当初十分欣赏这位少年的文章,可对方既已状元及第,在翰林院前途无量,又有了座师同年,他反而有所避讳,淡了指点晚辈的心思。

今日大清早的便见这少年衣冠楚楚而来,在门房处恭恭敬敬递了拜帖。

贺兰谨叫管事领他进来。

这位陆翰林未及弱冠,身量已高过贺兰谨,并无半点长期伏案苦读者的佝偻,站姿如松,行走间风姿翩然,举止有节有度,不论衣饰发冠都是一丝不苟一尘不染,礼节周全,气质清雅,一看便觉得是世家教养出来的清贵君子,贺兰谨不免又在心中赞了赞这位新晋状元郎。

倒是可惜了,对方已经在老家定了亲事,不然贺兰谨也不是没动过结亲心思,想到女儿的亲事,贺兰谨又忍不住低声叹气。

两人寒暄了几句,贺兰谨便捋须问道:“不知陆修撰今日上门找老夫所为何事?”

对面少年衣袂飘起,拱手行了大礼,一字一句决绝道:“为求娶贺兰小姐。”

贺兰谨大为震撼,脱口道:“这从何说起!你不是已经定了亲事吗!”

陆无忧头也不抬,垂目道:“不敢瞒贺兰大人,晚辈所言定亲的对象,正是贺兰小姐。”

贺兰谨竖起耳朵:“……嗯???”

“此事个中缘由,晚辈颇难以启齿,但今日却也不得不说了……晚辈在青州读书时,曾与贺兰小姐有过数面之缘,心中甚是仰慕,奈何当时功不成名不就,自觉配不上贺兰小姐,便只得将仰慕之情压下,但心中早已将贺兰小姐当成此生挚爱,非卿不娶。”最后八个字,尤其铿锵有力,“若娶不到贺兰小姐,晚辈只愿孤独终老。因此进京之后,为免辜负他人好意,晚辈便矫称自己在老家定了亲事。如今晚辈已有功名,也征得长辈首肯,因此特地前来,若得贺兰大人成全,不日便会请长辈托媒上门提亲,三书六礼迎娶贺兰小姐。”

他音色清润,说话也动听。

贺兰谨被这天降女婿砸得晕晕乎乎,但还是谨慎道:“你此话当真?”

陆无忧正色道:“有青州同窗可为晚辈作证。”

贺兰谨多年为官,识人无数,也曾见过许多对他女儿有意的少年郎,总觉得眼前少年的反应有一丝古怪,他恭敬有礼自是无可挑剔,但就是看起来……过于平静,没有半点激动,兴奋,忐忑不安类似的少年人情窦初开情难自持的反应。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为求娶心上人那是寤寐思服,辗转难眠。

“你是真心想要求娶小女的吗?”

陆无忧敛着桃花乱飞的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真诚:“真心的。”

贺兰谨叫他明日再来,还是决心再去问问自个闺女,毕竟她当初口口声声“此事绝无可能”。

刚转道回去,就发现贺兰瓷正站在廊下,仿佛刚偷听过两人的对话,脸上表情亦是颇为古怪,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很难忍受的话。

贺兰谨对自己这个闺女也是没有办法,当下无奈道:“刚才你都听到了?”

贺兰瓷点了点头。

贺兰谨咳嗽了一声道:“那你……”

贺兰瓷立刻道:“我嫁。”

贺兰谨:“……!”

他还想着要怎么说服她,完全没想到贺兰瓷居然答应的这么干脆,然而看她脸上的表情又异常平静,没有半点波澜,甚至还隐隐有些无语。

贺兰谨不得不道:“……你可是真心想嫁给那陆状元?”

“真心的。”

“为何为父瞧你的表情看着好像不是很乐意?”

“我很乐意。”

“你若还有什么顾虑……”

贺兰瓷努力挤出笑容道:“没有,女儿很开心,特别开心,巴不得明天便嫁。”

就是单纯的被他满口胡言弄得一身鸡皮疙瘩,“此生挚爱,非卿不娶”他自己说时不羞耻吗……也没必要这么加戏。

贺兰谨见状,终于放下心来,心想,好吧,兴许是年轻人害羞。

他毕竟年纪大了,可能不太懂现在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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