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2 / 2)
当碰撞声停止,刀具掉落一地。但攻击并没有就此停止。地上的刀发出蜜蜂振翅般的嗡嗡响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再度飘了起来。
“z,它们不会停下来的!我们快走!”
段非拙拖住z的胳膊,吃力地将他拽出门。漂浮的刀具再度对准了他们俩,如箭雨一般射过来。眼看其中一把刀就要刺中段非拙的眼睛了,他飞快地带上门。门后传来刀具刺中木头的沉闷响声,如同数不清的雨点敲击屋檐。
“好险……”段非拙背靠墙壁瘫坐下去。
可他立刻就跳了起来。
他以为离开厨房后,理所当然就会回到客房外的那条走廊。可他发现这儿并不是走廊,而是之前裴里拉勋爵接待他们的会客厅。
会客厅的陈设和上次段非拙光临时一模一样:舒适的沙发,精致的茶几,头顶悬着华丽的水晶吊灯。这里空无一人,除了段非拙和z,就只有两副充作摆设的锃亮的盔甲,一左一右摆在壁炉边,仿佛忠诚的侍卫。
“我们接着走,看看接下来会通向哪儿。”
z目不能视,只能依靠听风辩位。但宅邸内部没有风,他等于是又聋又瞎,只能扶着墙壁缓缓前进。
段非拙牵住他另一只手,高举提灯,警惕地环顾四周。
一双白皙的手臂从墙壁中徐徐伸出。
看上去像女人的双手,曲线柔和,十指纤细,适合弹钢琴——也适合勒断人的脖子。
“小心!!!”
白皙的手臂猛然掐住z的脖子。
白发的警夜人-大吃一惊,急忙扣住手腕,想把它挣开。这时又一双白手从墙壁里长了出来,抓住z的手臂。第三双白手紧随其后,捉住了他的脚踝。六只白手齐心协力制住了z,他越是挣扎,它们就箍得越紧,仿佛六条扭动的白蛇,又像一朵从墙壁里长出的巨大的花苞。
当然,这并不代表不靠墙的地方就很安全。立在壁炉两侧的盔甲忽然动了起来,一左一右包抄段非拙。
段非拙只恨没带上石中剑,现在回交易行拿也来不及了。
盔甲抡起拳头,重重砸向段非拙。他一矮身躲了过去,盔甲击中了茶几,一声巨响,大理石台面四分五裂。
段非拙冲向z,想把他从缠绕的白手中解救出来。墙壁变成了沼泽般柔软的物质,z被白手硬生生地拖了进去,现在只剩半边身体还露在外面。
头顶传来金属甲片碰撞的响声。段非拙下意识地就地一滚,盔甲的铁拳从他脑袋顶上划过,若是他没及时躲开,他的头恐怕已经像大理石台面一样碎裂了。
“z!!!”
白发警夜人完全消失在了墙壁中。段非拙扑向他,却重重地撞上了墙,差点儿把鼻梁给撞平。
盔甲又是一拳挥来。段非拙急忙朝右边一闪,钢铁拳头击中墙壁,留下一个蛛网形的巨大陷坑。
段非拙头皮发麻。以盔甲的力量,他只要稍稍挨上那么一下就会当场粉身碎骨。若只有一具盔甲,他或许还可以靠灵巧的走位摆脱它,但两具盔甲仿佛心有灵犀似的,每当段非拙躲开第一具盔甲的进攻,第二具盔甲就会出现在他的逃跑路线上。段非拙被逼得左躲右闪,却只是徒然消耗了体力。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盔甲的行动却分毫不受影响。血肉之躯怎么跟钢铁抗衡?
逃不掉了。他绝望地想。他注定要死在这个地方。他连对手是活人还是幽灵都不知道,就连z那么强大的警夜人都生死未卜,更何况是他这么个刚刚摸到奥秘哲学边角的新人?
可他不想死在这儿!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还要回到伦敦法兰切丝广场49号,他还想跟林恩一家一起过圣诞节,他还要回阿伯丁开一家诊所。他答应了约瑟夫要继续经营秘境交易行,虽然他一直作天作地,盼着交易早日倒闭……
他想起了不久前读过的那本奥秘哲学书:秘术师可以从一个地方汲取能量,再将其释放到另外一个地方。
盔甲的铁拳冲击也是一种能量,如果他接下一击,把能量释放到另外一个地方,自己岂不是就能毫发无损?
但是他能做到吗?他连最简单的汲取火的热量都做不好,有可能化解盔甲的攻击吗?
事到如今想那么多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反正他也逃不掉,不成功便成仁。
盔甲再度抡起拳头。
这次段非拙没有逃跑,而是原地站定,迎向盔甲。
——把那冲击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铁拳不偏不倚击中段非拙的面门。
段非拙紧闭双眼,浑身紧绷,等待死亡降临。
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疼痛,没有流血,甚至没有钢铁碰触皮肤的感觉。
他颤巍巍地睁开眼睛,看见盔甲的拳头停在了他面前。
一滴冷汗顺着脖子,滑进他的领口。
嘎吱。
头顶传来怪异的声响。
嘎吱。嘎吱。嘎吱。
段非拙向上一瞄。悬在会客厅正中央的水晶吊灯摇摇晃晃,成百上千的水晶珠串叮叮当当,风铃似的响个不停。
他刚才是不是将盔甲铁拳的冲击力,转移到吊灯上了?
嘎吱。
吊索在发出最后一声痛楚的呻-吟后断裂了。巨大的水晶吊灯砸了下来。
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破碎的玻璃如同海涛一般扩散开去。段非拙甚至来不及躲开,只能原地捂住脸。
过了许久,会客室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段非拙胆战心惊地放下手,只见两具盔甲被埋葬在了金色的灯架下。遍地都是水晶碎片,唯有以段非拙为中心的一圈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了飞溅的碎片。
“我做到啦!”
段非拙忍不住振臂高呼。当然,现在可不是庆祝的好时机。他必须找到z和其他人,把他们从这座鬼屋里救出去。
他浑身上下洋溢着自信,昂首阔步地踏过满地碎片和两具瘫痪的盔甲,走向会客室大门。他已经学会了转移能量的方法,还有谁能伤害他?管它是会飞的菜刀还是会走路的盔甲,他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他推开会客室大门,走向下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约莫和客房差不多大,也是一间卧室,但明显是女人的卧房。华丽的四柱床边摆着一张梳妆台,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和珠宝首饰几乎堆满台面。普通女仆可用不起这样的好货,这里一定是女主人的卧房。
段非拙举起提灯,光芒从梳妆台镜子中一闪而过。裴里拉勋爵没有姐妹,也尚未娶妻,因此这卧房的女主人肯定是他母亲。只是那位夫人使用这些花哨艳丽的化妆品,未免也太不符合她老成持重的年纪了吧?
他奔卧房的窗户。既然庄园内的空间扭曲了,那么能否从窗户逃出去呢?
他试着拧开窗户把手,但它像生了锈似的,不论怎么使劲儿都纹丝不动。段非拙气急败坏,干脆抡起拳头猛砸玻璃……
接着他就抱着自己的手满地打起滚来。
他不敢再以身试险,于是抓起梳妆台上的一把梳子,朝窗户掷去。
结果不出所料,梳子无害地弹开了,差点儿砸中他的脑袋。
“裴里拉勋爵,您要是转行做防弹玻璃,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段非拙甩了甩酸痛的手,低声咕哝。
既然这个房间逃不出去,那他只好朝下一个房间进发。他跨过地上的梳子,走向房门。
这时,梳子忽然颤动了一下,悠悠地飘了起来。
它飘向梳妆台,悬浮在半空中,然后缓缓地下降,再上升,再下降。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拿着它,在给一个无形的人梳头。
段非拙的目光转向梳妆台上的镜子。他就站在镜子前方,镜中映出他提着风灯的倒影。
但是镜中不止他一个人。
在他前方,正对梳妆台的位置,还坐着一个女人。
她很年轻,绝不超过三十岁,身穿丝绸睡袍,正举着梳子,细细打理她浓密的黑色长发。她每梳一次,镜前飘浮的梳子就会跟着上下移动一回。
女人只顾梳理一头秀发,丝毫没注意到背后站着一个提灯的年轻人。她好像看不见他似的。这给了段非拙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忍着一身鸡皮疙瘩,缓缓退向门口,小心翼翼地拧开门把手。
吱呀——
房门打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飘浮的梳子“啪”的一声落地。段非拙吓得魂不附体,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急忙甩上门。
转过身,他发现自己进入了又一间卧房。
这回不是成年人的房间,而是一间婴儿房。
窗前放着一张摇篮,地毯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玩具:穿各色军服的发条人偶,发条上布满斑驳的锈痕;小木马和小木狗,因为被把玩了太多次,油漆都掉了;布缝的小熊,手臂接口处开裂,棉花从伤口中冒出来;穿着漂亮小礼服的洋娃娃,缺了一只眼睛,脸上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房间一角还摆了一张朴素的单人床。段非拙知道那是给保姆或家庭教师睡的。贵族从不会亲自抚育孩子,向来把这些事交给仆人和教师去做。
段非拙提着灯,朝摇篮走过去。让他庆幸的是,里面空空如也。他原本担心摇篮里躺着一个死掉的婴儿什么的……
既然这儿没人,那就往下一个房间前进好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段非拙就注意到窗户玻璃上有道影子一闪而过。
外面夜色深沉,唯一的光源来自段非拙的提灯,因此玻璃变成了镜子。它隐约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身穿华贵的长裙,金色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小圆髻。
女人低着头,慈爱地望着摇篮。她抬起一只手,轻推了摇篮一下,接着莞尔一笑。
与此同时,房间中的摇篮真的晃动了起来。
段非拙想起来了。这两个女人都是橡树庄园门厅肖像画大军的成员。她们是历代裴里拉勋爵的夫人。
段非拙缓缓退向房门。
现在他明白勋爵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地拆掉这座破房子了。换成他也不想住这种鬼屋。
眼看他就要退到门边了,却好死不死地踩中了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一响。他低下头,原来是一只小木马,已经被他踩得身首异处了。
玻璃中的女人一惊,讶异地转过身。
散落一地的玩具簌簌地颤动起来。发条人偶背后的发条开始自动旋转。小木马和小木狗支棱着细瘦的四肢朝段非拙逼近。洋娃娃爬了起来,背对着段非拙,脑袋却旋转了180度,脸上的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入侵者。
“对不起打扰了!”
段非拙尖叫着打开门,倒退着跳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不知通向何处。他不顾一切地狂奔,只希望甩脱那个疯狂的幽灵。
拐过一个弯,段非拙迎面撞上了某个人。反作用力把他弹飞出去,提灯脱手,“啪”的摔碎了,里面的火苗跳动了两下,熄灭了。
走廊陷入一片昏暗。
“切斯特先生?”被他撞上的那个人惊讶地说。
“叶芝先生?”段非拙眼泪汪汪。
黑暗中有人打了个响指。熄灭的提灯便又点燃了。叶芝拾起摔碎的提灯,光芒微弱了许多,只能照亮他周围的一小片。段非拙看见他单手扶正自己的金边眼镜,他身边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阿尔。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