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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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胡说!”

“你才胡说!”

“你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你心虚自大,扯大皮!”

“你!”

“你!”

平日里庄严肃静商讨国事的金銮殿内,此刻,眼下,竟好似那菜市口一般吵吵闹闹乱成一团,一个个朝廷大员,也如那市井大汉互喷口水相互指责,就差没有挽起衣袖大打出手,早忘了身上穿的那身威风凛凛的官皮,忘了此刻身在何处,也忘了御阶之上龙椅上端坐那如神袛般俯瞰众人高坐的帝王。

庞青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便连那官员当朝互殴他也是见过的,眼下不过是争论个脸红脖子粗,并不算什么。只是他们话中带着的人却令他浑身直冒冷汗。

他们只看到了天帝对天后的爱重独宠,却不知天帝对天后究竟执念多深,那是一时一刻都不能没了天后动静的地步,且不仅帝后同寝,天后的更衣用膳全不假他人之手,是真真的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当真是舍不得令天后娘娘受丝毫的委屈,那随侍的宫人但凡有丁点伺候不周便会受到降责,乃至于打回宫人司去。

现下这些大人们竟敢将天后娘娘搬出来不敬诋毁,还言词越加过分,天帝那护如心头血般霸道的性子怎会忍得了?!

果不其然,他刚欲小心问询是否要喝令百官不可御前失仪,便听得天帝不掩饰怒意的声音骤然响起。

“放肆!”

缪靳寒厉的眸缓缓自下方如被点穴般骤然停下的官员,尤其在那几名言语放肆,以及回护的朝臣身上扫过,携着帝王威压的凌厉嗓音在重新恢复肃穆的殿中响起:“众位大人,可是对朕有何不满?”

先前请奏的几人当即膝盖一软扑通便跪倒在地,心中发紧额上冒汗连道不敢。

“既是不敢,怎就敢当着朕的面诋毁天后!朕早已说过,命百官与百姓,敬天后如敬朕,亦特许天后与朕同尊。如今天后不过要施行利国利民之策,你等便如此加以揣测妄言,是不是朕要下令,你们也会这般抗命不尊?”

“天帝息怒,微臣不敢!”

“微臣等绝无此意,亦绝无不敬天后娘娘之意,还请天帝明察!”

此时此刻,这金銮殿内哪还有人敢再重提前事,天帝威严谁人敢扛,怕不是嫌命太长了。

至于那女子不得干政一说,与自己身家性命来说,孰轻孰重自是不言而喻。遂一时间,这大殿之上奇异的风平浪静。

缪靳冷哼一声,极度不悦的目光锋刃般扎在几人身上正欲治罪,便听得殿门外的侍卫现于门前拱手拜道:“启禀天帝,天后娘娘身边女使,道是奉了天后娘娘之命前来求见,请天帝示下!”

缪靳微眯了下眼,却是转瞬便猜到她的用意,“宣。”

随即,殿门外便背着光进来一身形高瘦的女子,一路微垂着头却腰背挺直,目不斜视的绕过地上跪着的官员,径直来到御阶前行了大礼,待听得叫起后方起身昂首挺背说道:“启禀天帝,天后娘娘因事未能前来,便派奴婢来给众位大人传旨,请天帝恩准。”

缪靳却是轻飘飘斜了眼旁侧,庞青立时便会意过来,弓着身附耳说道:“回天帝,今日是天后娘娘娘家进宫求见。”

纪家?他们来做什么,投诚?巴结?

含英得令后深吸口气转过身自御阶侧面步上高台,行至自帝后大婚时摆放便再没被撤下去的凤椅侧前方站定,面向分列两旁以及地上姿容狼狈跪地的官员,用力掐了下手心,不断提醒自己莫要丢了娘娘的面子,才稳下气息扬声说道:“诸位大人,天后娘娘有口谕降下,请诸位大人听谕。”

有天帝方才那一勃然大怒之余威在,众人不管心中如何,面上却都无比敬重的跪下听令。

“臣等恭听天后娘娘凤谕!”

百官俯首的一幕,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潮澎湃。含英做梦也不曾想过,自己一地位卑贱的奴仆有朝一日竟能登得这唯男子上得,天子朝堂与高官显贵们商讨国事的金銮殿上,且还能以卑贱之身登上这御极台,代天后娘娘享百官叩拜,传达凤令。她无比清晰的知道,如此顶天的荣誉和尊严全是天后娘娘给予她的,她便是倾尽一切也难以报答娘娘万一,唯有全心竭力粉身碎骨为娘娘做事方不辜负此番大恩!

“天后娘娘有旨,若为国为民之故,无有规矩不能破,无有新法不能立,百官当以一颗进取开阔之心来为我朝开启盛世,摒弃糟粕取其精华方能开创盛世,固步自封之思之行,切切不可取之。凤旨已下,等同圣旨,百官听令,勿要抗旨不尊以身试法!”

这道言之有物且其内容可谓异想的凤旨,被含英抑扬顿挫慷慨有力的念完尤显得天后娘娘凤意之强势,威仪之深重。且那最后一句,明明白白的在告知众人,谁若有意义便直接以抗旨罪论处,又提醒众人凤旨与圣旨同意,抗凤旨便是抗圣旨,如今天帝就稳坐朝堂,却未出言斥责,其中态度已万分明确,如此形势,谁人还敢抗旨?

可难道就任由天后摄政一事就此成为定居不成?却还未待开口便又听得御台上那未曾听说过称谓的女使再次开口。

“天后娘娘另有口谕,若百官就事论事,于这官陈书列入考校官员任免升迁一事有何疑虑,见解,均可书折上奏,天后娘娘阅后自会批复,亦或众位大人可直接求见!”

含英站得高,自是将下方官员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她亦用力将那对天后娘娘不敬的几人的样貌记在心里,回去后定会将今日朝堂之事尽数告知娘娘。

缪靳至此方开了尊口淡声说道:“凤旨已下,众卿还不接旨,是意欲要抗旨吗?”

钟昌闻与柳承德一众待话音一落便高声应道:“微臣谨遵天后娘娘旨意,天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最先扬言天后干政的几名官员仍心有不甘僵持的跪伏在地,在一众已听命起身的官列中尤其显得突兀。

在感觉到上方愈见威势的逼视下,心中左右思量,如今天下安稳,天后于民间的威望赞誉亦是不低,若以此事死谏血溅朝堂只会触及百姓利益怕亦是只会留下骂名,实是犯不着。是做一太平盛世朝官,还是做一遭人唾骂的罪官,已是分明。

“臣等,谨遵天后娘娘旨意,天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纪妤童听得含英回报后并无意外,只微点了下头便又转向殿中坐着的几人淡笑道:“林小姐方才想说什么?”

林姣儿听到天后独有的清凌含威的嗓音方如梦初醒,却身上仍有方才听得天后吩咐那女使时淡然却不怒自威之势时的颤栗,亦对此次入宫的的目的更加坚定。

便从圆凳上起身双手紧握用力深吸几次将激动的情绪堪堪压下,柔婉的双眸抬起望着殿中主位上的女子时有着难以掩饰的崇敬之色。

“回天后娘娘,臣女仰慕娘娘风姿威仪,愿跟随娘娘身边,任您差遣,还请娘娘成全!”

一同而来的安远候夫人已知女儿心意,遂便未有过多惊讶。可纪母与纪家同族而来的女孩却是大为震惊。但有赖于家中教养有方,虽惊闻却并未露出失态之色,甚至连那纪家族女恭谨内敛的眸中亦有异光闪动。

似是又想到什么,林姣儿又从半蹲着的姿势改换为双膝跪地,以仰视的姿态望着上方比那最洁白的冬雪还要白,还要清冷,姿容绝世,拥有仙人之姿的天后娘娘,咬了咬牙终是开口说道:“天后娘娘容禀,臣女不敢欺瞒娘娘,臣女名声有瑕,身负晦气污名,概是因臣女连续两任未婚夫婿意外身故之事。但臣女却不认为是自己命硬克夫之故,天灾意外之事,岂是人力可以左右?但臣女百口莫辩。臣女本已立志此生不嫁,于侯府内长伴青灯,却叫臣女突闻娘娘道道凤旨凤令,不禁心潮浮动,亦思及自己识文断字不应因此而荒废余生,便未见娘娘便已诚心拜服,遂,臣女恳请娘娘能收下臣女,令臣女能跟随左右濡得几分娘娘之风,便不枉此生了。”

说完便双手抬起置于前额,深深拜了下去。

林母看着女儿如此模样,心中酸涩难当,这是她侯府千娇万宠的女儿啊,如今却被那莫须有的克夫之名逼得立誓不嫁,自愿为奴。可看着女儿那亮起来的双眼,以及恢复朝气的身形,她与夫君亦觉高兴。

且他们侯府是知天帝对天后有多宠爱爱重的,而天后娘娘又不飞扬跋扈,反处处为国民着想,亦不惧那前朝联奏,天后之尊威凛,今日一见又如此平易近人,女儿若能跟在这样的女子身边,想来假以时日定是能心胸阔朗,再无卑念。

便也从凳子上起身,轻步来到女儿身边端端跪下,仰首说道:“启禀天后娘娘,小女并非那传言中身具晦气之人,若是,亦不敢携晦入宫冲撞娘娘。小女自小便熟读诗书性情谦和从不与人结怨,臣妇托大,若无那二事,如今京都才女必有小女一席。如今小女仰慕天后凤姿终于愿回归尘世,臣妇与侯爷别无他求,只愿小女随心行事,臣妇与侯爷亦愿以候府之名为小女作保此番言语之真假。遂,请天后娘娘能给小女一个能随侍身侧的机会!”

“请天后娘娘成全!”

母女二人一前一后说完后,不约而同齐齐拜下,恭敬而紧张的等待结果。

纪妤童沉默许久方深吸口气平复了有些波动的心绪,亦在端起杯子饮水时不着痕迹的按了按眼角。她想孕妇果然情绪不稳,只是看着下方林母一片慈爱之心,她竟就心中发苦眸中酸涩,既是怀念,又是艳羡。

在这样一个视女子名节比命还重要的时代,竟也有这等拳拳爱女的父母,真好。

父母之爱,不求回报但求遂心平安,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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