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迢迢长路52(2 / 2)
听着船家隐隐有些羡慕的言语,洛萤不再多话。
“再说了,跟着阎王爷姓,以后到了地府都是一家人,转世还能投个好胎。”
“不过呢,这些年阎家村倒是出了不少事儿。”船家话锋一转,顿时引起了洛萤的注意。
“出事儿?出了什么事儿?”洛萤连忙追问。
“真要说出事儿,其实也算不上”船家的语气有些模棱两可,似乎有点不知道怎么和洛萤来描述。
船家捏着下巴仿佛沉吟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小姐,我这话今天跟你说了,若是遇上了那阎家村的人,你可千万不能和他们村的人说。”
洛萤自然是答应了下来,等待着船家开口。
“自从这燕家村改名成了阎家村,就像真跟阎王爷一家人了一样!”船家神秘兮兮地说着。
听着这话,洛萤眼神充满探究,“什么意思?还请老伯告知。”
船家压低了声音:“这些年啊,阎家村的人死得是越来越早了,一个个都去见阎王爷了。”
“别的不说,咱们穷人家虽然谋生艰难些,但前些年战乱那会子也没影响到京城,往上数几十年,起码大伙儿都能活到像我这五六十岁,可阎家村的人这些年有的才过了三十,有的四十岁就得了一场大病直接呜呼,人是越来越少了。”
船家叹息一声,“这私下里别的村里都猜测啊,你说是不是这旧朝完蛋了,阎家村得到过以前皇帝老子的赏赐,也带了点龙气,现在新朝了,早不是那一家天下,龙气破碎了牵连到了他们身上了。”
洛萤眼神流转,却是回了一句:“老伯,许是人家就是生病了,要按这么说,那旧朝的皇帝倒了,但现在不还是有些曾经的皇亲国戚在呢,论起来亲近贵重这可是以前的天子近亲,龙气沾的更多啊。”
听了此言,船家一时脸色凝固,“说的也是这个理儿啊”
洛萤问着船家那改名大概到底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船家说应当是四十年前左右,具体也记不清,毕竟自己并非是燕村的人,不过再过一会儿船就要到阎村的岸边,人家的村里有宗祠,也有石碑记录,若是想知道届时上岸随便找个阎村的人一问,或是去看看那御赐石碑也就知道了。
小舟在河上飘荡,因为苗新月要等到傍晚拍个晚霞,如今是黑白相机,尽管洛萤不知道她要拍个啥,但也是要继续待到快傍晚等待晚霞。
吃过饭,苗新月休息了一会儿就又精神抖擞起来,船家把船靠到一岸,正是阎村所在的地方。
因为是包船的缘故,即便是到了阎村,洛萤与苗新月两人在村子里闲逛,船家则是靠在岸边休息。
水岸人家,阎村这小村庄看起来似乎很是富庶,村屋鳞次栉比,还能够看到挂着晾晒的渔网。
洛萤给苗新月讲了讲与船家打听的阎村过去,苗新月也是第一次听闻,眼睛发亮。
“我们去试试能不能进这阎村看看那石碑,到时候拍下来带回去也是一个资料,这也算是京城的旧闻,我觉得是可以登载在表哥他们的报纸上的。”
虽然照片拍完,但苗新月休息了一会儿已经满血复活,又兴致勃勃地开始自己找工作干。
“皇帝一声令下就能让一个村子的人改姓,萤姐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小的时候也从曾经觉得姓苗不好听,还问过我娘亲,能不能换一个姓氏,结果被我娘拿着柳枝打了手背,现在都记忆犹新。”苗新月把自己儿时的糗事拿出来说笑。
许是因为出生的时候这个王朝早已走向末路,虽然年少也对皇帝,皇宫,皇后这些词汇有着印象,但此刻苗新月提起来嘴里却没有几分敬意,毕竟长大之后受到的都是新式教育。
落后的封建王朝,君主□□已经成为过去。
在这村子里走着,两人穿的都是洋装,再加上苗新月脖子上套的相机,在这阎家村里可谓是十分的显眼。
“相机,照相机,照相!”有半大的孩童聚集在两人的身边指指点点地喊着。
“洋人,洋人衣服。”
“狗蛋铁蛋,都回来,别吓着了客人。”一声厉喝传来,原本靠近洛萤和苗新月的两个男孩转头就跑。
两人抬头看去,正是一位梳着发髻的中年妇人,对方察觉到两人的目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家里的孩子到处乱跑,没吓着你们吧?”
“没有没有。”苗新月连连摆手。
“小孩子看稀奇,哪有什么吓不吓的。”
两人正好是站在这一户人家的院门口,看着妇人也与两人说过几句话,苗新月眼神一动,直接跟着打听了起来。
“大姐,我们之前听人说你们村子改过名,还有块旧朝皇帝御赐的石碑,您能给我们指个路吗?”
那中年妇人讶异地看着两人,“你们也是来瞧那石碑的?也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好的,先前我还看见一个叫什么劳什子报社的过去,也拿着和你们这样的照相机,还找了村里的族老要做什么采访。”
一听这话,苗新月顿时来了精神。
什么什么,还有别家的报社也在这里做采访?原本只是听着洛萤和船家讲个传说故事临时起意,可现在苗新月的心里莫名的有些急迫。
她虽然不知道这阎村的这个新闻有什么价值,自己本来是胡乱来凑个热闹的。
可既然还有别家报社来采访,那这一定是个有价值的新闻吧?那是不是自己也要去探听一下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管它究竟有没有作用的,拿回去了可以让表哥再判断,总之现在有了对手,苗新月内心很是紧迫,不能落于人后啊,时间就是生命!
“做采访,大姐,你知道那些报社的做什么采访吗?”
大中年妇女看了两人一眼,恍然大悟地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们也是记者吧?我家当家也是在京城里做工的,我听我家男人说,会有什么记者抢消息”
苗新月下意识地想要点头,但她念头一转,小脸一绷,坚定地摇了摇头。
“大姐,你看我们这样哪像是记者啊,我们是学生,先生让我们做学生调查,坐船听那船家说了你们闫家村的故事,就顺道过来看看做个调查功课。”
中年妇女恍然大悟,是啊,这两个丫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姐学生,长得好,穿的也好,至于什么学生调查她听不太懂,但听起来挺厉害的样子,这上了学校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做什么功课居然还要跑到这么远来。”
洛萤从包里掏出了一把朱古力和糖块塞到妇人手里,
“大姐,我们也是刚来这村里,这功课要是做不好,回去了先生是要罚的,我们两个人生地不熟的,你跟我们讲讲这燕家村改名的事儿,再带我们看看那石碑去呗?
妇人连忙推辞:“哎哟,你们来者都是客,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讲讲就完了,村里的三岁小童都知道的,哪里用得着给这么好的东西啊,不行不行,不要不要。”
她粗糙的手把东西往回推,洛萤却是直接给塞到她手里。
“大姐不用客气,我们俩这也是耽误你干活了,就一点吃的东西,给家里孩子吃了算不得什么,收着收着。”
苗新月也连连帮腔,“是啊大姐,收下收下吧,就当时我们请你陪我们唠嗑了。”
“哎哟,打个闲磕牙还要你们给东西,这哪里好意思哟”
妇人终是把糖块和朱古力收了,连忙引着两人就进了自家的院门。
“快进来快进来,我给你们倒杯茶咱们慢慢说,铁蛋狗蛋给我老实点!”
秋风瑟瑟,坐在妇人家的院中,不远处地下堆着柴火和散落的农具,房檐前还挂着腌制的咸鱼。
妇人将村子改名的历史讲了一遍,总体上和她船家讲的是大致一般相同,她不是本村人,也是隔壁水南庄村嫁过来的也有二十年,但这个故事是家里公公讲给她们的,妇人的公公正是亲历燕村改名的一代人。
两人讲述的不同之处在于,船家说燕村改名是因为那大理寺的燕少卿被赐名了,索性连带着他的家乡燕村也一块改了。
但事实上,根据妇人所说,当初那皇帝赐名只赐给了燕少卿一个人,并没有连带着整个燕村。
村子改名的举动乃是族里商讨之后自发的,但也有些村民反对,圣上都没让改,反倒是他们自发地要抛弃祖祖辈辈使用的姓氏,岂不是大不孝?
村里宗族里一部分的人说,圣上已经给燕少卿赐名,身为燕少卿的族人,家族一体,燕少卿改了我们不改,岂不是显得我们家族不听圣上的话?有违圣命?这可是大不敬之罪,若是不查还好,要是有人以此上书朝廷,燕少卿原本就因为其行事风格落下不少仇敌,这若是有人日后落井下石,岂不是牵连了整个燕家村?
有人说圣上心有丘壑定然不会如此,他人说你怎么知道不会?这历史上总之,争争吵吵之下,最终整个燕家村主动改名成了阎家村,圣上日理万机更不可能在意这点小事,倒是村里人又后怕圣上会不会怪罪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再降罪下来,最后是那已经改名的阎少卿上书陛下主动请罪,陛下一笑而置之,允了宗族一起改名。
“之后村里就立了石碑,那石碑料子是朝廷赏下来的,但上面的碑文都是咱们村的书生自己写的。”
“那有没有反对的人,觉得阎字没有燕姓好听啊?”苗新月问着。
听了这个问题,中年妇人看了她一眼,心道果然是年轻小姐,还讲究姓好不好听。
“圣上都承认了,那就是御赐姓,跟阎王爷一个姓不是更好?真成一家子了,况且顶着这姓氏出门,别人也要敬你三分。”妇人说着。
洛萤默默听着,这妇人的言语倒是和那船家是差不多的想法。
照这么说来,那燕村居士,很有可能是四十年以前的人?洛萤心道有点麻烦。
她想了想转了个话题:“对了大姐,先前您说咱们这村里来了报社,那报社是来干什么啊?”
“嗨哟,说是要破除什么封建皇家什么什么的,我一个妇人家没怎么听懂那些词,那伙人还挨家挨户做什么采访,问我们像不像把姓氏改回去,捍卫什么姓名自主权。给我都逗乐了你说,这地契名碟上早就都改了姓阎,谁没事儿爱麻烦的往回去改啊。”妇人一脸说笑话似的说给两人听。
“说的是啊,四十年前改过一回,这再改成什么了。”
“就是就是。”两人也顺嘴附和着。
“你俩还要看那个石碑?哎喲,也没什么看的。”中年妇人叹了一句。
“没事了大姐,我们这是功课作业,得回去交差。”
“你们现在这念书的,我也不明白你们念的是什么,这功课调查什么什么的,俺们村里那私塾,给俺家铁蛋狗蛋的功课都是写大字抄大字背文章,这两个小子,真是”
说着说着,妇人的话题就跑偏扯到了自家的两个孩子身上。妇人的公婆前些年逝去了,丈夫又在京城里做工,平日里自家的两个小子都是她一个人照看,邻里亲戚之间难免对比,对着亲戚说不出来的话,此刻妇人却对着这两个陌生的小姐一顿说。
“哎,这两年也不知怎么了,村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京城附近开了不少工厂,妇人家过去做女工能好几个钱,若不是我家里这两个小子无人照料,我去了做工家里光景也能好上一些。”
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家常话,直到口有些干了才反应过来,一直是自己在说。
她看了看天色,主动提出要送两人去看那石碑,洛萤与苗新月也应承下来。
这石碑立在村子里的祠堂前,一边走着,妇人一边对着两人说:
“这石碑是村里年轻的书生写的碑文,不过四十年前年轻,如今也不年轻了。我听我过世的公婆说,那书生原本也是村里的天才,年少十一二岁就中了童生,十五六岁的年纪就成了秀才,写的一手好文章,可之后怎么考也考不上,人也变得疯疯癫癫,原本村里族老商量让他去村学教孩子,怎么说是个秀才,结果他人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村里有人说这书生死了,但一直没有坟,还有人说有时候一个眨眼在村里就好像看到这书生了。”
妇人向两人分享着乡村八卦,苗新月听着听着莫名觉得有些浑身发寒,往洛萤的身边靠了靠。
这石碑从前放在旧朝是阎家村的骄傲,放在如今却不是了,改朝换代,改弦更张,只是也没有毁弃,依旧留存在这里。
眼看着就要到了石碑处,妇人指了指说自己不过去了,洛萤和苗新月和对方道谢,走得近了,才发现这正有一伙人站在凳子上拍着石碑的照片,应当就是妇人提及过的其他报社来人?
苗新月正也要急着拿着自己的相机上前拍照,却被洛萤一把拉住。
远远地,近近地,那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已经飘到了洛萤的耳朵里。
“头儿,基本可以确认这石碑的问题。按照咱们一路的调查,应该就和那个四十年前的燕村山人有关,这燕家村已经被他吸血了四十年,得立刻上报,这阎家村也得快点改回燕家村,不然剩下的这些青壮恐怕也没几年好活了。”
洛萤之所以拉住苗新月,不光是因为听见了这席话,那个被喊作头儿的人,正是曾经在南城巡夜的通玄司之人,也就是说,眼前这一波所谓的报社记者,实际上是来自朝廷的秘密调查员,大宁通玄司的官方人员。
她下意识地打开阴阳眼,看向那巨大的石碑。
石碑之上仿佛有着密密麻麻的血色小字,让人看不透彻,却连接着巨大的血管一边链接着祠堂内部一边分散地向着整个燕家村笼罩着,宛如血色的天罗地网,又好似血色囚笼。
她在心中轻轻呢喃:“改姓?不,这是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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