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家将军(2 / 2)
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觉得楚熹年撒的谎太假。
“为何不能?”楚熹年反问出声。
只见他抖了抖袖袍,从台阶上起身,并且不顾脏污,用一方帕子充当手套,直接捏住了九娘的右手腕:“梅大人不若近前细看。此女子虎口、掌心皆有厚茧,右手第一根手指骨节变形,左手却干干净净,且周身骨肉精瘦,显然是一名惯使右剑的好手。我手无缚鸡之力,此人将我挟持出城,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楚熹年刚才掀开尸体白布的时候,敏锐发现了九娘右手上的茧子。他记得谢镜渊手上同样的部位也有厚茧,加上九娘虽然死了很久,肌肉松弛,但依旧不难看出练过武的痕迹。
梅氏当初无意中撒的谎,竟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现代的验尸经验凝聚了无数先人的智慧,所以法医才可以根据许多痕迹推出真相。而现在的大燕朝仵作之术才刚刚起步,仅仅停留在“因何而死”,“凶器为何”的阶段。
梅奉臣闻言脸色微变。他竟不顾脏污,亲身上前掰开九娘的左右手对比了一番,结果发现确如楚熹年所说,却还是心存疑惑,皱眉道:“她乃青楼女子,就不能是弹奏乐器所留下的厚茧么?”
楚熹年摇头:“弹奏乐器留下的厚茧与练剑所留下的厚茧是不一样的。梅大人若不信,去寻一名剑士,再寻一名青楼乐师,对比他们二人的手便知道了。”
梅奉臣闻言脸色喜怒难辨:“好,这一条本官便算你过了,这块玉佩你该怎么解释?”
楚熹年闻言从托盘上取过那块玉佩,对着阳光看了看。虽沾着斑驳血迹,却剔透无暇,乃玉中上品,刻有“楚熹年”三字。
原身的玉佩已经在京郊跑马时不慎碎于马蹄之下,自然不可能再冒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来,那这块玉就只能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就一定有迹可寻。
楚熹年不知想起什么,走到了楚焦平面前:“兄长,将你的玉借我一用。”
楚焦平不着痕迹皱眉,总觉得弟弟行事作风不似从前,看起来竟隐隐有些陌生。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连忙解了身上的玉佩递给他。
楚熹年仔细观察着这两块玉,用指腹摩挲片刻,终于发现了问题。他将两块玉佩举至梅奉臣面前,似笑非笑道:“梅大人可知三件事?”
梅奉臣皱眉:“不必鼓弄玄虚,哪三件?”
楚熹年:“第一,晚辈身上这块玉乃是家父请能工巧匠雕琢,从出生起就带着的,至今已经二十余年。”
梅奉臣:“第二件呢?”
楚熹年似乎是故意溜他:“第二,我的玉早在几月前就已经碎了,所以这块玉是有人刻意仿造,陷害我的。”
梅奉臣拂袖:“这件事你兄长方才已经说过了,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是假的?第三件呢?”
楚熹年道:“大人莫急,我要说的便是这最后一件事。”
他将两块玉佩递给梅奉臣,一针见血的道:“这两方玉虽都是质地上乘的白玉,可我的那方已经带了二十余年,雕花刻字边缘温润平滑,这块假玉却刻痕极新,显然是刻意仿造。”
“另,梅大人也许忘了一件事。早逝的昭慧刘太后闺名楚萍,她当年仙去不久,陛下悲痛欲绝,为尽其哀,避其音讳,下令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凡遇“楚萍”二字皆须少笔避讳,所以我玉佩上的楚字是少一笔的,仿造玉佩的人显然忘了这件事。”
楚熹年说着,为了方便梅奉臣看得清楚,将两块玉佩往他眼前递了递,意味深长道:“我兄长玉佩上的“楚”字就少了一笔,而这块假玉却是一个完整的“楚”字。”
楚熹年在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燕史》翻了个遍。他记忆绝佳,方才检查玉佩时,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梅奉臣经他一提醒,这才记起昭慧太后的闺名确实是“刘楚萍”。皱眉夺过玉佩仔细检查一番,发现确如楚熹年所说,指尖一紧,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梅奉臣还是难以打消疑虑:“以你的武功或许杀不了九娘,但若是指使护卫去杀呢?”
谢镜渊在后面听着,冷冷眯眼,心想梅奉臣这个老东西是没完没了了?!他忍不住低咳两声,却又皱眉忍住,走出门外,正准备让人把廉镜司的那群疯狗赶走,却听楚熹年说了四个字:“绝不可能——”
不知为什么,梅奉臣的态度比刚才和缓了许多:“说来听听,老夫愿闻其详。”
楚熹年倾身挽起九娘的袖子,露出她胳膊上面的剑伤,将梅奉臣的假设一一驳回:“九娘身上共计三十四处剑伤,皆约四寸,误差极小,且深浅一致,显然是被一名武功极高的剑术士所杀,大人是否认同?”
这些仵作也验出来了,只是没有楚熹年这么细,也无法让人联想那么多。梅奉臣暗自沉思:“你继续说。”
“高手杀弱者只需一剑,而九娘身中三十四剑,说明曾与对方缠斗许久,她自身也是一个武功不弱的人。说来惭愧,我曲阳侯府虽有护卫二三,武功却都平平,是不足以击杀她的,梅大人若不信,自去试探便是了。”
楚三楚四站在一旁,闻言羞愧的低下了头。
楚熹年故意隐去了一些东西没说。例如凶手是一名双剑高手,且幕后之人地位不低。一名武功高强的青楼女子与原身连夜私奔,死时攥着一块造假的玉佩,桩桩件件都令人迷惑。
楚熹年一番言论,虽不能完全证实此事与他无关,但也洗清了大部分嫌疑。梅奉臣脸色半黑半青,试图找出漏洞,然而却一无所获,最后怒而拂袖斥道:“真是该死!”
楚熹年抬了抬眼皮,觉得这老头子是真没风度,居然骂脏话。
然而梅奉臣不知是不是看出他心里的想法,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老夫骂的又不是你!”
他骂的是凶手!
楚熹年笑了笑,好似一团迷雾,让人看不透彻:“既然已经证实此事与我无关,还请梅大人将尸体带回吧,我家将军体弱多病,见不得这些血腥之物。”
梅奉臣倒也敢做敢认,众人只见他抖抖袖袍,犹豫许久,忽然咬牙对楚熹年施了一礼:“今日是老夫唐突,如今证实与你无关,再好不过,也省得老夫一生清名断于此处。只是他日若再有疑点,还请不吝赐教。”
语罢也不等楚熹年回答,转身便走。那些衙役见状连忙抬着尸体跟上。将军府外又重新变得空荡起来。
楚熹年见他们离去,转身步上台阶,却见谢镜渊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挑了挑眉:“将军?”
谢镜渊闻言面无表情拢了拢身上的玄色风氅,没有答话。他想起楚熹年刚才说的一番话,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转身进府了。
正当楚熹年不明所以的时候,一旁围观许久的楚焦平却走上了前来:“二弟。”
他面色复杂,因为楚熹年不同寻常的举动,也因为对方刚才的那句“我家将军”。外间都在传言楚熹年与谢镜渊二人成婚定当不睦,其实不止是百姓,就连楚焦平也是这么想的。
可观他二人今日作态,楚焦平看不到半点“不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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