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底子要漏（2 / 2）

还是那个偏僻不起眼的阴暗巷子，还是风一吹便哗啦作响的门头。只是这一次，佝偻老者提前站出来接她。

“就你一个？”没看到上次一起的人，表情难遮失望。

周言昭被带领着，去了上次一样看似一间老旧放映室的房间。

一进去，入目景象便让周言昭呼吸一震，脚步灌铅似的立在原地，身后厚重的门咯吱咯吱的缓缓合上。

佝偻的老者，拖着不良于行左脚，缓慢的往前挪腾，前方一米多高的方形台子，赫然躺着一个赤身的oega。

后面没人跟上，老者面部有些不耐的看过来，他脸颊凹陷，颧骨奇高，瘦到几乎脱相。“赶紧过来，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金属牌登记的持有者是个oega，可不是眼前这个alpha。老者见到不是持有者本人，恭敬的态度自然大打折扣。

老者面露讥讽，语气更是不加掩饰。

周言昭无视老者的嘲讽，抬起腿，一步一步的靠近台子。

银灰色台子上，铺了一层薄膜，年轻的oega就躺在上面，年龄大概二十岁左右，有一头及肩长发，身高不足一米七，躯体瘦弱，让人触目的是脚踝侧弯程度，惨白的脚骨上，有着磨到肉里铁链印记。

老者背过身，打开光屏，嗓音不耐烦的提醒周言昭，“只放一遍，用心看。”

光屏里的手术内容，周言昭早已烂熟于心，她目光最终落到旁边台子上。

整个人像被重物压着，十分难受，不该问的，却还是没忍住，“你们从哪里得到这样的oega的。”一句话，破碎的厉害。

老者看周言昭也不看光屏，索性一把关上，冷冷嗤笑一声，“外面星球乱的很，这尸体能到这，早就不知道死多久了。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周言昭拿起台子旁的裹布，把尸体盖住。

老者目露嫌弃看着，“名字没有，编号倒是有一串。”

周言昭什么都不做，自然被赶了出来，站在巷子里吹了一阵冷风，人才清醒过来，胸口浓稠的压抑感才散了些。

脑子里浮现陆宴说过的话，联合政府多年来，私下一直潜心研究一种技术，一种能在胚胎，或者婴幼儿时期就能检测种性的技术。

联合政府最终目的，就是集中管制教养oega，让oega成为统治阶级管理的工具。

出生人口低迷，负增长，是一个星球凋零的开端。

海蓝星富裕繁荣，oega思想自由，私人户籍，却无从下手，联合政府的野心，就是把所有oega变成公户。

陆宴的话在脑子里打转，周言昭也在不知不觉间出了巷子，培训名单板上钉钉，改变不了了。联合政府最新一项普查文件都下来了，后续举动也在一步步进行。

海蓝星oega将会迎来一场大变动，她将成为其中推动实施的一份子。

眉头皱着，内心十分抵触。

站在行人道前，看着前方马路潜入沉思。直到身后有人一把拉住她的衣服，一道又急又怒的沙哑咒骂声传来，“你死人啊，耳朵被屎糊住了，我跟在后面一路喊你，你聋啊。”

佝偻老者气急败坏，拉着周言昭原地一通叫骂。

“对不起，我在想事情，没听见后面有人喊我。”周言昭真诚道歉，她是真没注意到。

老者骂的急，这会喘息着，从兜里掏出一面银色圆牌，瞪眼吼了句，“换牌，把你金的给我。”

周言昭拿出陆宴给的金属牌，递给老者时，动作却稍稍迟疑了下，陆宴没有说过这事。

老者瞪着眼，又怒骂一句，“今天第二回了，按规矩要换牌子。”不等周言昭反应，一把抓过金属牌塞进兜里，又扬手把银色的扔了过去。

可惜力道不准，银色圆牌落在地面上，直接滚到马路上去了。

老者瞥了眼，“谁教你自己没拿稳。”说完又吭哧吭哧的拖着残疾的左腿，往回走。

路段偏僻，路上车辆不多，可速度奇快，风驰电掣的就过去一辆。周言昭站在路边等了等，直到远处没有车，才过去捡。

谁知，刚弯下腰，远处传来悬浮车的呼啸声。

刺啦一声急刹，划破天际。

悬浮车贴伏地面一米高飞行，周言昭当机立断，直接趴伏在地面上。

一辆漆黑炫酷的封闭式悬浮车直直停在跟前，车门打开，从驾驶位走下一位西装革履的beta，身材魁梧，面色狰狞，带着一股怒意。

周言昭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泥灰，躬身道歉，“非常抱歉，我东西掉在这，没注意车速，我这就离开。”

周言昭自知理亏，捡起地上灰色圆牌，又转身冲着司机道歉，“真不好意思。”

司机怒意满满，刚要张嘴教训两句，谁想悬浮车后座传来咚咚咚咚几声急敲，似有催促的意思。想到车里那人性格，司机恶狠狠瞪了一眼周言昭，不敢耽误，赶紧转身回去。

周言昭回到路边，又躬身道歉。

封闭严密的黑色悬浮车后座，苏俊雪整个人神情错愕的贴在车窗前，嘴巴微张着，瞪着眼睛死死盯着。

刚刚他闭眼假寐，车子急刹，震得他整个人瞬时前倾，差点撞到头。司机也是吓得不轻，愣了几秒之后，便怒气冲冲下车查看。

苏俊雪满腔怒火，看着车前头，那慢条斯理的从地上站起来的人，手上不紧不慢的拍打身上的泥灰。可能那张脸一抬起，一腔怒火，倏地一下全灭。

瞪着一双大眼，望着阿昭那张脸，整个人刹那间楞住。

看着阿昭躬身对司机道歉，苏俊雪微张的嘴巴还是没合上，脑子里十万个为什么环绕着，顾不上这些，看到司机要对阿昭发火，刚握紧车门把手，要出去制止，可手上动作一顿，他不能下去。

等到司机上来，说了什么没注意，只盯着阿昭手里捡起的灰色牌子，眉头皱的很紧，疑惑不解的目光死死盯着阿昭。看她走向路边，转身又冲着车子歉意鞠躬。

苏俊雪两眼直勾勾地发愣，如雷击似的一动不动。

阿昭怎么在这？阿昭手里为什么会拿着银色尾牌？

鎏星街是什么地方，没人比他更清楚了，看着残败破旧，店门紧闭的门面，里面做的什么交易，他闭着眼睛都能背诵上来。

银色收尾牌？那就是刚做完交易，和金属牌倒换的。

还是不对，金属牌的兑换筹码，阿昭压根拿不出来。

苏俊雪皱着眉，甚至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了？他怎么会在鎏星街看到阿昭呢？

可那的的确确是阿昭，没错的，他也不可能认错。

周言昭把金属牌换成银色牌的事，发给陆宴，不知道他那边在忙什么，一直没回复。

比预定时间要提早结束的，周言昭看了通讯器上段廷议和彭四月的留言，等到她回到小区，确实有两个穿着警务制服的工人员在看守着。

她进来的时候，却没有任何阻拦，向前走了五六米，周言昭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正好其中一个警务人员也在看她。

周言昭微微一点头，对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却直接背过身去了。

眉头蹙了蹙，又多看了几眼，眉间闪过一些不解。

白天防护所出勤，警务部派遣的维持人员，休息的时候，倒是有讨论过，说是多地区接到线报，有长期潜藏的人犯，以此为据点。

第二天下班，周言昭去白楼，一进来，陆宴便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眼神深沉，“你昨天比预期时间结束的要早？”

周言昭把包解下，放到一旁，轻缓的张嘴说道：“第三次如果还是一具oega尸体，可以不用通知我过去了，我什么都不会做。”

陆宴深邃的五官顿时拧在一起，“周言昭，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少才打通的渠道？你知道一个oega尸体，要保存完好的从其他星球运送过来，要经过多少关卡吗？”

周言昭皱眉，“对着那样凄惨的oega，我没办法再下手。”她一闭眼，脑中两具年轻oega尸体上的伤痕，便历历在目，那是生前遭受非人虐待的痕迹。

“你没办法下手？那一个月后我的切除手术你要怎么办，你也要告诉我你没办法下手吗？”陆宴站起身冷声质问。

“陆宴，那不一样。”周言昭反驳，这完全是两种性质。

“可在我眼里，周言昭你不肯实操，我的切除手术就会有莫大风险。怎么，一个活的oega比不上一个oega尸体吗？”陆宴语气咄咄逼人，一想到，觉得周言昭根本不把他的生命当回事，情绪就忍不住沸腾。

周言昭息声，语气平复后，才缓缓解释道：“腺体切除手术，并不复杂。因为联合政府干预，没有相关书籍和系统学习，才会觉得深奥。陆宴，我可以对你保证，我研究腺体的时间，比认识你的时间还要早很久很久。”

陆宴盯着周言昭看了很久，犀利的视线，似是想把她整个人看透一般，“周言昭，你真的一点都不不像个alpha。”鲜少有alpha会这么在意oega的，仅仅一个oega尸体，就能让她感触这么多。

周言昭无视，低头从包里取出银色圆牌放在桌上，双指用力推到陆宴面前，“第三次我不会去了。”

陆宴瞥了眼银色牌子，冷不丁的来了句，“昨天我去参加心理审核了。”

周言昭抬头，“你没和我说过这件事，是陆部长那边安排的？”因为上次陆宴排斥，她一直压着这件事没给陆部长汇报。

这么一说，周言昭才发现桌上原本摆放的相关资料，现在连一片纸都没剩下。

“切除手术提前，你不是要我采集手术所需的必需品，不赶紧通过审核，我要怎么采集？”陆宴扫了眼周言昭放在一旁的包，扁扁的样子，不像是能装东西的。

周言昭注意到陆宴视线扫过她的包之后，浅褐色眼睛立马带着一丝不满来。

“我的抑制剂药片你没带来？”陆宴被看出端倪，也不藏着，干脆摊开直接问。

周言昭却直接站起身，“心理审核通过，我和陆部长的交易完结，按照规定我不应该在来这，以后你有事发信息给我吧。”减少风险，今天开始她不能再出现白楼附近。

答非所问不说，还要走？

陆宴手长，长臂一揽，就把周言昭放置一旁的包，抓在自己手里扣押，“我的抑制剂怎么办？”

“我们通讯器联络，我会告诉你放置位置，到时候你可以去取。”周言昭微微侧目，对陆宴突如其来举动有些诧异。

陆宴轻笑一声，仰着头，看着周言昭白净脸庞，打趣的说道：“我不能去你家里拿吗？”周言昭的住址，他有，隐约记得是个老旧小区。

“不能，我们小区最近在盘查危险球星潜藏人犯，不是住户，进不去。”周言昭蹙着眉，选择实话实说。

“星网上刚曝光很多恶作剧举报，已经澄清了，你住的地方，竟然还在盘查？”陆宴只当周言昭在拒绝他，面露不愉。原本他只是开玩笑的提一下，压根没想去，结果自己张嘴，却被人回绝了？

自己想不想去是一回事，被人拒绝可是另一码事，陆宴盯着周言昭，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啊，你那个那个官方协议的对象”

说起官方协议，陆宴眉眼深沉起来，想到一件事，“培训名额的事，我倒是替你想到一个圆满的解决方案。你只要拒绝现在的协议对象，那个什么关系不存在话，那培训名额自然落不到你头上。”

陆宴边说边观察周言昭的细微表情，看周言昭一言不发的陷入沉默，眼神愈发凝重，嗓音带着一丝冷意，“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陆宴心中怒火莫名涌起，“你连oega尸体上多几块伤痕，都能心情沉重。真要给你培训名单，让你去做那些针对oega的事，你不痛苦吗？你真能做出来？”

“只要你出面停止官方协议，对方自然知道你的意图，名额的事也就解决了。”陆宴看来名额的事情非常好解决。

周言昭皱眉沉思，陆宴说的不算错，一开始拖住段廷议，就是保持住平均数。眼下名额确实棘手，一个月后帮陆宴清除手术，拿到一千万后，她和四月公户身份就能更改，以后恢复自由，不必受到联合政府的约束。

可她和段廷议之间有个十万的口头约定，这个约定不该是她来提出解除，而且一想到通讯器上段廷议发来的各种关心问候，明明她什么都没表示，却为了她特意去学习做饭炒菜。

周言昭眉头蹙更深了。

陆宴脸沉如水，周言昭果然喜欢她的协议对象，为了他，竟然犹豫不决。